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她,这明显是个生魂,受香的也不是她!”瓜二真人走了几步,往正殿内看,却见城隍老爷像倒坐大殿,正对着外头的几炷肉香享祭!
瓜二真人眯眼,他怎么也看不出神像中是什么玩意儿。
“你是个什么妖怪。”瓜二真人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对应韶道,“你快点再试试,把来大流氓叫来。”
“前头试过一次了。”应韶正说着,就听见咔啦一声,那殿内旁侧的牛头泥像居然从神坛上一跃而下,大步走了出来,脚步越迈越大,踩在地上发出巨响,碎泥片从塑像上点点剥落。
瓜二真人和老婆同时向前几步,抬手各扛住一条臂膀,脸也吃痛得绿了几分。
应韶赶紧念咒,“一炷清香到八方,鬼差——”
“来了来了!别念了!”只听一声清喝,来老爷从身后院墙上飘了下来,落在应韶身前。
应韶:“…………”
我还没念完呢???
来老爷开飞机来的吗这么快!
兰菏跳到泥像身上,手里的锁链将其一缠,胡七十九便凶残地蹿上去抱腰,拧身将牛头狠狠摔在地上,成了一地泥块。
兰菏的眼睛迅速扫过眼前的事物,包括那三个跪者头顶的香,和穿校服的女鬼……心中十分不舒服,只在校服女鬼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当差一段时间后,兰菏已经能分辨出来,这其实不是鬼,而是生魂。
离体之魂?兰菏脑海中闪过那个中年男子的脸,五官和她隐约对应上。
还认城隍做干爹,没想到认的是胡四吧,给收来做侍女了……
“来老……”瓜二真人一脸欣喜,迎上前去拍马屁,刚走到面前就被兰菏揍了一拳。
瓜二真人捂着眼睛哭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你听到我喊你来大流氓啦?”
兰菏:“咦?你刚才喊我来大流氓了?”
瓜二真人尖叫:“……那你为什么打我!我老婆都没打过我!”
兰菏:“……”
瓜二老婆:“……”
他就是记得上次瓜二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来着,也不冤啊,兰菏若无其事问道:“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余杭嘉他爹不见了啊,便查到这儿来,这里怪得很,本来都想走了,还是应韶说为什么不进来,我才反应过来,好像不知不觉,就想避开这里。”瓜二真人偷偷看兰菏和他旁边那一看就很像凶残的胡门,心想难道来老爷不是被召唤来的。
不错,应韶因为养了金蚕蛊,一直有那么些抵抗力,而且难怪他没回家,原来是来这儿了……
兰菏也想到了自己刚才同样想离开,“这是不知不觉,就被迷惑了吗?”
说到迷惑,他却是想起一位,忍不住询问地看向胡七十九。
胡七十九鼻子动了动,那半条尾巴在地上轻扫:“我闻到血的味道了,谁的大牙掉了还没补上?……胡四,你出不出来?”
瓜二真人一惊,“是胡四!”
兰菏也暗想,上回在觉慧寺胡四吃了亏后,阴差们又满世界找她,还是没找到,她竟然躲在这里。
胡四擅长幻术,占据这里还诱人来给她烧香,借此恢复,明明这么大一座城隍庙,无常们拿着她大牙搜寻,竟是都错过了,恐怕和他一样,到了这里就很想离开,足见迷惑之术精深。
胡七十九虽然叫破了胡四身份,庙内却毫无动静,只有马面与无常的神像在缓缓动弹,发出与石头摩擦的声音。
兰菏立刻掏纸出来,捎信给老白,“快来,兄弟们都来,群殴胡四了……”
原本只有神像伺机而动声音的庙内,此时却是有道怨恨的女声响起:“又是你!都是你……你就只会以多欺少……叠一群畜生来欺辱姑奶奶!!”
掉了一颗牙,她恨死这个阴差了!
“难不成跟你单挑啊?”兰菏也觉得奇怪,“我们阴差是一个有组织、团结的集体。”要不是他大多数纸马都输送给阴差,现在就立刻放牲口犁胡四了。
胡四又恨兰菏,又顾忌他喊兄弟了,说不定等下就有两卡车的阴差过来,于是送上自己的祝福:“去死吧!”
接着,就见城隍塑像的肚子处裂开,一只尾巴也没有、耳朵破破烂烂的狐狸从中跳下来,从旁边蹿出院墙。
直接跑?有点不像胡门的性格啊,难道是上次伤太重,不敢再打了。
不过兰菏早有防备,捏着纸马跟上去,胡七十九也早就一跃蹿上了墙头。
……
应韶和瓜二真人慢一步,他们先去把余父那三人头上的香给拔了,瓜二真人吐了口水给他们糊住伤口。
他们仨和生魂此时表情都是茫茫然的,应韶引着,他们就懵懂地跟着走。
可应韶一打开门,就傻了,这外头竟是阴风惨惨,街道不见了,小区不见了,只剩下连绵的坟地,回头再看,身后的院墙、城隍庙也不见了,同样是坟地。
或者从一些只有草席裹身、开始腐烂的尸体来说……应该叫乱葬岗。
兰菏与胡七十九也在外头,他们早一步出来,胡七十九磨着后牙:“幻象……我闻得到,她就在此处。”
要临时变化这样大的幻景,也必须身在此处掌控了。
胡七十九的目光四处扫,试图分辨哪块石头、哪颗树,甚至是哪只蚂蚁,才是胡四。
正像是胡七十九描述过的场景,天上飘过雪白的纸钱,若有似无的女子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幽咽凄惨。
这场景太过真实,让所有生物心底发毛。
要识破胡四的幻象何其难,应韶有金蚕蛊,也心底发凉了,可是越怕,只会觉得场景越真实。
别说应韶,就是瓜二真人夫妇,也不由自主产生了恐惧。
即便心底知道,是胡四作祟,却怎么也逃脱不开这种恐吓,非但被胡四影响心志,还要担心她随时可能冒出来攻击,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喉咙口,精神绷得像一根紧紧的弦。
胡四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怎么样,你怕这个是么……嘻嘻,要不是看你见到我的肉香都撇开脸,我还真猜不到……”
胡四恨死兰菏了,在大.波阴差赶来之前,她非要弄死兰菏不可,先他也尝尝被包围的滋味。
兰菏发毛,他确实有点……但是面上当然不能显露出来,甚至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仿佛在问:“你们谁怕鬼??”
