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罗茜雪这样说,瞧着她的神情是如此之淡定,是以,陈子陵倒是笑嘻嘻地说道:“茜雪,我竟不知,你是这样想的!只是你可知,时元现在是吏部尚书,这朝中不知有多少女子,一心想要嫁给他!只怕别国也有呢!你就不担心,万一有一天,时元会被别的女人给夺走呢?我说茜雪,你还是长点心眼儿的好!”可是,罗茜雪体听了,只是取过葫芦瓢,淡定地又将花房前的数盆花,给浇了一遍的水,她这才悠悠说道:“子陵,你可知一句俗语‘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这都是命中注定之事,如有一天,时元对我厌弃了,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我罗茜雪第一个离开他!呵呵……其实子陵你可知,这世上的女人啊,也并非都要和男人在一起过日子的!自己有自己的清静!就像这些花儿一样!静静静静儿的,无人欣赏,无人采摘,反而能够领悟生命的自在!”
陈子陵一听这话,竟是大为地诧异以及骇然起来!茜雪的这些话儿……其实很有禅理,不光花儿是如此,似乎人生也应当是如此……陈子陵听了,便释然说道:“茜雪,我不过是说出我的担忧来!不过,你这样豁达,倒是显得我又庸俗又小气了!好好……你请继续忙!我这厢再和时元唠叨一番去!”罗茜雪便也笑道:“子陵,其实,你不该担心我们,倒是应该多担心担心你自个才是!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如今那宫里的,也此生也是不能再续前缘了!你该有其他长远的想法儿才是!”罗茜雪的话儿里,自是带着其他的深意。
陈子陵比柳时元还长几岁!快三十的年龄儿了,如今还是孑然一身呢!他皇帝不急太监急,也不多担心担心自己,倒是每天躺在床上,喜欢孤枕而眠呢!“呵呵……茜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如今的陈子陵,就是这样的心意!”元稹的这首诗,其实颇为深沉伤感,但是因为此时的陈子陵,早就已经走出那段和柳绵绵的阴霾,是以,他念着这首词的神情,颇有些故作深沉,还兼有卖腐和取人同情的嫌疑!
“哦?那么……依我看来,从前的潇洒的陈子陵,竟然都是伪装的了!我怎么恍惚听一个自诩潇洒和不羁的男子说过,他已经不再想从前之事了,而是将眼睛只是看着以后?合着这话都是蒙我哪!”罗茜雪还是一脸的淡然。她看着陈子陵,许多心思一时没有说出!陈子陵也不知为何,忽地被罗茜雪的眼睛逼不过,他诚实地讪讪说道:“茜雪,虽然我和时元认识在先,不过,我可以确定,你心里是懂我的!没错,我之前……都统统地放下了!只是不知,我心里的那个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呢?”此时的陈子陵,心中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要遇见一个女人,想要和一个女人,发生一段暧昧之情了!对此,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当然,命运都是奇妙的,他不知道,其实那个女人已经来到了!)“呵呵……子陵,你瞧,这才是真正的你嘛!我和时元……都希望你能得到一个好归宿!见了你形单影只的,,我们心里,也不忍心啊!”
陈子陵又和柳时元盘桓了一阵,方离开柳府!在陈子陵走后,柳时元写完了一个折子,想休息一会儿,他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到了廊子下一看,发现天儿已经快阴了!而……空中,已经开始落下来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暮春的小雨,最是个缠磨人的,可别看它下得细,可是也密!人只要在雨中呆上一小会,这头发衣衫可也就会湿透!他不禁想着,茜雪这个时候还未回来,小环这丫头,也忘记去给她送伞了?莫如……自己就穿上了木屐,披着蓑衣,前去给她送伞吧!他回到书房,取了把油纸伞,一步一步地就朝着花房的方向走去!柳时元发现,这微微细雨中的精致,果然还别致!待走到前方一个小小的亭子前儿,看着八角亭,看着这亭子边儿生长的杏花,却不禁幽幽地泛起了情思来了!柳时元的口中默默吟道:“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他披着蓑衣,正欲继续往前走,岂料,雨中,也就缓缓地来了一个人儿!来人伸着姓黄的衣衫,没有雨伞,只是手里握了一片荷叶!来人自是从花房里走来的罗茜雪!“茜雪,我正要去寻你,可巧你就来了!”柳时元疾忙上前,将手里的雨伞递给她!岂料,罗茜雪却笑道:“时元,我用这个荷叶也是不错的!”柳时元便笑道:“哎……荷叶只能欣赏,哪能做伞?使不得?”说着,亲自为她撑开了雨伞。柳时元这才问道:“时节还未到六月,怎么府里的荷花池里,竟也长出了这样大的荷花呢?”罗茜雪听了,不禁笑道:“时元,你这些时日,可是在书房里,写折子写疯魔了不成?你可知,现在早就过了五月的天气,已经是入夏了!”
