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罔慢吞吞地抽出背后古剑,缓缓升高,与玉虚真人相对而立同大袖飘飘、意态若仙的玉虚真人相比,面容清矍,道袍灰旧的虚罔就似是从某个山野小观出来的野道士
玉虚将列缺古剑提起,竖于眉心,双眼慢慢张开,瞳孔已彻底化成紫金色,似有隐约的火焰流动
玉虚真人淡淡地道:“十三年前你我斗成平手,十三年后,除却紫微真人外,我已是本宗仙剑第一,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虚罔冷笑道:“是不是对手,不斗过怎么知道?”
说罢,虚罔又向余下六名无极殿弟子喝道:“还不快去接应吟风!这里自然有我挡着!”
“挡?你挡得住吗?”玉虚冷哼一声,又道:“莫怪我没有提醒你,清墟再强,挡得住我道德宗与云中居联手吗?念在我们同为正道的份上,只要你现下带了吟风退出洛阳,贫道自不会拦阻”
虚罔毫无表情地道:“退出洛阳,那是绝无可能”
玉虚不再多言,古剑列缺一提,人剑合一,向虚罔当头斩下虚罔忽如失了重量一般,若一片絮纸随风而动,向后飘了一丈有余,让开了玉虚的一剑,随后迅疾上前,手中仙剑一挥,反向玉虚剑上击去玉虚列缺古剑回收,不愿意与虚罔手中仙剑相触
虚罔手中仙剑暗而无光,然而挥动时铿锵有声,此也是世上有数的神器,其名破兵,锋锐之极,寻常法器触之即伤玉虚手中古剑列缺虽名声犹过破兵,但也不愿与之硬碰
两人皆是方今正道顶尖人物,这一番动上手,却还未如次一等修道之士的拼斗来得凶厉火爆两个老道动作迟缓呆滞,你刺一剑,我还一击,全无半分灵动仙气可言若非玉虚虚罔皆是浮空而斗,真会让人疑为两个村野老人在斗殴打架
惟一还可观之处就是玉虚真人的列缺剑忽明忽暗,每一次划过,就会在空中留下一道黄褐斑驳的光迹,遥遥望去,就如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伤痕一样两人斗不多时,玉虚真人已在空中留下多道剑痕,这些剑痕纵横交织,久久不散暗黑的夜空似是张起一面大大的光网虚罔神色越来越凝重,小心翼翼地避过所有的剑痕,一点点向远离洛水的方向退去
玉虚虚罔动手没有多久,夜天中忽然裂现一块火云,火云不大,其光也暗,却让人不敢直视视之,只会立觉双目如被火炙,疼痛难止突地一声霹雳,云中猛然落下一道红电,向下方正斗个不休的两位真人劈去!两位真人都凝神接战,对此道红电视而不见红电落到二人三丈处,即遇上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不得不四散溢开,勾勒出了一个无形巨球的轮廓
无极殿六名道士呆呆地立在地上,仰望着空中两位真人的决战,浑然已忘了身外世界一名年纪轻些的道士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四下一望,这才骇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浮于半空,且还在向着激战中的两位真人接近而这战圈三十丈方圆内,碎石瓦块纷纷浮上空中
有一只麻雀拼命地扇着翅膀,似想要逃离这片魔域,可是却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乱飞一气,却只是在原地绕圈
那年轻道士心下大骇,连忙运起真元,直聚到八成力时,才止了身躯的上浮,缓缓落地还未等他擦一把额头冷汗,就听为首那道人叫道:“王师弟,运五蕴藏真诀!我们去接应吟风!”
年轻道人忙依言运诀,身上外溢的真元气息渐渐收敛,随着五位同门向洛水冲去
洛水之畔,黑雾正浓浓雾中偶有血光乍现
顾清骤然现身,双手持剑,斜指苍穹她脸色已现苍白,惟双唇殷红如血,红唇贝齿中咬着一缕青丝,更显凄艳与决绝
瞬时,吟风也出现在她身后他脸侧的伤口依旧在流着血,眼中依旧在流着泪洛水犹未波动,他已转过身来,凝望着顾清的背影,忽然道:“为什么我们非要斗得不死不休?”
顾清淡淡地道:“为什么你要杀他?”
吟风默然片刻,终道:“我此行下山,要见一些人,也要杀一些人你是我要见的,他是我要杀的,天道如此”
顾清轻轻一笑,道:“天道吗?如今之局,你或是两个都见,或是皆杀,又或者是我杀了你无论哪种结局,你的天道又在哪里?”
