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只是她命中一场逃不过去的宿命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罗茜雪在心底沉沉地叹息着,默默的吃着素食。小环对着她坐下,说道:“夫人,你又瘦了。自从大人从马上那个摔下后,你就越发瘦的厉害!小环看着夫人,可真是成了风儿吹吹就倒下的纸片人儿了!”罗茜雪勉强笑道:“小环,我哪里就如此!我只是希望这柳时元快些好起来,或许我父亲的案件是别有隐情也未可知。”
小环道:“知道夫人每日是必提大人。所以我来时特地问过管家了。他说,大人的生命自是无虞。这亏了大人是个练家子出身,底子好。可是这药性也是深入骨髓了。大夫说了,这一时半会还是醒不过来的。哎!”听了小环这话,罗茜雪的头低了些,小环也觉出了此话是失言,她赶紧说道:“夫人。大人命不该绝,夫人就不要妄自菲薄。或许这是夫人和大人之间必定经历的一番劫数吧!我小时,听府里的老人儿说,这男女之间要是过于恩爱的话,老天就会嫉妒,月下老人也会使绊子。如果这对夫妻能够同舟共济熬过了这个劫数的话,那便是一生都恩爱了,什么都不能使他们分开了。”
小环絮絮叨叨地说着,罗茜雪听了,取笑她:“不过才十四五岁的丫头,哪里就懂的这么多,这是哪里来的这些说道!说的可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的!”小环听了,不免红了脸,道:“小环这是真心话!夫人也是有夫人的苦衷!小环只希望着夫人和大人能够共度过这个难关!小环是真心地替夫人和大人祝福呀!”她倒是一脸的虔诚之色。
罗茜雪不忍心拂她的意,心想:若是柳时元真的醒来,只怕会对她失望之极,也是躲避之极。只会远远地离开她这个罪臣之女。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柳时元早日醒来,至于父亲之仇,她竟是心生厌倦,几乎都不想报的了。不错,柳时元说的不错,自古冤冤相报何时了?倘若自己继续查下去,知道了父亲更多不堪的内情,岂不更是痛苦万分?果真如此,倒是不查的为好啊。她的心绪复杂,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叫柳时元的男人,她罗茜雪动了心。
只是这芳心若真是动了,再收回可就难了。此番的她,人在庵堂,可魂儿心儿早就在柳时元的身边。即便在这庵堂,几番梦里,她口中叫的还是时元、时元的名字。不知怎地,这个名字在她睡意朦胧时总是和小瑞哥哥重叠在一起。
她也想不清为何为如此?只是想来,在这时间,待自己好的人不多,小瑞哥哥和这柳时元都是从始至终都是待自己极好,而性格又是相似,所以自己将二人罗列相并,可也算是自有道理的吧!
待小环出去之后,她虚堂面壁,沉沉地思考着。没有注意到,从窗外处闪进一人。他看着她,走到她的面前,重重说道:“茜雪弟媳,事到如今,却想不到是你!”罗茜雪正自诧异,却见陈子陵已经在她对面处立着了。
罗茜雪看着陈子陵,说道:“我本以为这件事是不外传的,可是看你的情形,想必你是已经知道了!”陈子陵道:“外人并没有知晓,只不过那日皇上和贵妃来这府里时,这话儿却是正好被我听到。为今之计,你可打算怎么办?”陈子陵丝毫未有责怪她的意思。
罗茜雪于是问道:“我害了你的好兄弟,你怎地却这样说?你不应该恨我的么?”陈子陵道:“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不会怪你。换做任何一个血性之人,都会向你这样做的。”
罗茜雪听了这话,心中恍惚,她问陈子陵,说道:“陈将军,如果我没有这样做,那么我究竟是对是错!”陈子陵看着庵堂外沉沉的夜色,道:“其实很多事情,也不一定非要得到一个真相,若是我说,你这样是对也对,错也错,你怎么想?岂不是更糊涂?柳时元的父亲是害是你父亲的主谋,但柳时元也是你的丈夫!你叫我说,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他看着罗茜雪,眼眸之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忽然莫名地说道:“我与绵儿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纳闷道:“难道陈将军和贵妃娘娘之间也有家仇?”
陈子陵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和绵儿,从小就相识。以为此生便是非她不娶,她也是非我不嫁的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竟不是这样。”罗茜雪待要细问,可是陈子陵似乎不愿意多说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或许,皇上更够给她带来更为尊贵的地位,永远安逸的生活。我陈子陵个性素来不羁,想来,她若是跟着我,也定没有这般幸福吧!”在这小小的昏沉的庵堂,在不经意之间,罗茜雪知道了看似爽朗实则哀伤的陈子陵的秘密。她安慰他道:“世上之事,不如意之**,何况你我!”陈子陵看着她说道:“我已经问过这商州城中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了,时元的生命无妨。只是不知何时醒来!想来弟媳要在此受苦一番了!”
