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西斜,又转过一夜,而这一夜,不止一人眠。
屋子里,宇文琰愁眉紧锁,他看着坐在主位的美妇人,这是他一直尊重的娘亲,可是有时她的行为他却不能苟同。
“娘,你为何要将她关起来,她身上的伤还没好。”
“呵?琰儿,你这是在心疼她吗?你别忘了,她如今是我们手上的棋子,是我们的俘虏,不将她关起来,我还要将她供着不成?”荣贵妃冷冷嗤笑。
宇文琰脸色难看,却被噎了一口,“娘,你不应该插手这件事,儿子自有主张的。”[
“我不插手,琰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你还不够狠,难道你忘了,宇文骜是怎样将皇位从你手上夺走的,又是怎样将你赶到这偏僻的穷地方来的!交给你处理?若不是哀家插手,你还要瞒着那女人吧?既然要做就要下手快,遮遮掩掩更成不了事!”
“娘!”宇文琰脸色阴郁,他沉声道:“儿子长大了,有些事还是让儿子自己做主吧,我这就去将她放出来。”
“你敢!”荣贵妃拍案而起,冷声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娘,你现在就立马去点兵,准备攻入盛京,而沈元熙便是我们对付宇文骜的最好棋子,若是你不从,娘便立刻死在你面前!”
“娘,你何必逼我,儿子承认,儿子一直都不死心,但成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何苦这么决绝,你该知道,把宇文骜逼急了我们可讨不了好。”
“我就是要把他逼急,看他这条狗怎么跳墙!现在就是最好时机,若是他战场失利再加上京城失守,他就完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老天爷在帮你!”
“我……”宇文琰话可说,不可否认,荣贵妃说的是一个好办法,但是这显得太过卑鄙,也太冒险,若是宇文骜打了胜仗立刻赶回来,那他真的抵挡得住吗?沈元熙,那个与他冤仇的女子,就是他最后的防护盾了……
……
天景六年二月,云晋孝武帝宇文骜发动了自他登基以来第一场的大规模战争,他御驾亲征,带领二十万军队向沛国开战,云晋军队训练有素,兵强马壮,首战告捷。
同时,平王宇文琰与其母以参拜先王为名,集结这五年来他们暗中培养的两万人马,并买通了一些前朝旧臣,准备里应外合攻入盛京,他们先带一千人去试探试探深浅,剩下的人被留在京城三里地外的树林里。
宇文琰一身戎装,分外俊逸潇洒,而荣贵妃端坐在华贵的马车里,容光焕发,母子俩只用了四天时间便来到了盛京城外,其速度之快,根本就不像是来参拜先皇的,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眼看盛京城门就在不远处,宇文琰下令稍作休整。他负手而立,看着巍峨的城门和门口军纪严明的禁卫军,心里有一丝惶然。五年没回来了,来之前,他其实也是期盼的,可是来了之后,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他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历届帝王不就希望长治久安吗?他在平河郡渡过了五年安稳平淡的日子,觉得那也未尝不好,只是心里还有一丝不甘吧,就想找个机会再回盛京来,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不应该把他排除在外。
见他出神,早就在一旁等得不耐烦的荣贵妃赶紧催促:“琰儿,还愣着作甚,看如今这形势,盛京并没有多做防备,等周大人的五万援军一到,我们就快些攻进去吧。”
“周大人他来不了了。”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人转脸去看,就见从一棵大树面转出一个人来,看样子,竟是在那里待了很久,而当看清那人的容颜时,荣贵妃和宇文琰都大为震惊,因为来人便是五年前被先皇圈禁在景德山庄的废太子宇文玦。
“大哥?”宇文琰颇为激动,他迎上前两步,惊讶地问:“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荣贵妃则警惕地将宇文琰拉住,不让他过去,她充满敌意地看着宇文玦,厉声道:“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周大人呢?”
五年不见,宇文玦的身上再也没有当初做太子时的桀骜,如今的他如一块经过打磨的玉器,褪去了尖锐的棱角,变得温润可人,他的淡然与宇文琰如今的淡然不同,他是处变不惊,大智若愚。
“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们的,至于周大人,听说他病重,刚递了文书要求辞去两广总督一职呢。”
“不可能的,你胡说八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荣贵妃恶狠狠地瞪着他,转脸,就要吩咐人去和周大人联系。
“别忙活了。”宇文玦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在手中把玩着,不慌不忙地道:“这是他的调兵令牌,刚到我手里,还热乎着呢,你要不要摸摸?”说着,他将令牌往荣贵妃和宇文琰面前一递,上面的标志让两人一愣。[
荣贵妃更是劈手就要去抢,宇文玦手一收,将令牌放回了自己怀中。
“你们大概很好奇,我是怎么得到这牌子的吧?”
