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作美,竟不知在什么时候下起滂沱大雨来。
沈元熙终于出了房门,却不料碰到院外匆匆跑过的下人,寅时过去一听,才知道王爷刚才回府,一身都湿透了,现在正去了落月殿。
沈元熙闻言,心里一紧,担忧透过她那张毫不会掩饰情绪的脸表现出来,她立即吩咐寅时去熬姜汤,想了想,她还是转身,匆匆奔进厨房,现在比起他人,她自己动手方更安心。
在沈元熙闯进厨房的时候,众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怪物”,那个蓝眸又长着恶心的十一根手指的沈夫人,他们没有想到,传说中的“怪物”看起来那般小,就像个十三四岁的女娃,而且她那双蓝眸那般纯净,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和“怪物”两个字联合起来。
沈元熙早就见惯了各种各样或鄙视或嘲笑、厌恶的目光,所以她跑进去,只是看了众人一眼,问了生姜和红糖在哪儿,便一声不吭地开始忙碌,她左手戴着手套,所以做起事情来并不方便,还好有寅时帮着,很快姜汤就煮上了。
不一会儿,一个女子边关伞,边抖落着身上的水珠跑进了厨房,嘴里还抱怨道:“这什么鬼天气!快点来人,王爷淋了雨,王妃吩咐赶紧煮碗姜汤!”
她话音一落,却见整个厨房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正在忙碌的沈元熙主仆俩。
原来来人正是王妃司马柔的贴身丫鬟秀梅,此时她显然也看到了在炉子边的沈元熙二人,见着眼生,正在狐疑之时,厨房管事的老嬷嬷已经赶紧走了过来,陪着笑脸道:“秀梅姑娘,你来得正好,你看看,那新来的沈夫人已经在熬姜汤了,弄得我们也不好做别的事,你说晦气不晦气。”
秀梅闻言,柳眉一竖,从头到脚地将沈元熙打量了一遍,见后者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竟不似外面传言的那般妖异,不觉有些诧异,她立刻沉了脸,大步上前去,就见沈元熙正在将熬好的姜汤往碗里盛,她顿时盯了一眼她藏在袖中的左手,讥讽道:“哟,这就是王爷新纳的妾,名动京城的‘怪物小姐’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你……”寅时一听,立即丢掉了手中的木柴,站起身来就要还回去,却被沈元熙一把拉住,对着她摇了摇头。
“姐姐是王妃的人,姜汤已经熬好了,快端去给王爷。”沈元熙没有多说,只是把刚盛好的姜汤递过来,满脸笑意地看着秀梅。
“哼,谁要你熬了!真是晦气,就算我敢接,还怕王爷不愿意喝呢!”说着,秀梅一甩袖子,便将那滚烫的姜汤打翻,正翻在沈元熙左手上,她一蹙眉,寅时一惊,赶紧来拉她的手,却被她轻轻推开。
“小姐,你没事?”寅时急了,想去看她的左手,但突然想到什么,又无奈地收回手。就算是真的烫到了,小姐也必是不愿意将左手给别人看的。
沈元熙左手微颤着,她为了掩饰,将手背到身后,立刻命令道:“寅时,再去盛一碗姜汤来。”故意忽略了秀梅满脸的嘲讽,因为她此时更担心宇文骜,听说他全身都湿了,要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还没等寅时动作,秀梅已经大声喝道:“喂,你还有完没完了!谁稀罕你的姜汤了,就凭你,有什么资格碰王爷的东西,就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到你我都怕晚上做噩梦。王爷心善,她是可怜你才娶你的,就你不要脸,跪了三天三夜死皮赖脸的嫁进王府,你以为你一个小妾想通过一碗姜汤来讨王爷欢心么?做什么春秋大梦,还不滚开!”说着,她不耐烦地一把推开沈元熙,然后对低低嘲笑着沈元熙的众人道:“还不快来人,把她用过的锅换了,赶紧着给王爷熬姜汤,还有把她碰过的东西都扔了,我怕王爷吃了闹肚子!”
沈元熙从灶台边跌退了几步,险险地被寅时扶住,寅时本来口才便不好,此时自家小姐受了欺负,她想回嘴,但是憋了半天,憋红了眼,却只是哽咽着朝秀梅吼出一句:“你胡说八道!”说完了便张开双手就要过去撕打那一脸得瑟的秀梅,可是还没扑过去,那秀梅已是一巴掌扇过来,沈元熙拉寅时已经来不及,只得往前一扑,堪堪挡住了寅时,而那秀梅的一巴掌便打到她的脸颊,她猛地偏向一侧,脸颊上已是火辣辣地痛着。而她偏偏打的是她的左脸,她就算想捂脸遮住那耻辱,也不敢抬起她的左手。
“姜汤快凉了,别让王爷等久了。”沈元熙低垂着头,掩去眼底的难过,一把拉住哭个不停的寅时,转身出了厨房。
她刚出去,一个丫鬟就急匆匆地跑了来,大声喊着:“秀梅姐姐,王妃催了,问王爷的姜汤怎么还没好!”来人正是秀月,司马柔的另一个贴身丫鬟。
秀梅一急,转身看众人,就见厨房的人都光愣着看热闹了,都还没动手熬姜汤,为了不挨骂,她瞥了一眼锅中还在沸腾的姜汤,咬咬牙,赶紧盛了一碗,端着就走。
凝霜殿,殿如其名,冷清得一朵花都不曾有。说是一个殿,其实其简陋得只有屋宇高大罢了,里面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竟空旷得不像样子。
她被分配到这里住着,只是因为这谦王府是以前盛兴时候修建的王府,王府宽大,屋子众多。现在王府落魄了,人本也不多,而且这里离大门最近,离王爷的寝殿却最远,所以她便被安排在了这里,但这凝霜殿却萧瑟一片,不及落月殿十分之一的繁华。
回了屋子,王府给她安排的两个丫鬟霜宁和霜清却不在,沈元熙还省了麻烦,遂关了门,留下寅时和自己坐在桌边,她这才敢撩开左手的袖子,微微褪去棉布手套,看去,左手小手臂到手背的位置已经是红肿一片。
寅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伤心着,她哭个不停,不住地抹眼泪,像个受欺负委屈了的孩子。其实她本来也不大,比沈元熙还要小上一岁,只得十五,但心性却比沈元熙更稚嫩,又是小心眼不开窍的丫头,看着自家小姐受了欺负,又保护不了,便只得以哭来发泄。
沈元熙紧咬着唇,看着她哭得凶,她都想哭了,但是她毕竟比她大,现在又嫁了人,不能和她一般胡来。所以她只是忍着眼中的泪意,紧咬着红唇,艰难地笑着用右手点了点寅时的头:“还哭,不就是让她骂了两句么,从小到大那种话也听得不少了。快点去拿药膏给本小姐擦药,你想让我自己擦啊!”
寅时闻声,这才记起小姐被人打了一巴掌,又被烫到了,遂赶紧去看她手上的伤口,见了那通红的手臂和手背,她心下一阵心疼,遂抽泣着,一边抹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去翻抽屉里的药膏。
沈元熙捏了捏怀中一直藏着的汗巾,心里想着:她还是要去看看他才好,不然她放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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