罗茜雪笑笑道:“若是时元能够醒来,我自是任他发落。若是他不能醒来,我也陪着她一起死,这样的仇恨就在我这里都了结了吧!”陈子陵看着罗茜雪,心里一沉道:“弟媳何须这般伤感?当然时元兄会安然无恙!”陈子陵便又重重嘱咐我之后,离开庵堂,看了一回柳时元后,自去不提。
孟鸿玉已经从建康城外的小村子赶到了商州,这次行程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茜雪是自己的女儿。这些时日,他的驿馆自是安静的很,因为少了以柳时元为首的一帮忘年之交的打扰。他在心中盘桓着,该怎么对茜雪说呢?虽然自己当年身陷牢狱,可毕竟从未抚养过她,心中自是愧悔不说。这么贸然地说出,只怕会吓着了她?可是不几日自己就要回到陈朝了,再见罗茜雪的机会不多呀!是以他在这驿馆之中是左右徘徊,左右徘徊呀。
听得文书来报,说是陈子陵将军来了。想到这陈子陵也是柳时元的密友,说不定,请他去游说通融一番。于是他对文书说道:“快请陈将军进来。”这陈子陵最近的气色可是一点也不好。当仆人奉上茶点之后,孟鸿玉说道:“我那小兄弟柳时元可还好吧!不知这几日他的腿伤怎么样了?”一点此话,这陈子陵自是唉声叹气。
“怎么了?为何陈将军一番长吁短叹?可是发生什么事儿?”孟鸿玉问道。
陈子陵心中想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这位异国的宰相呢?想着柳时元昏迷不醒,罗茜雪庵堂面壁,这日子如此沮丧,叫他这个朋友于心何忍?
他想想,反正这位忘年交大人,不几日也就要回国去了的,说出来也自是无妨吧!况且这件事情,知晓的人儿不多,和柳绵绵司马濯自是不方便说,不如,就将这心中抑郁之气,都在这驿馆之中,尽情散了吧!
他点头叹息道:“大人,你不知道,如今我这朋友处在昏迷之中,若说是姓名垂危也不为过!”此言一出,孟鸿玉心内一惊,立马说道:“这是为何?是谁要对我这小兄弟行凶?我看我这小兄弟为人素好!”
陈子陵听了,更是大大地叹了口气,道:“这个人,正是他的夫人!”
孟鸿玉听了,心中激荡,手里的茶杯就要翻落,他看了看陈子陵,沉沉地问道:“这又是为何?我看他们夫妇二人甚是恩爱呀!”
陈子陵听了,抑郁道:“他二人自是情投意合,不过也是一段孽缘。至于以后怎样,可是难下定论?”
“孽缘?”孟鸿玉闻听这陈子陵说这柳时元和罗茜雪是孽缘,少不得问道:“小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陈子陵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下,孟鸿玉连连叹道:原来如此!心中却是越发地对罗茜雪感到愧悔了。他看着陈子陵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当今皇上和贵妃。”
孟鸿玉听了,心中沉思道:“贵国的皇上,虽然刚登基不久,但是我看着,倒是个明君。他的贵妃便是我这梁小兄弟的姐姐,这都是一家子,柳夫人可是会有什么危险么?”他虽然挂记着柳时元的安危,但是其中牵扯到自己的女儿,也就心心念念都在自己女儿身上了。
连陈子陵也奇道:“大人怎地如此关心柳夫人!”他已然瞧出了孟鸿玉的异色。
孟鸿玉便放下茶杯,沉痛地站起说道:“小兄弟,实不相瞒,你口中的这位柳夫人,原是我从未见过面的女儿!”他终于将自己心中的郁结之事说了出来,陈子陵听了,心中也是大大的一怔。
“什么?大人,这罗茜雪怎么是大人您的女儿?”
“不错,我此番来到陈朝,除了办理公事之外,便是寻找我女儿的下落!”往事是这般沉痛,是以这孟鸿玉都不愿意当着陈子陵的面儿提起,只是简短地说道:“小兄弟,不瞒你说,罗茜雪便是我与齐朝公主所生的女儿!我当年因事被诬陷入狱,面临九族被灭之灾。却不知公主已经珠胎暗结,可怜公主生下孩子就因难产去世了。她临终前担心这孩子也会受到牵连,所以她嘱咐一名贴心的宫女,连夜带着孩子,藏在食盒里,逃出宫门,这一路南行,就逃到陈朝地界了!”
陈子陵听着这孟鸿玉的一番沉痛之言,徐徐问道:“这些事情,大人后来是怎么知道的呢?”
孟鸿玉似乎还沉浸在往事的悲痛之中,慢慢说道:“当时我是一点不知,后来我无罪释放之后,听到公主已经去世的消息,心生悲痛,差点就不想活了。皇上便带我到了昔日公主的宫殿,我无意之中发现了一块锦帕,根据上面写的回旋文知道了我还有一个女儿,于是我这几年经过好生的打听,知道了带走我女儿的宫女如今人在陈朝。”
陈子陵听了,感慨万分,他道:“想不到素来洒脱的孟宰相,还有这样一段生离死别的遭遇!”他想想又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了茜雪的父亲是罗秦桧,却不知生父是另有其人呀!”
