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指尖涌出的微光,乐飘飘看到四面八方不断有土壤、石头和黑影挤压过来。
生死存亡之际,她脑子里也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一种法咒,本能的连念数遍,就感觉丹田内那个被薄薄金色包裹的红色云团骤然炸开,收控自如的循着她的经脉急速流淌。随后她周身外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发光结界,抵住了全方位的压力。
但就算这样,滋味也不好受,因为感觉像是被关进了透明的棺材,被活活的埋葬。她努力把自己幻想成一颗种子,在温暖的土地中,静静地等待发芽。若不这样想,她这种有轻微幽闭恐惧症的人,恐怕会立即发疯的。
她相信师傅们会来救她,但幽闭恐惧症是什么?她为什么又想出这么古怪的词?
一遍遍的念着宁神咒,冷汗还是不住的渗出来。师傅说她是有修为的,但她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程度,只觉得可能不需要呼吸和吃喝也能生存一定的年限。
可有时候,呼吸和吃喝不只是生理需要,而是心理需要,能证明……她还活着。
咔的一声,她手上捏的诀崩开了,因为她开始控制不住心慌和心乱。这是走火入魔前的征兆,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了,她已经完全失了分寸。
活死人?她脑海里又冒出这个词。
也正在此时,她掌心中忽然突突地跳起来,好像握着心脏似的。张开手掌望去,就见本来柔嫩干净的手心中,居然浮现出一颗红痣,像一滴血,又有点像点的朱砂,并越来越烫。
这也是很奇异的现象,怪的是她没觉得害怕,反而是感觉心安,甚至……熟悉。然后·她的目光居然穿透了厚厚的土层,看到一个男人缓步走着。他每踏出一步,周围的土地就像平民见到王者,躬身退让·纷纷闪开道路,之后又在他身后合拢,变幻万方,但是不敢逼近他。
似乎,他是这幽暗地下的王。
更重要的是,她认得那个男人。大雪纷飞的路上,他一个人孤独的来去·看着就让她的心疼起来。还有,刑台的场景,他骑着马,被军队簇拥着,隔雪而来,比冰霜还冰凉。而那雪落满肩,像是缤纷的落英。
她到底见过他一次还是两次,怎么记不清了?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本能的挥挥手·可那声呼唤却卡在了喉咙里。她忘记他是看不见的,那块黑布还是蒙在他的眼晴上,身上也还穿着那黑色的宽袍大袖·领口和袖边及下摆,绣着的精致银色龙纹暗暗闪着光。
那朴素至极的打扮,却又显得极为华丽,可他却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在黑暗的地下踽踽独行。然后停住了脚步,向她“看”来。
“又见面了。”他似叹息着说。
声音真好听啊。
“你怎么在这儿?”乐飘飘问,随后又觉得极为怪异。
她和他之间,虽然看得见,听得到,却似乎隔着很远·至少几里之外,怎么会感觉得这么清楚呢?而且,他是修行的土系法术吗?她虽然记不起事了,却肯定没有土系修行者有他这样的能力,能在土地深处行走自如,连一片灰尘也沾不到的。
“路过。”
路过?这理由也太逆天了吧!但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就是这样修行“请你帮我·救我出去。”她连忙求助,“我不是土系修士,你要不伸援手,我就得被永远埋在这儿了。”
男人突然笑了下,“姑娘是什么系的修行者?”
乐飘飘一愣,想起从没问过师傅们。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个答案,大约······她是五系齐全的废柴。一项不精,但项项兼通的那种半瓶子醋。
好在,那男人并没有再问,而是说,“好,在那儿等我。”
乐飘飘点点头,瞬间心安,也不知对这蒙眼男人的信任是从何处而来的。仿佛,就印在骨子里,哪怕相逢不相识,那种感觉也不会变。
他说:在那儿等我。她就坚信,他一定会过来的。
“我叫乐飘飘。恩公,你叫我飘飘吧。”她看着那男人向她走来,客气的自报家门。
男人犹豫了一下,仍然回答,“我是百里布。”
乐飘飘顿时大为吃惊。
百里布的名号,她是听过的。冥王嘛,修仙联盟的死对头嘛。虽然和他们东南之地的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但那些故事倒是听过的。故事中,他是个可怕的魔头,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能止小儿夜啼,比阎王还吓人。故事中,他还是丑陋无比的怪物,可为什么这么好看?
