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陈子陵忧心忡忡地说道:“绵儿,你可知,这罗茜雪不是失踪已久的么?可现在已经回来了!昨儿个见了我,言下之意竟好似还要回到柳府,说要给时元守节,说这一生都不嫁的了!”
柳绵绵听了,心中也自激荡,她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绵儿,却是如此!我看她神情凄惶,似是为时元伤痛不已!”
“既然当初下决心要害死时元,现在又巴巴儿的想着回来?可是奇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子陵终于说道:“绵儿!我早就得知,罗茜雪并非是害死时元的元凶,而是另有其人!”
柳绵绵一听,不由说道:“是么?那么到底是谁?罗茜雪为何又要这么做,我可是不懂了?”
当下,陈子陵便将早前柳府管家告知的对那李小贵马夫的怀疑之事,,暗中进行查访,发现蛛丝马迹甚多,而且此人还会易容之术!便通烦了吏部与全国上下张贴画像(易容前和易容后),只说是查窃贼,若有举报就有重赏。只是,半年时间已过,此人的下落竟还未查到。
但是,陈子陵得了一个重磅消息,这马夫好似之前在宝簪楼出现过,因此,他暗暗地对这宝簪楼里所有人,包括一应进出人等都暗中排查,只等有鱼儿上钩。
柳绵绵听了陈子陵好一段回叙后,方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却是如此!看来这罗茜雪是个重情义之人!看来,我还是没有看错于她!”说着,心中略略缓过悲哀的神色,继而又道:“子陵,你方才说,这罗茜雪要为时元守节?”
“不错!”陈子陵继续说道:“而且,此番她已经柳府附近了。只是没有绵儿您的允许,她似是不敢再回这柳府!”陈子陵故意将罗茜雪的“诚心悔过”夸大其辞,柳绵绵听了,心中居然升起一阵怜悯。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她的诚心,我也甚是感动!可是既然当初她决意离开柳府,那么已和柳府没有什么关系了!何况现在时元已经不在,她来了可又怎样呢?”
陈子陵听了,便将罗茜雪被他父亲点了睡穴、于庵堂带走之事告诉了柳绵绵一番。柳绵绵听了放道:“看来这罗茜雪的身世竟是这样的曲折!我果然是冤枉了她的!可是毕竟她今年尚不足十七岁,年纪轻轻儿的,我又怎么忍心?算了!子陵,你且对她说,请她回去吧!以往的事情,我也不予计较了,自是和她无关!不能因为时元的死带累了她!她原是个好姑娘!”柳绵绵似是下定了决心。
陈子陵道:“绵儿!这可是她千里迢迢从齐朝赶来了央求我的!我若是不答应了她,似是她就便要不活似的!看来,她对时元是一片痴心啊!”
“是么?”柳绵绵倒是踌躇起来。
陈子陵便又道:“如今,她一心要来柳府为时元守节,这番诚心,都已经将她的父亲孟宰相给感动了!巴巴儿的送了她来,现在我们又巴巴儿的将她送走!想来总有些欠妥吧!”
“那依你之见?自当怎样?”柳绵绵倒是没有注意来。
“依我看,既然她远道而来,诚心为时元守节,我们倒是不可辜负了她的心!以后的事儿再说吧!若她不愿意守着了,自是随她的便!她现在满腔的悲痛,若再不让她为时元守灵,只怕她心里会更加难受吧!绵儿,毕竟她和时元是夫妻一场!”
陈子陵将此番话说完,果然是打动了柳绵绵,她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么就这样做儿吧!只是,她既是齐朝的小姐,我们总不可怠慢了她!对那些府中的下人们,只说是柳夫人回家省亲去了,听了这噩耗,心生悲痛,如今回来守节的!”
陈子陵听了便道:“绵儿,这个我自会去张罗,我看柳府的管家自是可靠,如今,他可一字也没有对那些下人说过,下人们可真的当这柳夫人出了远门儿呢!”
柳绵绵听了点点头,对着柳时元道:“你办事,我自是放心!子陵,你也不小了,看着可靠些的,就成个家吧!”语气之中,自是无比的关切。
陈子陵听了,点了点头,出了宫不提。
商州河的下游,是一片十里青青的竹林。因着气候的缘故,这些林叶儿还是青翠欲滴,林子中间冒着好些笋尖儿和蘑菇蕨菜之类的野菜。
彼时的柳时元看着这片幽静的林子,陷入了沉思。好不容易寻来两块打火石,将自己身上冰冷的衣服放到了这些竹架上烤了又烤,自己则靠着火,脑子里如电光火石一般,想着许多的事情。
该怎么说呢?和罗茜雪并坐在一起时,他知道后背有人偷袭于他,可是容不得他多想,他已经栽进了深深的河里。河水这么湍急,本以为自己就这样命丧黄泉了。可是令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被这这湍急的河水一直冲刷到下游,只是觉得朦胧的意识丧识之中,有一排锋利的牙齿的一个大物叼着他的衣服,将他拉到这下游的岸边,这大物见他依旧昏迷不醒,用鳍扑闪着他的脸儿,折腾了好久之后,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的东西,胖胖儿的,口中发出唧唧的声音。他似是明白了,这个大物原是长在河水中的江豚。
这东西性善,不似河中的水獭,抓住了人就要往河里拽去。这江豚若是在河中发现了人,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奋力带着拉上岸边儿的。所以这齐朝和陈朝之人,都不食江豚。
柳时元勉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江豚,努力笑了一笑,言下之意,好似在说:“放心,大家伙!我很好!谢谢你了!”江豚似是明白了他的笑容,唧唧唧唧地鸣叫着,忽然一个巨大水花扑来,已经朝着河中跃去了!
