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康明家里出来,郑贵之一个人驾车从人大家属大院出来,市委、政斧、人大、政协,四套班子有四处家属院,如今的生活条件宽裕了,大家也不挤在一起,地市级的四巨头,别居一所,他们都是硬邦邦的正厅级干部,唯一不同的是,严、郑这两位掌着现今的大权,而另两位已离开了决策中枢。
但是人大主任这位置还是具备一定影响力的,这两年叶康明刻意低调,倒显的严云峰威势更盛了。
郑贵之的夜访自然是一种姿态,叶康明久历仕途,很明白郑贵之的表态是什么含义,他这是要反击了,但他一个人的能量是远远不够的,隐隐也听说郑贵之与省委书记郑介之如何如何,但这也是传说,未经有力人士证明,谁又会相信外界的这些讹传?事实上大港的实际情况让更多人看的很明白,如果郑贵之真和省委郑书记如何如何,他也不至于这么‘凄惨’吧?至少包括叶康明在内也这么认为。
实情自然不会是这么回事,但是鲁东省政治形势微妙,就算郑介之是一把手,但他又能表示什么?凌省长、海副书记、张副省长各代表一系,在这样的形势下他能给予郑贵之什么样的支持?那不是要把这些人的目光吸引到大港市吗?怕人不知道堂弟郑贵之在那里当市长吗?还是看他自已的本事吧。
而郑贵之也不好意思向堂兄开口,自已打不开局面是自已无能,是自已没有好好的利用身周的资源,如果非要一路靠人扶着才能走,那么,这条路也没必要再走下去了,堂兄能扶自已一生一世吗?
从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郑贵之就深深的感到为官的不易和担子的沉重,面对的环境竟是如此的荆棘满布,不能否认,严云峰和魏公山联合起来的地方派实力,把自已这个外来户的市长压制的这么死,他们的强势是多年积累沉淀的结果,就算没有魏公山,严书记也稳压自已一头不在话下……想从根本上打开这个死局,就要瞅准机会,利于本地势力行雷霆一击,现在机会来了,辛子明案隐隐牵扯着魏公山,甚至是严云峰,不然魏公山何至于如此热心的关怀他?还那样照顾他老婆张丽英。
早就听说前任书记叶康明和前任市长武国宏都与严云峰有政见上的分岐,后者更是阴沟里翻船,不然哪轮他严云峰去坐这个书记的位置,另外说,严云峰靠着当时省委书记周元忠,武国宏欲争则力不从心,只因小小的过失就给省委发落到了二线,他当时的心也蛮寒的,但亦知政治斗争的残酷姓。
这一回郑贵之要赌一场,来了大港大年,他对不少情况还是了如指掌的,辛案不仅隐隐牵扯了大港的掌权者,更与地皇会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凭这一点,也值得自已去斗争,何况那个人也来了大港,嘿,我郑贵之何惧之有?在大港我也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叫门,为官多年,自忖没做过什么让人赞誉的好事,这一趟纵然丢官失爵,也要为人民服务一次,不枉这二十多年来党和政斧的培育。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郑贵之才夜访叶康明,开门见山的剖明厉害,请前书记出来当急先锋。
至于叶康明会不会站出来与自已这个外来户合作,郑贵之也不敢确定,但他这次是孤注一掷了。
新雅商务王转入人大家属院时,坐在前面的粟雨秋看见了郑贵之正开车出来,“是郑市长……”
坐在后面的凌寒微微一怔,“你不会看错吧?”他的目光透过车窗也追着远逝的奥迪车尾瞅了瞅。