他心中想着,是了是了,这罗秦桧素来就不曾听说娶妻纳妾,何来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定是年轻时抱养而得的。
再看看眼前这孟鸿玉的面容,和罗茜雪自有五分相似,这就是血浓于水了,想想那罗秦桧,容长的瓜子脸儿,狭长的凤目,和茜雪的盈盈水目又自是不同。他也在心中感叹着,想不到罗茜雪的身世是如此的坎坷!
陈子陵道:“可如今这柳时元生死未知,醒不醒来,这茜雪总是重罪一条,只怕因此会判上死罪!”孟鸿玉听了,心中焦急,对着陈子陵说道:“那么,依你说,可怎好?茜雪也是感念那罗秦桧养育一场,所以才会这样做的。难道因此她会……”
他不敢想了,这女儿还未相认,难道不久之后便要天人永隔?不,不,自己一定要想法将她救出来。但是这个想法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毕竟这陈子陵是陈朝的将军。倒不是因为担心他知道,而是这样一个冒险的事情,陈子陵不知情的话自是最好不过。
孟鸿玉想着,幸而自己来过那柳府一次,路径自是都十分熟悉。哎,为了自己可怜的女儿,他一定要将她救出,带她回齐朝。至于柳时元,只得先对不住了!来日方才,再好好解释一番吧!
陈子陵便对着孟鸿玉安慰道:“大人,这事也不忙。不管怎地,终须要等时元醒来。”
可是孟鸿玉念女心切,哪里就听得进这些,马上说道:“可是,这其中的变数颇多。万一你们皇上变卦了可怎么办?说不定等我那梁小兄弟醒来,对我女儿的感情变了,因爱生恨,也未可知呀!”言语之中,自是大大的忧心。
他对着陈子陵说道:“如今,我的女儿关在这柳府的哪里?”
陈子陵未觉出这话里的蹊跷,竟是脱口而出道:“哎,依着贵妃娘娘的吩咐,将茜雪关在了柳府的庵堂里。只等柳时元醒来宣判!”
“哦。”孟鸿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对着陈子陵说道:“我那梁小兄弟总之是性命无虞的罢?”言语之中,也甚是不放心。
“不错。只是还没有醒来。如今只是用保守的方法帮他驱毒。”陈子陵道。
“哦。”孟鸿玉道:“天色已晚了,将军还是回去吧!”
陈子陵说道:“可是,如今之计,大人您打算怎么办?莫非真要去茜雪出来?”陈子陵也是颇为踌躇。孟鸿玉便假意道:“哎!老夫能有什么别的法子,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件事情,还是要去麻烦贵国皇上和贵妃娘娘才是正经!”
陈子陵听了便道:“是了。这件事,只有去求着皇上,才有一线转机。子陵告辞了,大人您保重!您放心,茜雪和时元自是无忧!”孟鸿玉听了苦笑着点点头,说道:“快回去吧!这件事情原就与你无关!”陈子陵听了便道:“我是时元的发小,茜雪我看着也是颇顺眼儿。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之事,我怎么可以置之度外呢?大人,您有用得着我陈小兄弟的地方,可尽管开口!我唯马首是瞻!”陈子陵是重重地说道。
孟鸿玉听了心中也自是阵阵感动,可这是自己的家事,若是连累了陈小兄弟的大好前程,自是不好。于是他说道:“陈小兄弟,你的这份情意我是心领了!小兄弟大好的前程,岂可耗在这里?此事我自有解决的法子。”陈子陵听了,一时之间,倒是不能再说些什么,踌躇了一回,方对着孟鸿玉道:“您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我陈子陵以性命发誓,定会让茜雪相安无事的!”孟鸿玉连连道:“小兄弟这样说,真是不枉了你我认识一场,就连梁小兄弟……”想到此,他顿了顿道:“但愿他早日醒来,身体早日康复!以后不要怨恨我罢!”陈子陵便徐徐解释一番,告辞不提。
这个夜晚的罗茜雪显得莫名的烦躁,其实小环送来的稀饭很是可口,可是她吃了就是五心烦躁。是关在这庵堂里不得见柳时元而忧心苦闷?还是恼恨自己这样的担心他的安危?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夜色已深,秋风乍起,时节快到深秋了。她听得见这庵堂附近的梧桐树上徐徐飘落下来的叶儿,真有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之感。
可是她心中还是不停地说着:时元,时元,你可醒来了么?你快点醒来吧!醒来了让我早点知道自己的归宿,对此我是无怨无悔的!生死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好吧!就让父亲在九泉之下永生永世地狠狠咒骂我吧!这是我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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