柳时元感慨地看着这至白豚在河水中扑打的浪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于是他便生了火,坐下歇息。此时的他忽然变容又微微带了阵阵掩饰不住的笑意。因为自从这只江豚将他带到这片林子后,他经历了此番生死,心中净明,却是脑中什么都记得了。
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自己的身边!孟小姐罗茜雪原是一人!孟鸿玉也自是相识的往年之交!
他都记起了之前的事儿了!
至于茜雪对她下毒,他可还是不信!
不过这罗茜雪既然真正的亲身父亲是孟鸿玉,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想来这茜雪的身世也颇苦。
但是,现在自己既安好,又恢复了记忆,自是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茜雪,最终失而复得。
至于这暗害自己的人,他想着,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因为他知道,陈子陵定会仔细彻查一番!
他看了看这天空,听着这林子中的鸟鸣,觉得情绪大好!不如,就在这林子里四处走走,陶冶陶冶!再去好好的面对罗茜雪!
于是他就信步在这林子里走着。可越向里走,就觉得越是奇怪。如此天然的林子,怎么这四处竟是用鹅卵石儿铺成的小路?这林子也是极有规划,这一簇是黄梅,那一团就必定是绿焦。这一片是高大的梨树,那一处便是低矮的小箭兰。如此相得益彰,却又胜似天然。
他心中越瞧,便越觉得不对劲儿!这里,似是有人住着!
他心中更加疑惑,便小心地往前走。只见依山傍水的竹林尽头,是一处小小的竹屋子。屋子前晾晒着几味药材,屋子边挂着一只野味,屋前种着一些时令的蔬果,前面院儿里,还摆放着一局没有下完的残棋!
他的眼波中流过深深的讶异!便将身子遮在一处林子边,看看到底有什么事儿发生。
不一会,他便闻到了屋子里飘来的阵阵饭菜的香味。只见屋子里一个温和的声音唤道:“普哥,可以吃饭了!今天中午,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头和竹笋焖汤!你说过这竹笋需是雨后新摘的,我可都依了你之言照做的!快进来罢,可哪里去了?”
柳时元听了,躲在林中,心中疑惑,这声音到底是谁?这声音听着明明是个女子,随即想了想,是了,这定是一对在这林子中靠着打渔为生的渔夫渔妇吧!
心中便就释然,想着自己的肚子也是甚饿,不如前去好言好语说声,买个饭吃?自己虽然怀中没有了银两,可是幸而这衣服上的扣子是纯银的,这还抵得过几顿饭钱。
他便大喇喇地朝前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把脚停住了,只见远远儿地,这竹屋子旁,走来了一个中年人,神态平和悠闲,手中挎着药篮,肩上扛着锄头,他看到此人,简直是不敢相信,擦了擦眼睛再看,终于相信了自己的眼睛,此时竟是前年已经驾崩了的太上皇司马耀!
先皇竟然没死!居然躲在这儿!可这又是为何?他心中百思不解。
可是又不敢贸然前去打扰,只得呆呆地看着。只见司马耀朝着竹屋子走去,放下了手中的篮子和锄头,看着这棋盘里的残局,笑着向屋子里说道:“都一个上午了,藩儿怎么还没想起来?可见我是为难你了?我只知我的藩儿是什么都难不倒她的!”屋子里的人听了便笑出声来,说道:“今儿个收获怎样?想来是挖了好些药材罢!偏我这病不能远行,只能圈在这里坐着!”说着,就往屋子外面走来。
柳时元便睁大了眼睛盯着屋子里的女子!这一看,他心中自是吃惊不小!这女子,面容甚是熟悉,可是,这女子明明不就是去年给砍了头的罗秦桧罗大人么!想不到这罗秦桧换上女装后,是这样的姿态出众!看着只似三十出头!他忽然明白,这罗茜雪的意态气韵可不就取自于罗秦桧?
莫非,这罗秦桧大人竟是名女子?上了刑场的另有其人?而先皇为和她在一起,甘愿假死脱身,也要陪着她?
柳时元看了,心中是复杂万千,看这竹屋子里的二人甚是恩爱!