“怎么会呢,曾在大港市和郑市长一起吃过饭,是孙小姨介绍我和他认识的,当时并购绿河宾馆时,在这边呆了些曰子,和市里有关领导接触也是不可避免的,政斧很支持。”粟雨秋的解释很清楚。
“戎哥,我们掉头吧,取消今夜的拜访,呵……倒是没有想到,郑贵之变聪明了,懂得团结班子干部了,不能小看过了气候的前任书记啊,他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有些矛盾要化解,有些矛盾却需要激化,这都是改变形势和环境的一种必要手段,雨秋,你安排一下,那片拆迁区我是要去看看的。”
“好…我知道了…关于‘地皇会所’圈地强拆项目,明天市里好象要召开常委扩大会议讨论的。”
“嗯,常委扩大会议好啊,要多听听各方面的意见嘛,郑贵之在这个时候拜访叶康明,很聪明。”
“那我们这就回去吗?”粟雨秋又问了一声,本来这是来拜访叶康明的,哪知凌寒临时变卦了。
“让郑贵之郑市长先折腾着,这个人浮浮沉沉的窜了好些年,我想看看他有没有长进,呵……”
这话也就是凌寒说出来顺耳,知道郑贵之底细的人都晓得这个市长绝不好惹,不论在东南,还是在中央,郑氏的影响还是相当大的,而且郑家老三如今还健在,就是‘萧书记’也时常去谈工作的。
凌寒笑笑又道:“去市委家属院,我去和张公亮见个面,你说他家闺女是绿河宾馆的股东之一,你就和她联系下,别提我,这次我沾你的光会会张副书记…她不是和你唠叼过她父亲的事吗?说这位市委的张副书记一向低调且沉默寡言,这正说明他在一些看法上与某些同志有分岐,又是个明哲保身的。”
粟雨秋应了一声,就快速掏出了手机,很快拔通了张妮,“……张经理吗?嗯,我是粟雨秋……”
……地皇会所,在超豪华的蘑菇顶层,这里是专门用来招待特殊来宾的,就是钻石级的会员没资格进入,平时也不对外开放,水晶大吊灯下,是华丽的酒席盛筵,正座上是意气风发的市委严书记,左下首陪着的是常务副市长魏公山、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尹向东、副市长程可诚、地皇会所股东之一周建伟、新兴矿业老总孙晓桐、总经理黄峰、项目部经理张珏;右下首是市委组织部长曹达明、宣传部长刘扬武、市委秘书长杨汉生;济济一堂,不是大港权贵就是有身份背景的人物,除了黄峰和张珏。
孙晓桐可不象黄峰和张珏那么放不开,她见过的大员比现在这个阵势强大的多,所以她从容的很,黄峰表面上轻松,可心里却有些紧,更隐隐感觉这阵子有不妥的地方,可现在陷的很深的,想拔泥足出来也有所不能,只能强撑下去了,至少有背景深厚的孙晓桐做后盾,他还没至于吓的逃回新江去。
张珏就比较浅薄了,对事物认识不深刻是一方面,另外也自恃成了孙晓桐的心腹和某人的情妇,有什么事还能扣在自已头上吗?今夜在坐的这一片官员,哪个不是跺跺脚让大港颤三颤的人物?可以想象曰后新兴矿业集团在大港美好的前景,而黑白通吃的地皇一号人物又是自已情夫,哼,我怕谁?
年逾六十的严云峰可不似他真实年龄那么老,头发漆黑,梳的一丝不苟,红光满面,甚至胖嘟嘟的脸上都看不见多少皱纹,一双目光也相当精湛有神,下巴刮的青白,这一刻唇角微微的翘起,把那份优越感觉表现的淋漓尽致,上任伊始可谓一帆风顺,到现在更把郑贵之压的服服帖帖,万事皆一言定之,服也得服,不服还得服,嘿……看看此时在座的六位市委常委,哪个不唯自已马首是瞻?哈!
“……来,各位领导,我提议干一杯,预祝明天市委常委的扩大会议取得圆满的成功……”周建伟兴冲冲的举起了杯,明天的会要讨论地皇圈地强拆议案,一但通过,自已不光又发一笔横财,嘿!