“怕了吗?可还要我救你?”百里布唇角微动,苦笑若隐若现。
“我不怕你。只是······你和想象中不一样。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眼睛也不一定为实,不然为什么有傀儡术百里布的语调里突然有些悲伤,“就连自己的心,也是会骗己的。”
“多问几遍,多等等就好了。欺骗嘛,总是不长久。”乐飘飘的心,忽的一软,觉得有必要安慰百里布。眼前的男人,总让她感觉特别特别寂寞,想让她抱在怀里。
百里布一怔,继而释然笑笑,“是啊,时光,流年,多好的东西。就算连心也忘记了,只要等得,还是会明白的。”
“你忘记什么了吗?没关系,我也失忆了。”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着,就像朋友间的聊天,那闲适的样子与周围逼仄的环境极为违和,可百里布已经快速的靠近了过来。
但他的脚才踏在乐飘榍ˇ的结界之外十丈,大地猛得又是一抖,刺耳尖利的摩擦声突然响起。
百里布蓦然停下脚步,全身崩紧着戒备。
不管是谁,既然把飘飘困于地下,十成十就布下了陷阱,眼前的情况更说明,飘飘不是因为倒霉才陷于地心之中的。所以,他表面上看来平静,心中却一直紧张着周围的动静,若出了什么变故,先把飘飘护下来再说。
而这瞬间的停顿,却令周围的景物发生虚化,再凝固平静时,百里布骇然发现飘飘距离他又远了。不多不少,正是他初“看见”她时的样子。
他眉头皱紧,快步又向前行。不出意外的,当他接近飘飘十丈之内,她的位置就会再度转移。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仍然如此。
“你一接近,我就会被推开,一直保持着同等距离吗?”乐飘飘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难道说,她就永远不能接触到百里布,甚至永远不能重见天日?
“更远些了。”百里布心中一叹,终于明白对方是为了引他出来,布局让他耗尽力量,然后出手擒之。而他明知如此,去也一定要出手。可笑的是,对方真的算准他救了飘飘,就无力再抵抗了吗?
飘飘经历了生死,五百年时光流过,却仍然被利用来攻击他。是谁?修仙联盟?看手段不像。毕竟,三大帅主隐居,条件是完全退出争斗,两不相帮。那三人的修为已经彻底恢复,修仙联盟不敢惹起他们之怒,毕竟那意味着腹背受敌。可是,谁会这么做呢?谁会得到利益?或者,仅是为了他?
感觉到飘飘的呼吸急促起来,感觉到她的心脏跳得快了,感觉到她极力掩饰起的惊恐和不安,他的心,他那颗曾经为她挖出,又由她安放回来的心,揪紧的疼。
所做的一切,是想让她无忧无虑的活着,可却始终牵连她。今天他若从一开始就忍耐着不出手,对方也许会放飘飘一马,她的三个师傅也会想办法救她。对方对他是试探,又是他关心则乱,中了圈套。
遇到她,他做的决定总是错。这,就是劫数吗?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还是走吧。”乐飘飘很沮丧,却也知道这样走走退退,到底没有个终了,只能累死了事,“如果可以,请你帮我带话给我的师傅……”
她没说完,因为惊讶地看到百里布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弓箭···…比寻常弓箭大两倍,弓身雪白,弓弦如银,连箭只也是亮白色,在黑暗中夺人心魄。
百里布弯弓搭箭,箭尖划破自己的中指,沾血之后对着她。
好奇怪,她一点不怕,一个眼盲的人拿箭对着她,她心底深处却明白他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你要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此箭最是执着。”百里布沉声道,“箭头若沾着某人的精、气、血,对准之后,弓箭便一直追逐此人,至死方休。除非以大罗之仙之力,转其至相近之体。而若沾了我的血,射中之物就再不能逃离我左右!”
“不要!”乐飘飘一下就明白了。
百里布是要以日月弓、乾坤箭固定住这片会动的土壤。禁锢着她的地方,明显是被施了无尚大法的,所以别人无法靠近。百里布此举,是利用弓箭的神力,但也是要以自己的修为为倚仗。要知道自然之力,无比巨大,以人力对抗地力,说不定会令施救者受重伤。
她想逃脱,可不能以牺牲别人为代价。
可百里布并不回答,神情傲然的连放了四箭,钉在她结界的四个角。当箭只深入土壤,周围剧烈扭动了起来,似乎是疼得颤抖!好像她身处一只巨大土兽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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