吟风剑眉微皱,以手抚心,惟有如此,方能压得下心中那一阵忽如其来的剧痛他摇了摇头,终道:“我不杀你,既然我们已经见过,你走”
说罢,他转身向洛水行去,行到岸边时,望着那数十丈高,起伏不定的浑圆巨lang,终有了一丝犹豫
此时他背心处忽然感应到一点针刺般的痛!吟风猛然回头,见顾清长发飞扬,人剑合一,再一次如飞攻来!
望着她那双淡淡定定的眼睛,他忽已明白,今夜,除非是她倒下,否则他将离不得洛水南岸一步
顾清人未至,剑气先到,激得吟风鬂发飞扬然而吟风只是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素来清明的眼中第一次现了茫然
顾清离吟风尚有三丈,忽听得夜风尖啸不断,六道剑光分从不同方位击来!她顾不得进击吟风,古剑回运一周,已尽数挡开了来袭的六剑
吟风目光定定望着她修长白晰的玉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未有任何动作顾清古剑光华骤放,接连挥出数十记光剑,逼得来袭的无极殿六道士纷纷后退,这才望向了吟风
适才她逼退无极殿六道士时故意露了一个破绽,吟风完全可以借这个破绽将她一击而杀,然而她的反击也足以打散吟风三魂七魄,送他轮回如此两败俱伤之举,也是无奈之策无极殿六道士每一个的道行都不比她低,以一敌六,要胜也不易,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顾清没想到吟风根本未有动手的意思,倒令她的计较落了个空
那厢玉虚真人虽与虚罔激斗不休,然则洛水两岸之局,他可是一点不落皆收在眼底他双眼微眯,忽然冷冷地道:“虚罔,你青墟既然想杀顾清,那贫道也就不客气了贫道虽救不得她,但今夜总要你不能生离洛阳!”
虚罔微笑道:“死生天命,玉虚真人何以如此勘不破呢?”
玉虚不再多言,清吟一声,手中列缺古剑大放光华,转眼间化成一柄长丈半,宽三尺的巨剑,离手飞出,自行飞旋斩向虚罔!玉虚真人双手虚空一握,两手中各多了一柄明黄光华凝成的长剑,然后双眉渐渐伸长,末端燃烧如火
他微一运劲,已出现在虚罔真人面前,手中双剑交叉,向虚罔咽喉封去!
本不平静的洛阳,由此再生一声霹雳!
一名无极殿道士刚被顾清击退,运好了真元,正要纵身再上,身形却忽然定住一道淡淡的斧气自他面前掠过,将他生生拦了下来他立定脚步,向左手边望去,见一个绝色佳人正含笑踏步而来她弱质风流,只是身作男子服色,手中提一柄与已身绝不相称的巨斧刚刚那一道凌厉狠辣的斧气,正是由她所发
这无极殿道士眉头一皱,转身凝神接战此时他虽已看清来袭者实是男子,道行也不甚高但一则来人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实是罕见,二则此乃洛水之畔,他虽道行远高于对方,可哪敢用尽全力?且那人姿容实在太过出众,看了着实令人心神动摇
无极殿道士再向左右一望,又见两名同门分别被一对年轻男女给牵制住了这一对男女俊雅风流,人品皆是当世罕见,且修为均是不俗他见识颇广,一见之下已知是云中居楚寒、石矶到了
而在对面,两名无极殿道士剑指长空,神情十分严肃,共同面对着一名冷若冰霜的女子她双瞳透着奇异的蓝色,眼角又有一丝隐约的碧,为那清冷如冰的容颜平添一丝诡丽她虚立空中,身体两侧各自浮着四片甲叶,背后又浮空飘着一片甲叶,若莲瓣,又似是一面奇丽的盾这些甲叶均以蓝为体,以金饰纹,其金若丝,其蓝无底
两名无极殿道士互望一眼,均不由自主地想起道德宗藏着的一件仙甲此甲名为‘四方’,取“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拆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之意,然则素来此甲只闻其名,罕现其踪难道,她身上的这件异甲就是仙甲四方?
她碧蓝双瞳并未望向眼前的无极殿道士,只是盯在正与吟风及一名无极殿道士缠斗不休的顾清身上,瞳中光泽不住波动,十分奇异,似是在感叹,在迷茫,又似是在沉醉直至两名无极殿道士分从左右攻来,她才分出两片甲叶御敌,一双蓝瞳依然落在顾清身上
能对这两名道行远高于已的敌手视若无睹,除了因为驾驭着妙用无穷的仙甲四方之外,还因为,她是姬冰仙
既然顾清已在眼前,那么世间一切,于她都已失了颜色
其实青墟无极殿道士人人道行有成,修为要远高于面前这些年轻一代的弟子然而在这群魔狂舞的洛水之侧,不压制道行的话简直就形同于引火上身是以这场混战一发,无极殿群道其实并未占到多少便宜
此刻在这洛水之畔,敢于倾尽全力一战的,惟有顾清与吟风
顾清双唇如点朱,红得已如欲滴下血来,她道行虽只比无极殿道士高出一线,然则每一剑出,都是浑若天成,又狠极绝极,全然不留半分余地那无极殿道士每一进身,顾清随意一剑就已杀得他手忙脚乱,慌张远遁,片刻之后方能重行杀回而这段短短时间内,顾清已不知与吟风斗过了多少剑!