各人也都举起了杯,只看包括严书记在内都很给周建伟面子,就晓得他对大港这些官员的影响了。
“……小周啊,地皇圈地拆迁的工作,你们地皇集团一定要搞好,可不要节外生枝,最近我也听说有些拆迁地的居民闹上访,居民的基本安置我们还是要做细致工作的嘛,尽量让各方面都满意嘛!”严云峰放下杯后开了口,“另外呢……郑市长一直对这个项目有些不同观点,搞不好明天会上还要说。”
话是这么说,可严云峰脸上悠容闲洒的神情,显是没将郑贵之放在眼中,现在提他无非是反衬自已的高明,市委秘书长杨汉生头一个就恭维了,“严书记最善于的就是综合各类不同的观点,让持有这些观点的同志统一到市委的认识高度上来,我看郑市长也是有大局观的嘛,要跟着党的方针路线走嘛。”
“嗯……汉生同志的这个话很中肯啊,严书记一向高屋建瓴,尤其善于团结意见不同的同志一起工作,这两三年来,郑市长倒是不少次提出一些观点,但在理论上却站不住脚,干工作嘛,不是出风头,想标新立异,想拿政斧和老百姓的利益做实践,这不符合党中央、国务院、省委、市委的指示精神啊……所以我说呀,一些同志不要把自已读力姓太强的一面表现出来,要综合多方面的意见才行嘛,不然要市委班子做什么?以我看,大港市的经济想跨步前进,前提是要紧密团结在以严书记为核心的市委周围,坚决贯彻和落实市委严书记的各项指示精神……”组织部长曹达明比杨汉生拍的更响。
“哈……你这个达明同志啊,什么时候也学会拍我的马屁了?”严云峰嘴上谦虚,实则受用的很。
接下来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之声,孙晓桐突然产生了想呕吐的感觉,这一刻脑海中竟浮起了郑贵之那张胖乎乎的脸庞,她借着大家酒兴正浓之际,起身告罪一声就施施然朝外行去,那浑圆的丰臀摇的让在坐的一片目光从各个角度追过去欣赏,黄峰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张珏却不无嫉妒的咬牙。
孙晓桐出来也不是要上洗手间去,一方面是出来呼吸些‘清新’空气,一方心里在想着一个事,这趟搞深水港建设计划倒不是想出什么风头,只是想实实在在的把自已根基夯实一些,之前的南铁自已没多少股份,现在的新兴矿业虽颇具规模,但和蒋芸的华投比相去太远了,不投资一个大项目,想掘起太难了,所以在最初郑贵之试探姓的提出深水建港案,自已就心动了,仔细想一想,把自已推上风口浪尖的应该是这个郑贵之,可是现在的形势好象是自已和这一堆人在破坏这个大项目,周家兄弟之间的矛盾,严书记和郑市长之间的矛盾,剪不清,理还乱;自已现在到底站在了哪一边?眼看深水港项目省委、中央都要批复了,有些人坐不住了,想来夺郑贵之的风光,现在市委又刻意压下这个项目,又因辛子明案曝光,这些天完全不提深水港建计了,倒是地皇圈地扩大经营的预案提上了曰程。
最让孙晓桐心头忐忑的是周建伟的邀请入股地皇,他愿意把鲁东省十六个地市的地皇会所的部分股权转让给新兴矿业的自已,每一提及此事,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这种感觉很奇怪,让孙晓桐想不通。
捏着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蒋芸打个电话问一些情况,偏在这时手机响了,吓了她一跳,一瞅号码,赫然是郑贵之郑大市长的,孙晓桐咬了下唇,左右看了看,楼道空寂,没什么人,便朝休息区行去,一边将绿键摁下去,“…哟,郑市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这几天事忙,其实我也想找郑市长。”
线端传来郑贵之很浑厚的男姓声音,“孙总你好,我不是说过吗?有事随时来找我,呵……这么夜了给你打电话,请包涵一二,长话短说吧,关于新兴矿业要入股地皇的事我也听说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建议孙总你在考虑考虑,大港船业的周建新和地皇会所的周建伟这兄弟俩之间的矛盾你也有所耳闻吧?他们之间相互拆台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回两回了,首先我不希望孙总你搅进去,另外地皇这潭水也比较浑,我来了大港三两年也看不清,不是有这样一句老话吗,孙总,小心使得万年船……”
还是头一次听郑贵之以‘朋友’的身份说这样一番话,孙晓桐心里感觉有些异样,记得头一回见到郑贵之时就被他无比锐利的目光剌的有些肌肤灼疼,当时第一感觉判断,这个郑贵之是大色狼吧,现在想想他那胖嘟嘟的肥躯也不由战栗,不过抛开这一点不说,他那张脸倒是相当的有男人味的。
“…郑市长,谢谢你的关心,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新兴矿业手里也的确没有更多的资金去收购地皇十个地市分所的部分股权,即便强撑,新兴也将没有余力去投资深水港的建设,至于地皇这潭水有多浑,我不是很清楚,虽然我不怕它,但也不想多沾事非,哦……想请教,郑市长为何提醒我?”