“哦,是么?”柳时元听了,心中倒是觉得惆怅起来,自己竟在书房呆了一月有余么?那么……自己会不会在无意之中,冷落怠慢了茜雪?他的心里不禁恍惚起来!他不禁上前,轻轻携住了茜雪的手,动容说道:“茜雪,如此说来,是我疏忽了你了?哎……我是身不由己啊!如今……朝廷正是用人的地方,我又是个皇亲国戚的……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撂开了手儿呢!”罗茜雪听了,轻声说道:“时元,我岂是那一响贪欢的?你忙你的事儿吧,不必多问我!我如今忙着栽花种草的,其实心里,可是快活着呢!”
说着,她的眸子不禁朝着雨中看去,不知是雨打湿了她的眼睛,还是……虫儿飞进了她的眼眶,总之她在听了时元的话儿后,还是用手揉了揉眼睛。她什么都没有说,任由时元搂着自己的腰,进了自己的屋子。进了房间,她换下了这身衣衫,对着时元说道:“时元,要不……我给你煮点杏仁茶喝着?你每日了写文章,很需要明目提神!”柳时元听了,便揉了揉太阳穴道:“好,那么……我等着你的茶!我……且歇息一下,待会还要进书房呢!”说着,他无奈地对着茜雪笑了一笑,随即就站起身子来,大步走进了书房,阖上了房门,留给罗茜雪一个孤单的背影。至晚上,柳时元因为累极困极,还是安歇在了书房里。而罗茜雪则是如常一样,歇在了时元书房的对面的屋子里,她的寝室和时元的书房,虽近在眼前,可……究竟是彼此不相扰。
翌日,细细的雨儿不知不觉就停了!天儿可还是个好天!不用说,茜雪就知道,这些时日,时元洗漱和吃喝都在那书房,而她……自是在房里随便吃些什么!小环进了房间,手里端着一盆洗漱用水,笑着说道:“夫人,怎么……又在镜子前儿发呆了?”罗茜雪这些时日,已然将小时柳时送的玉佩给戴在了脖子里!她的脖子雪白雪白的,衬的碧绿的玉佩是更加经营剔透!小环也注意到了,口中赞叹说道:“夫人……这真是少爷送的东西么?真是……越看越好了!”心中却更是感叹少爷待夫人的深情厚意!
可罗茜雪见了,却只淡淡说道:“小环,今日上午,我们不妨上街去逛一逛吧!我知道……你在府里,早就想出去了!今日,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小环听了,喜笑颜开道:“是么,夫人?我还只当你一心要在府里陪着少爷呢!少爷最近忙着,可是越发沉默了!夫人可不能像少爷那样,时间长了,竟成了个闷葫芦了!”罗茜雪听了,便将一头秀发都放了下来,对着小环说道:“小环,你想去就说,却绕了这样大的个一个圈子!少爷是朝廷命官,其实市井无赖之徒?”口里虽这样说着,心里却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小环拿起梳子,给罗茜雪梳了一个简洁的螺髻,罗茜雪便站起说道:“你瞧今儿个天气也是不错,不如,咱们这会子就出去吧!到了街上,我想给少爷买点补品!”她又笑了一笑说道:“给……小环你买个戒指之类的,可好?”小环一听,更是欢喜跳跃。
罗茜雪对管家交待了一番,二人出了府,转过一条幽路,走过一座小桥,一晃,她二人可就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小环多日不出府,看了街上有出现了许多新鲜的吃食,心里更是高兴!她不过十三,究竟还是小孩儿心性,见了她如此,只得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交给小环说道:“你这丫头!口袋里无钱,究竟逛着也是无趣!这些钱,你拿着,将那些零嘴儿,挨个吃着去吧!大概过一个时辰后,你到前头的德生药房来找我就是!”小环听了,当即就取过碎银,口中不停地说道:“夫人,您真好!我会准时来找夫人的!”说着,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当下,罗茜雪一人,就先往德生药房走去!因为心中有心事,是以,她的脚步走得很慢很慢!她不愿意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经历了此番之后,时元似乎有意无意地开始懈怠她了!尽管时元尽量不表现出来,可……敏感的她,还是觉察到了!她本以为,义父没有死,时元也恢复记忆之后,自己的生活将是圆满的了!但再一次回到时元的身边,她才蓦然发现,不自不觉间,自己和时元已然有了隔阂了!难道……时元是嫌弃她,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是以……还是耿耿于怀?虽然,他待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情脉脉,可终究不像从前那样,将她当作了珍宝,放在掌心呵护有加了!
