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丹元宫西北侧的紫府玄天殿构制宏伟,上承天露,下接地脉,乃是玉玄真人平素清修悟道之所然而今夜,紫府玄天殿中阴郁凝重,全无半分清灵仙意
玉玄真人高坐于紫金台上,两旁各是一株火红珊瑚树,玉面含威,双目似闭非闭
在她面前一丈处,含烟跪伏于地,静静等候着玉玄真人的发落
冷月悄然西移,玉玄真人终于慢慢张开了双眼,一字一句若伴着仙风游云般吐出:“从你见过了若尘,已经是多久了?”
“四年”
“那么最近一年,你见过他几次呢?”
“两次”
玉玄真人点了点头,闭上双目,徐徐问道:“见得如此之少,是嫌若尘天资不佳吗?”
含烟道:“不是,他入道虽晚,但天资横溢,远胜于我”
“那么……是若尘人材不好?”
“也不是他丰姿如玉,人品相貌都是极好的他无悲无喜,气如兰麝,更是少有人及”
玉玄真人双目又开,这一次目光冰冷如霜,问道:“那你为何对我的吩咐置若罔闻呢?”
含烟头也不抬,回道:“在若尘上山之前,玉玄师祖不也有过一次吩咐吗?”
玉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喝道:“时过境迁,这怎么相同?他又如何与若尘比得?!四年前我就已说过你与他之事到此为止,今**竟还将此事拿出来搪塞!你已不将我的吩咐放在眼里了吗?若是如此,那我准你改宗另投,成全了你们两个!”
含烟伏地不动,片刻后方叹息一声,柔声道:“师祖,这缘份二字,怎是到此为止四字就能止得了的?可是师祖待我恩重如山,含烟万万不会改宗另投,也不会再违了师祖的吩咐明日一早,含烟即去寻他就是”
玉玄真人闭目不语,含烟也不说话,紫府玄天殿中就这样静了下来
“寻他?你到哪里去寻?”玉玄真人终于开口了,语气虽缓和许多,但仍有森森寒意:“十七日前若尘即已下山历练,远赴洛阳你连此事都不知,可见与他的亲疏!昨日景霄真人之女张殷殷也已下山,看那去向,也是洛阳她用意为何,我不说你也该知道”
含烟柔柔淡淡地道:“张殷殷身姿相貌虽佳,可是心性上蛮横刁钻,少了温柔妩媚,算不上绝色,含烟是不怕的”
玉玄真人忽然怒意上涌,重重一拍扶手,喝道:“不怕!?那张殷殷如今烟视媚行,气若云下冰峰,早成倾世之姿,连我见了都有三分心动!短短年许功夫,她就有如此变化,必与镇在太璇峰下的苏姀有关就你那点不入流的落玉生烟心法,也想与苏姀天狐秘术相提并论?大好时机,就这样被你生生断送了!”
含烟讶然抬头,见了玉玄真人满面怒意,又垂下头去,淡柔却坚定地道:“那含烟也去洛阳好了”
玉玄真人吐出一口浊气,冷冷地道:“不必了你且去后山清修,洛阳之行,另有人去”
含烟吃了一惊,问道:“谁?”
“我!”
一个高挑的身影自殿旁阴影从行出,亭亭立在玉玄真人紫金台旁,正是怀素
青墟
寂静之中,一滴晶莹的水珠悄然落下,在书页上绽开一朵小小水花水慢慢地渗入有些泛黄的书页,污了一小块字迹
一声清叹响起,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吟风长身而起,推开房门,来到暖阁外,凭栏眺望着远方隐现的重重青山两行清泪正自他面上垂下,他却不加擦拭如这般莫明其妙的流泪,他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
每次泪流满面时,他并不觉得如何悲伤,心中有的,只是沧海桑田、百世兴衰的沧桑吟风负手而立,任由夹着蒙蒙雨丝的山风掀起他的袍角,打湿他的鬂发他自苏醒时起,就一直呆在这影寒阁中,朝起颂经,夜落修道,餐风饮露,不进水米俗物,也未有出阁一步每逢莫名流泪时,他只会如现在这般凭栏远眺,观远山浮云
暖阁楼梯上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每步节律都不一致,这杂乱的节律本应令人听了烦乱,但此时恰恰相反,这脚步声只会令人感受到空灵通透之意,一如这钟灵毓秀的青城
吟风转身回到暖阁,迎上了刚刚登楼的虚玄真人
虚玄真人安然坐下,问道:“吟风,又是一月过去了,上皇金录你参悟得如何了?”
虚玄真人对吟风泪流满面的情形已见得多了,早已视而不见
吟风也在桌旁落坐,微笑道:“刚刚读完了第一册说来也奇怪,这上皇金录正册的内容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也就占得个平实与详尽而已可是书页间的点评却大为不同,每句皆有深义,要细细深思方会明了这事倒的是奇怪”
虚玄真人道:“上皇金录为我道家要典,虽然深奥,但也非我青墟宫所独有但这四册上皇金录中的注释乃是青灵真人亲手所书,正是凭此得以飞升的无上法门我青墟之所以自万千修道法门中脱颖而出,仗的正是青灵仙人手书的飞仙诀要”
吟风点了点头,翻开上皇金录,指向其中一页道:“这里我还有一处参详不透,还要请教”
“但讲无妨”
就这样,一老一少坐而论道,全无了尊卑之分,长幼之别,不知不觉间月升日落,月沉日起
待得讨论完这一处疑惑,又到了黄昏时分这段时间中,吟风又不知流泪几许泪流得全无征兆,沉思时会流,高谈阔论时会流,微笑时也会流
吟风长身而起,负手走出暖阁,再一次凭栏遥望夕阳
斜阳如血,伴烈烈寒风,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虚玄真人安坐暖阁,继续品读着上皇金录他知道每当如此时候,吟风往往会有所感悟,所悟出的东西,于他也有相当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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