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来着?
是了,一遇到战乱或者灾荒,赤渊就会发出共鸣,那些没有理智的怨恨与灰烬就会再起波澜,把生前的痛苦、饥饿和绝望一股脑地丢在守火人身上。
盛灵渊当时觉得那情景眼熟得很,现在想起来,这不是小时候自己和天魔剑灵每一夜经历的噩梦么?
难怪那人做起守火人来那么熟练。
“陛下。”
“盛潇——”
“灵渊哥,你这一辈子,痛快过一天吗?”
“灵渊……”
“宣主任!”这时,王泽从不远处朝宣玑喊了一声,“我解释不清楚,你跟肖主任……”
两人同时被王泽的大嗓门惊动,宣玑回头,刚一动,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扣住。
盛灵渊没看他,目光仍停留在方才宣玑半跪的地方,手劲却大得像要把他捏碎。
宣玑:“等下,电话联……”
“联系”俩字还没说完,盛灵渊身上的黑雾忽然失控似的炸开,一时间遮天蔽日,把什么都吞了下去。
异控局的外勤们身上的异常能量监控同时爆表过载,齐声叫了一嗓子以后,一片死寂。
“这什么?”
“镇定,别慌!”
“我看不见了!”
“靠拢!”
足足有好几分钟,山间凝滞的风才重新流动起来,吹开了那片黑雾。
宣玑和盛灵渊已经不在原地了。
王泽单手抬起差点砸脚的下巴,目瞪口呆:“我从一年级暑假就开始看西游记,没想到‘一阵妖风袭来,卷走了三藏法师’的实景是这样的。”
肖征愣了几秒:“电话……电话联系什么联系?他手机还在总部架着呢!”
天魔的“缩地成寸”比宣玑暴力多了,所经之处,不少本来就已经枯黄的草木像被浓酸腐蚀过,转瞬到了附近一座山的山顶上。盛灵渊落地瞬间,周遭数里之内,不管是猫冬的虫还是冬眠的小动物,全都被惊动,不顾寒冷,顶着西北风一窝蜂地往外逃窜。
宣玑还没站稳,又猛地被他推开。
盛灵渊的声音干涩得像要撕破喉咙:“你到底是谁?”
“彤。”宣玑按住自己的手腕,想把那个人留下的温度攥住,收藏起来,喃喃地说,“但你喜欢叫我小鸡。”
话音没落,脖子被盛灵渊一手扣住,颈间一痛——盛灵渊咬破了他的血管。
宣玑没有躲,心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他想:“居然有人连唇齿都是冰冷的。”
但他的血是热的,烫嘴。
三十五块石碑,累世的尘嚣,还没在宣玑的脑子里落稳,因此无处隐藏,被盛灵渊一口吸了过去。
“陛下!”度陵宫里,一个内侍匆匆赶来,“扑通”一声跪在剑炉殿门口——这剑炉已经封了几年,陛下最近不知怎么,又突然说要在殿内闭关,门口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守着,不许任何活物入内。
内侍是个凡得不能再凡的人,可一靠近这剑炉,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回去能做好几天噩梦。
“陛下,太后……太后驾崩了!”
剑炉殿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内侍侧耳倾听片刻,又重重地磕头:“陛下……”
这时,其中一个侍卫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转向剑炉的方向,闭上眼——这侍卫是新来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反正不是人,据说有千里眼、顺风耳。
最近一两年,陛下身边格外爱用这些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只是自从帝师丹离也抱病不露面之后,满朝上下再没有人敢置喙。内侍胆战心惊地屏住呼吸,片刻后,那侍卫转过身来,交代道:“陛下说,着礼部,按旧制办。”
内侍:“……”
没了?
侍卫又平平板板地说:“陛下还说,太后去了,他甚是哀恸,不愿见人,要闭关几日,不要再来打扰。”
内侍头一次听说这种风格的哀恸,然而不敢多问,一低头,快步走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剑炉殿,恍惚间,见那剑炉殿中血光冲天。
内侍吃了一惊,再用力一揉眼,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殿内的青石砖上,有一个鲜血绘制的巨大法阵,盛灵渊盘膝坐在血泊正中,赤/身/裸/体,表情平静,天魔剑灵一次一次地想扑过去,可那法阵上似乎有某种屏障,拦着他不让过。
剑灵气急败坏,骂他,求他,可盛灵渊听不见。
黑气从法阵中钻出来,化为无数把小刀,在盛灵渊身上钻进钻出,他的皮肉反复开裂,又飞速愈合。
剑灵能感觉到,灵渊身上那与他同源的血脉在一点一点地剥离。
一道血光直冲天际,他最后从胸口掏出了一颗心——大半被黑气缭绕,只有一点红得惑人。他毫不吝惜地把那一点红切了下去,剩下的心自动长全,拖在他手心里。
盛灵渊看了一眼,嘴角露出笑意:“还是这个与我般配。”
他一挥手,法阵上所有黑气汇聚,拖起那颗心,涌入他的胸口,接着,地面所有的血气翻覆而起,凝固在一起,最后汇聚成了一地珍珠似的血,被他收入了一个小瓷瓶里。
同时,法阵中的盛灵渊仿佛一分为二,一个神色阴沉平静。
另一个脸上却带着悲意,深深地往剑灵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能“看见”那剑灵似的,然后钻入那瓷瓶里,不见了。
这时,殿外有人轻轻地说:“陛下,天牢里……那个人突现五衰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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