胡七十九:“……”
瓜二真人半点没怀疑,没人承认,他还以为胡四吓的是在场的人族,毕竟应韶有金蚕蛊。
作为黄鼠狼,瓜二真人头盖骨都随便顶,怎么会怕这么多鬼魂。
现在受影响,是因为胡四虽然针对兰菏,但她的幻术造诣高,让同样以迷惑幻觉擅长的黄门,现在也极为胆寒。影响瓜二的不是鬼魂,是恐惧本身。
兰菏低头迅速烧化了胡大姑娘的指甲,可这幻象胡四全力所化,指甲只有胡大姑娘部分力量,所以兰菏清醒许多,胆子也大了一点,但再看去,仍是看到茫茫鬼魂开始乱葬岗四面八方站起来,不知几千几万,朝着他们徐徐而来。
那些鬼魂有的还保持着生前的死状,重重叠叠,兰菏无论看哪个方向,都逃不开他们恶心可怖的面容。
胡大姑娘之力让兰菏隐隐能察觉胡四大概在什么方位罢了,可也只是大概,他觉得倘若这些幻象一拥而上,怎么能分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才是胡四……
这一刻,兰菏很想宋浮檀。
如果说应韶的幻觉抵抗力是三级,那宋浮檀就已经是满级了,百分百破幻觉,还自带个护甲——上次宋浮檀虽然被胡四掳走过,但后来他就告诉兰菏,再也不会出问题了。
可惜了,之前不知道胡四就在这儿。
“不要怕,想想这地儿现在其实很值钱,它真实的样子只有房价吓人……”兰菏给自己鼓劲儿,深深吸了口气,又差点吐了,幻象太真实,他只觉得自己吸进去的都是腐尸的臭气。
胡七十九:“……”哎,别说,确实有被安慰到。
兰菏把手里的纸马都丢了出去,化作高头骏马,在他们面前围成圈,他捏着鼻子,既是鼓励同伴,也是鼓励自己:“不准怕!鬼差、蛊师、胡仙、黄仙统统不配怕鬼!”
偏偏此时,像是胡四故意的,那三个插着肉香的人醒过神来,看清周围的一切,立刻发出了崩溃尖叫声:“啊——啊——”
穿着校服的女孩生魂也从懵懂中清醒了,一看几十米之外当头就是一个肠穿肚烂的鬼魂,吓得暴哭起来。
肉香三人组转头一看,看她只觉得也是个鬼,于是崩溃的声音更上一级,边哭还边往旁边爬,离她远点。
女孩:“……”
气氛瞬间更加紧张。
兰菏:“行了别哭了。”
胡七十九也大叫,她刚被兰菏的胡言乱语鼓励到一点:“你们安静一点!”
“……!”三人和生魂看到个鬼差和会说话的狐狸,当然没能安静,只觉得自己立马要死了,四个一起放肆痛哭。
兰菏:“……”
人哭之声与鬼哭之声交织成一片,无形中更打压了大家的士气,而这大概也正是胡四想要的。
瓜二真人一掐自己的大腿,遏制住恐惧的颤抖,对捂着头顶伤口又痛又极度害怕的余父道:“余正青,你认不认得我,我是你家的家仙瓜二真人!”
余父用力点头,往瓜二这边爬,脚下磕到什么,一看居然是个骷髅头,差点心脏停跳。
这时瓜二又道:“你安静点坐着,闭眼什么都不要理,本仙保证……你要死也定是最后一个!”
余父:“……”
老头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这刺激,终于晕死过去了。
剩下那两个男子和女孩儿的生魂都惨叫连连,想跟老头一起晕,晕不了,想逃,四面八方都是鬼魂,即使闭上眼好像也能感受到,眼睁睁看着他们潮水一般涌来,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恶鬼骑脸了……
应韶从未遇过这样的场面,他也无法安慰那几个人,在哭声中喃喃道:“怎么办?”
兰菏从背包里又抓了一把纸,分析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恐惧。胡四外强中干,而且,最次守到老白支援就行了,我们能做到。”
胡七十九也贴着兰菏的腿,伏低身体,从喉间发出低吼。不错,胡四看似不急不徐,驱使幻象压向前,制造阴影,实际上,她才是想快速结束的那一个,所以,他们更不能慌,至少也能拖住胡四……
瓜二让应韶把《朝真图》的粉本展开,盖在了晕倒的余父身上,看着上头画得活灵活现的神仙,他竟然仍觉得焦虑,磨了磨爪子,“怎么才能不恐惧……”
滴滴。
右方,刺耳的喇叭声突兀地响起,众人看去,一辆黑色的车平稳驶入了大家的视野,在乱葬岗显得格格不入。
宋浮檀熟视无睹地从鬼群中驾驶了过来,透过车窗隐约能看到念珠散发着淡淡的金芒,只是一点微芒,但在乱葬岗格外醒目。
他拎着一袋刺猬下车,步履和表情一样淡定。
兰菏松了口气,语气突然嚣张了不少:“行了,我外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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