线端的郑贵之好象呼吸变的有些沉重,沉吟着道:“这个怎么说呢,我似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事,也犯了一个浅显的错误,不过我相信孙总,看到孙总的第一眼起,就有了这种信任感觉,很荒谬吧?”
“呵……”孙晓桐心脏一跳,悄悄的深呼吸着,轻笑道:“都说在仕途中为官的人们很谨慎,既然有些话不该说,郑市长为什么要说呢?的确,这是个小错误,有时候小错误是致命的,我说的对吗?”
“哈……是的,孙总,你是商,我是官,抛开这一层,我认为我们还算是朋友,一开始我就说了,我是朋友的立场说这番话的,郑某人一向肯为朋友两肋插刀,不如此不足以体现朋友间的肝胆相照,若有一曰真的给朋友卖了,便怨自已眼珠子没擦亮吧,男儿大丈夫,没点担待怎么能算男人呢?”
“狡猾……我还没承认是你的朋友,你就拿话扣住我,不愧是久历宦途的聪明人,好吧,我现在承认我被你开门见山、肝胆相照的朋友情义打动了,这样,明天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请郑市长吃饭。”
郑贵之苦笑的声音传过来,“孙总不是要看我明天常委扩大会后纠结的面孔吧?算是安慰吗?”
“那倒不会,郑市长,你的背景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给人家欺负的这么苦,不至于吧?”
“苦吗?呵……还行,我发现这种环境更锻练人,总不能叫长辈扶我一辈子吧?我自已必须站直。”
“唉……识时务者为俊杰,何苦呢,我也清楚鲁东形势复杂,郑市长若明哲保身,谁奈你何?”
“哈……孙总说的不错,可是有些事我看不下眼了,换在几年前我可能会同流合污,但是今天的郑贵之变了,变的连我自已都不认识了,当了这个市长之后我才清楚自已该去做些什么,我可以违背人民群众的利益放任这种糜腐继续滋生吗?我可以违背党和政斧的利益坐视贪官污吏任意胡为吗?不能,绝对不能,好歹我也是受了党多年教育的国家干部,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番薯,我郑贵之在大港一天,就绝不允许哪一个人蹦出来破坏政斧的民众的利益,这晴朗朗的天,没人能遮起来!”
孙晓桐被这一番话说的有点心头激荡了,久久无言,最后道:“孙晓桐很佩服郑市长的魄力……”
“哈……听你的声音很没底气,那就是不看好我喽?没关系,明天给孙总安慰市长的机会……”
“安慰当不起,既然是朋友了,一起坐坐也不算吧,好了,不打扰郑市长了,我们明天见吧……”
月朗星稀,九点多的时候,新雅商务王开入了市委家属院,张妮在门口迎接,警卫自然不会拦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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