那无极殿道士每一次与顾清缠斗,都几乎是死里逃生因此上,他每一次杀回时,都会多一分犹豫当他又一次险些被顾清断了双腿,骇然飞退、凝空喘息之时,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得冷汗淋漓!
无极殿乃是青墟尽年来倾力所建,殿中诸人专于修为精进,不事俗务,实是青墟宫欲与道德宗争雄的一招要棋此刻无极殿已有六人在此,道德宗却只出了几名年轻一代弟子作为牵制
那么,道德宗那号称上清九十九的修士群,此刻又在哪里?
还未等他想明白,忽见洛水北岸一道佛光冲天而起,虽然相隔遥远,又有洛水巨lang阻隔,但也可隐约听见声声佛号这无极殿道士心中寒意未退,惊意又起
“难道素来与世无争的南山寺也要趟这一次的混水吗?这……这可如何是好?”他惊疑不定地想着
北岸
张殷殷呆坐于地,只晓得紧紧抱着纪若尘,浑然不觉身周甲卒早已散得干净,悄然间又多了三名僧人直到左首一名僧人一顿锡杖,九枚金环叮当作响,她这才愕然望向三名僧人,浑然不觉所以
此时中间一名僧人宣了一声佛号,温和地道:“贫僧真如,这两位是真知,真见两位师弟我们已在此等候多时”
张殷殷有些茫然地道:“你们在等谁?等我们吗?”
左首的真知一声断喝,厉声道:“妖女休要明知故问!你虽出身道德宗,但身怀狐术,这可瞒不过贫僧法眼!你怀中纪若尘杀孽极重,身后那女子又是一只妖!如此种种,还当可以瞒过天下正道耳目吗?你道德宗平素里沽名钓誉也就罢了,当此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之时,可容不得你们胡来!”
若在平时,张殷殷必已大怒,然而此刻她恍如神游太虚,只是低头看着纪若尘,随意应了一声“是吗?”
真如喝住了真知,又向张殷殷道:“张小姐,我等乃佛门中人,并无恶意只是慧海师叔参禅有悟,得知纪若尘与青衣实与天下气运有关,因此盼能与二位一晤还望小姐以天下百姓为重,勿令我等为难至于小姐愿与我等回去也好,自行离去也罢,贫僧不会为难只是…...盼小姐早弃狐术,重归正道才是”
张殷殷看看怀中的纪若尘,又看了看青衣,忽然将纪若尘放在地下,盈盈立起,淡淡地道:“我修的的确是天狐之术,因此也就通了些观人之术三位大师请若尘和青衣前去南山寺,真的只是为了一晤吗?”
真如喧了一声佛号,道:“绝无虚言!”
张殷殷向着三僧嫣然一笑,刹那百媚横生,柔柔地道:“出家人打诳语,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真如面色微变,低声喧了一声佛号佛号刚喧到一半,他忽然面上涌起一阵潮红,断喝一声:“师弟们小心!”
真知面红如血,也喝道:“妖女竟敢……竟敢……”他这一句话,不知为何,断断续续的总是说不完全而那真见修为还要差了一层,只是张口结舌,呆呆地望着张殷殷,已魂不守舍
南山寺首重修心,三僧均未想到张殷殷会突施天狐摄心之术真知苦苦与张殷殷秘术相抗,道行已是有损而真见则是禅心被破,动了欲念色心,几十年修行实已毁于一旦
“阿弥陀佛!”
真如这一声佛号已带了金石之音,张殷殷闻听之下,立刻面色一白,向后退了几步,差点软倒在地
真如提起九环金杖,喝道:“小姐毁我师弟,且随我回寺!道德宗势力虽大,但敝寺也要讨还一个公道!”
他这几句话一字比一字更响,实已运上了罗汉伏魔神通,张殷殷如遭锤击,每听得一字,就会摇晃一下青衣道行低微,双腿一软,已坐倒在地,脸白如纸,似是随时都会晕去
真知此刻终于消了张殷殷秘术,暴喝一声:“妖女还不束手就缚,大和尚可要以霹雳手段伏魔了!”
他一提金杖,大步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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