只见罗秦桧也不管那棋盘了,收了棋,将炒好的菜,一一摆放到屋子前的小桌子上,司马耀便添了饭,二人对坐在椅子上,吃起饭来。
柳时元心中有一百个问题,想上前去一一问个究竟!可是还是止住了脚步!且听听他们二人说些什么!
只见罗秦桧幽幽叹息道:“耀哥哥,今儿的饭菜可对着你的胃口!”
司马耀听了,便微笑道:“只要是罗儿你做的,就没有我不喜欢的!”
罗秦桧听了,便放下筷子道:“我只是此生没有遗憾了的。伪装半生,却还是和你在一起。”司马耀听了,便握着她的手儿,眼光中自是充溢着理解。
罗秦桧却摇头道:“只是一件事,我放心不下,我的茜雪此时不知在哪里?”
司马耀便道:“你放心!我昔日身边的四大金刚,都一一在查着呢!只是那柳下惠迂腐,几个手下太过忠心了!竟生生地将茜雪放到了宝……,还好,我们都知道了她原是齐朝孟鸿玉之女!”
罗秦桧便道:“只可惜我这身子,不得远行!这些天,有你在我身边,我自是此生无憾,可就是想来,思念茜雪!”
司马耀听了,便道:“罗罗,我知道你在陈朝,承受了诸多的骂名!可是只有我知道,那是我宠你溺你的缘故!那些老臣为清君侧,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
“老臣们自是对陈朝忠心!这倒罢了!只是我们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二十载的光阴,想来都是哀伤!”
司马耀便揶揄道:“罗罗,这似乎怪不得我呀!你中了科举后,我只知你是男的,哪里知道你是女的呢!就为了你,我的后宫形同虚设,空无一人!”
“是么?”罗秦桧听了便笑道:“那么当今圣上是打哪儿来的?”
“你还笑?我那日对你表白了心迹,倒被你取笑有龙阳之好,我觉得没有颜面,喝的大醉,就宠幸了阿濯的母亲!”说罢,眼眸中流过一丝哀伤之色,道:“想来我是对不起她的,虽说是得了不治之症,但是总是和我的冷落有关吧!”
罗秦桧听了,便停了停,想着,还是不要说出这司马濯的生母和这柳下惠之间扯不断理还乱的往事吧!只有她知道,这阿濯的母亲郁郁而死,自是为了那年轻时素有柳下惠之称的柳下惠。
往事不必再提,逝者已逝,且让他们都好生安息吧!
罗秦桧便转换话题道:“如今看来,这阿濯将这国家也治理的甚好,如此,你也可以放心了。”
“是呀!我们年轻时都太骄傲,错过了最好的时光,可是我终还是得到了你,我已经觉得甚好了!”
“嗯,耀哥哥,等我体内的毒全都好了,咱们便出去看看茜雪!看看她和那柳时元究竟有没有解开心结?”
司马耀便道:“看来,我那四大金刚,对你竟似比对我还忠心!怎么我不知道的,你倒全都知道了!咱们且看着事情怎么发展吧!这感情的事儿,最是勉强不来的!”
“看来,这里面,我那鲁莽的马夫闯的祸可也不少!”罗秦桧说道。
柳时元便在暗处一直听着,看到眼前的二人,听他们说起了自己,心中自是感慨万分。他想来想去,想着还是不要前去打扰的好。他想:既然这罗秦桧和司马耀都向世人宣告了死去,定是不希望别人再知道他们的身份!这番想着,他便悄悄地出了这林子。还是走到方才的河边!
柳时元啊柳时元,你就随便在这河边采点什么吃了吧!他知道这商州河的下游,已经是陈朝地界了。到了晚上,竹林里甚是阴冷,可是柳时元有心要让司马耀和罗秦桧过着无人相扰的惬意生活,所以再冷也没有去那竹屋子下叩门。
晚上,柳时元升起了火,虽是初冬,可是林子里还是时有一些山鸡,见了火光,飞过来。柳时元便在心里念了声:得罪了!
当下柳时元逮住了山鸡,拔了毛,将内脏都用雪水淘洗一番,又折了一根粗大的竹根,做成一个竹架,将山鸡架到这竹架上来烤着吃。冬天的山鸡肥大鲜美,柳时元这也是饿了一日,真觉得此肉胜似人间所有的美味佳肴!他狼吞虎咽地一下子吃了个精光,然后,就着这熊熊的火堆打盹,蓄养蓄养精神也是好的,事到如今,他已经顺着这水流,离开了齐国的地界了,也只有徒步走到商州了,可是商州城离这里也是甚远,所以现下养足了身子气力才最是要紧。
待吃了这只山鸡后,柳时元忽又觉得口渴!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他将竹根做成筒状,自去河边,将水贮满了,盛在竹筒里,放在火堆里捂着火,过了一时半会,这竹筒里的水可就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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