“那个时候我们还住在他买的高档公寓里。”
“他是谁啊?”
男人怀里冒出来一句闷闷的话。
严逸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心想看来还真是冻傻了,低声道,
“从遗传学上来说,他是我父亲。”
沈翩跹不说话了。
严逸便继续道,
“在我十岁之前我妈妈不断告诉我,我爸爸会将我接回很漂亮的家,那个时候她对我很好,但是十岁之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酗酒,抽烟,化着很浓的妆去泡吧,我每天放学之后就要去她常去的酒吧堵人,无数次把她从各种各样的男人怀里扯出来带回家,被那些男人揍了之后,回家还要被她揍,揍得半死之后又爬起来给她做饭,避免她被饿死……”
严逸低低笑出声来。
声音里似乎带着被那些愚蠢时光逗乐的味道。
沈翩跹却没有笑。
她想到杜若曾经跟她讲过的,有关那个贫民窟的少年的事情。
那些由自己的亲生母亲留下的斑驳血迹,并不是会让人觉得好笑的东西。
耳边严逸还在继续说话,声音淡淡的,在寒冷封闭的空间里近在咫尺,带着微微的温度,
“后来她的演艺事业因为这些恶习而摇摇欲坠,然后那栋房子不知为何突然被那男人收回去了,于是我们搬去了普通小区。”
“我原本以为,这是那个男人彻底与她划清界限的证明,她也应该会清醒过来。可是我错了,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开始。”
·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十四岁。
他带着他的原配,脸色并不好看的将他堵在了离学校不远的地方。
他们坐在线条优美,车身光滑的迈巴赫上,穿着整齐华丽的衣服,只从车窗里露出冰冷的侧脸。
他穿着细旧的校服,推着二手自行车站在路边,从没有完全摇下的车窗上看见自己白得像鬼的脸。
小时候他只觉得父亲是不在家。
十岁之后他开始隐约明白自己的母亲对父亲来讲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十四岁,他终于第一次印证这个猜想。
即便做好准备,这样的场面还是让他觉得狼狈和巨大的羞耻。
那时候,他还是个懂得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耻和不堪的人。
严逸笑了笑,继续道,
“之后我们去了咖啡店,那个男人等在车里,那个女人就如同女王面对仆人……不,仆人都算不上。”
严逸眯着眼开始回忆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当时的表情,
“应该说,更像是在看着一只贴在她漂亮甜美的蛋糕上的一只苍蝇。”
“但同时,她又不知为何对这只苍蝇做出了悲天悯人的慈悲表情。”
·
“我可以接受你,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妈妈。”
云港的夏日阳光从透明的落地窗外投进来,咖啡厅里冷气很足,女人低头喝咖啡时耳朵上摇动闪烁的钻石发出耀眼的光,几乎刺痛他的眼睛。
女人抬起头来,尽量露出友好的微笑,
“你也有十多岁了,也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了,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我可以允许你住到邵家来,和我的孩子享受同等待遇,但是你的妈妈,必须在我眼前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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