因为罗茜雪的容貌极美,是以她走在了大街上,不时还有骇人的回头率!一时走得累了,她想着,莫如还是寻个吃茶地方,反正时辰还早着呢!她便寻了一家地方比较幽静的茶馆,意欲走进去!不料在进门时,就和一个男子,撞了个满怀!她的胳膊给撞的吃痛,她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所撞!一抬头,她便看到了一个男子,男子的眼睛也正好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惊喜!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梦中魂牵的女子,此刻竟然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赫连敏荣只觉得自己的手,自己的心都在微微地颤抖。
罗茜雪看着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此刻正‘放肆’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中不禁大为不悦!这个男子,纵然看起来非常提体面,可到底他撞了人,怎地连个对不起也没有?不过,她从来不愿意和陌生人起争执,不如就算了!反正……也不是很痛,她避过了男子一边,想走到边上的门里去。她的左脚待要踏进了茶馆的大门时,忽地又听见了身后男子的一声低唤:“姑娘,请留步!”赫连敏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下了莫大的勇气,他……不想失去这个和她认识的机会!“对不起,冲撞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赫连敏荣终于诚挚说道。
罗茜雪听了,不禁微笑起来,心里是一点儿也不怪罪他了!毕竟……他也是急于出去,而忽略了有无他人而已!不知者不罪!她见了男子,竟然还弯下腰行了一礼,不禁笑道:“公子客气了!公子也不是故意的!无妨!”说着,就要再次转身过去。赫连敏荣见了,心中终于紧张了!他继而又大声说道:“姑娘……”他真的不想见到她再次消失了!罗茜雪听了,心中十分诧异,她又回了头,好笑地看着他道:“这位公子,你是怎么了?我方才说了,我并不责怪!”她还想喝了茶之后,就赶紧去德生药房呢!赫连敏荣终于鼓起勇气,深深说道:“这位姑娘,我想,你我也是不撞不相识,既然大家有缘见面了,不如就……认识一下吧!”他诚恳说道。
罗茜雪听了,不禁抿起嘴儿笑了一笑!第一次,她认真地打量起这个有趣的男子来!论相貌,他当然很不错很不错!不过……她知道是个有妇之夫,是以……并不想去认识什么陌生之男人!“这位公子,你可听过另外一句话,萍水相逢,竟是他乡之客!何必要多此一举呢?不认识,也有不认识的好处!”罗茜雪幽幽一笑。她的笑容极美极恬淡,像山中的幽兰芳草一样,淡雅简洁出尘,可是叫出生于高原之上,自小看惯了狂沙大漠孤鹰的赫连敏荣,差一点儿被她的笑容,给迷了心智。他的心里不禁荡漾了一下,从她的一席话听来,这个姑娘并不是虚有其表,他的钦慕之心,不禁更深了,他淡淡笑道:“和既然认识了,说明就是有缘分!既然有缘分,彼此为何要躲闪呢?”赫连敏荣是积极进取之人,是以心中一点儿也不放弃这丁点可能的机会!
罗茜雪见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公子,你可真是执着!其实……这人的一生,不知要和多少人认识!你若是到了这大街之上,看着这街上的人来人往,难道都要上前,一一地上前结交打招呼不成?可也是笑话了!”她并不想对着这个陌生男子,就说出自己的名字儿!赫连敏荣听了,越发觉得这姑娘聪慧伶俐,心里更是荡漾,他不想再争执了,笑了一笑,便对着罗茜雪,缓缓说道:“好了!不如,我就自报了名讳了吧!我叫赫连敏荣,姑娘你呢?”哎……罗茜雪其实也是个蠢人,若她平时在府里,见了柳时元,多问一问陈国周边的国情,那么……定然会知道北边北疆国的皇上,叫做赫连敏荣!
可现在的她,听了这个在陈国如雷贯耳的名字,却是如呆头鹅一般,还只愣愣说道:“哦……那么我知道了!你这个姓,倒是有些意思!在我陈国,并不多见呢!”赫连敏荣见她果真不知自己的来历,不知为何,心里倒是变得轻松!他……真的很想一个平凡人的身份,去结交一个他所爱慕的女子,去经历一段美好的……“姑娘,轮到你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拿出了我的诚心,是以姑娘你也拿出你的诚心,如何?”赫连敏荣微微笑着,等待着她的回答!罗茜雪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莫非自己若不说出,今日他就不放自己走不成?不过……她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了,心想,就算说了出来,他也不见得,以后能再见到她!是以,她想了一想,便轻启唇道:“这位公子,我叫罗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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