“莫非你的目的和我们一样?”宇文琰蹙眉问道。
宇文玦似笑非笑,举起手拍了三下,立刻,地面一阵晃动,在他们不远处的地面泥土一翻,露出寒光闪闪的数尖利的铁刺来,密密麻麻,看不到边。
而更让宇文琰惊讶的是,他甚至都没发觉周围有人,那是谁在旁边操控这些机关,只能说,这里潜藏着比他厉害许多倍的高手。他蹙眉看了一眼地面,只见宇文玦又一拍手,那些铁刺隐藏进了泥土,根本看不出痕迹。他在想,若是他刚才贸然前进,那么所有的马蹄都会被刺到,大部队根本就过不了这个铁刺阵。
看着宇文琰脸上的阴郁,宇文玦淡淡道:“很惊讶吧,这才是很小的一部分,若是有心,你那隐藏在树林里的两万人也根本就到不了京城外的,所以五弟,放弃你现在的想法,安安静静地回去,我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说到这儿,宇文玦认真地看着他,这是他给他的最真诚的的忠告。
宇文琰眼波流动,他似乎也在挣扎什么,一会儿,他冷哼了一声,问:“大哥,你现在这是在帮宇文骜做事吗?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你的,但是你现在帮着杀父仇人对付你的亲弟弟,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五弟,我不是在帮宇文骜,我是为了云晋你懂吗?如今宇文骜领了云晋大半军队在外作战,若是你趁机夺去了皇位,断了他大军的粮草,你想想,那几十万人在外面不是战死就是被活活饿死,那云晋还剩下什么?一个空架子,在这个空架子里,你的皇位坐得安稳吗?你又能坐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
“放屁!没了宇文骜的军队,我们可以立刻征兵,重新组建就是。”荣贵妃不骄傲地道。
闻言,宇文琰脸色难看,而宇文玦却开心地笑了。
“就这点见识,你还想让你的儿子当上皇帝,你安稳地当太后吗?”宇文玦嗤笑,不去理会荣贵妃气得发白的脸色,他继续道:“你太小看宇文骜了,就算他离开云晋一年,也没有人可以动盛京一根汗毛的,且不说这里隐藏的复杂的机关,关键在于他会用人,也会算计。他早就知道他走后云晋或许不太安稳,所以他走之前就来找我,给我说清了利弊,我被他说动了,所以可以不顾他仇人的身份,心甘情愿地来替他守着盛京,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找我吗?因为我是你大哥,他料定你没有死心,所以让我守在这里,若是你有心造反,还可以给你留一条活路,如果是他找其他人来守,你和你那点人连京城都接近不了在半路就会被全部歼灭,我说这些,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吗?五弟,他在给你机会。”
一见宇文琰开始蹙眉深思,荣贵妃急了,她生怕自己儿子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被他一番胡言乱语给动摇了,所以他焦急地道:“放屁!你胡说八道,琰儿,你别听他的,显然他就是个叛徒,他忘记父仇,被宇文骜给收买了,宇文骜诡计多端,你千万别上当啊!”见宇文琰不吭声,她又转脸去看宇文玦,放柔了声音:“宇文玦,我问你,你还想不想报父仇了?如今这是最好的机会,你们是亲兄弟,若是你们俩合作,那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如今盛京归你管,你可以撤了这些机关,拿着这块令牌去调兵啊,等琰儿当上了皇帝,你要什么就可以给你什么的!”
宇文玦缓缓地摇了摇头,“父仇我会记住,但是我不会拿云晋的存亡开玩笑,五弟,你好好想清楚,若是想通了,你带着你的两万人回去,我不会阻拦,若是你硬要攻城,我也不会阻拦,你先想办法破了这前面宇文骜亲自布下的阵法吧。”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荣贵妃想追上去再说什么,却被宇文琰一把拉住。
他颓唐地垂下肩,蹙眉道:“娘,算了,我们回去吧,大哥说得有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云晋比皇位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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