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龄官见了柳时元这样问,便又露出自己被雨淋湿后的哀怜形容来!她立在雨中,可怜兮兮地说道:“大人,奴家不是去买东西的,却是去卖东西的!”柳时元已然走上前,听了这话,不免疑惑,口里说道:“是么,难道……府里有照应不周的地方么?”心想,茜雪不是说那红香院里,该有的物件儿,都是有的吗?夏龄官听了,不禁深深低下了头来,浅浅说道:“奴家我在大人的府里,其实……夫人照应地我还好!但是……奴家自知我是个寄人篱下之人!夫人的事儿多!一时没有注意到,奴家也不敢十分繁难了夫人!是以……奴家无事时,便去绣坊里领些手绢儿,在那手绢儿上绣些花儿草儿的,再送去了绣坊,也能算几个工钱!岂料……今儿个,天却落了雨了!奴家未曾带着雨伞……”
说着这话的时候,夏龄官可是不断地用手抚着湿脸!柳时元便将手里的雨伞,给她挡住了半个身子,口中说道:“夏姑娘……你也无需如此辛苦!夫人……的确事儿多,你若是有什么不便,不敢和她说,告诉了……我,也是一样的!”柳时元的心里,并未有一丝责怪茜雪,但却对夏龄官的坚强,有了一丝肯定其行为的意思!见柳时元的雨伞,挡住了自己的身子,夏龄官不禁低低说道:“大人竟然为奴家撑伞,奴家心里,怎过意得去?”说着,就坚持立在雨中!柳时元见了,便温言道:“姑娘何必和天气过不去!你是我府中的客人!来,不如你我就共撑一把伞,虽说男女有别,可你我心里光明就是!”
夏龄官听了这话,心中一低沉,看来……柳时元待她并无半点意思?可,她不甘心!是以,她便就慢慢地挨近了柳时元,柳时元便打着伞,二人慢慢走到了门前!门开了,开门的是老院公张伯,张伯见了少爷和夏姑娘雨**撑一把伞,不禁有些意外!而,夏龄官见了前方荼蘼花架下的一个淡绿色的影子,则不失时机地将自己被雨水打得玲珑剔透的身子,往柳时元的身边,紧紧靠去!可惜……柳时元是浑然不知!他对着张伯笑道:“张伯,你快给夏姑娘一把雨伞吧!今儿个我回府,可就在半路上遇到她了!是以,一同回来!”张伯在微微的惊异过后,赶紧就到了廊子下的耳房里,取出一把青面的油纸伞,给了夏龄官!柳时元便对着夏龄官,微微笑道:“夏姑娘,你撑着伞,赶紧回你的屋子吧!”说着,就率先往茜雪所在的花房走去了!
可惜,柳时元更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罗茜雪不在花房,因为天落了雨,她担心柳时元,早早儿地就立在门前的花架下,等着他回来!却又不愿意惊动了老院公,是以,她站在那花架旁,时元也竟没有看见!她看着柳时元手撑着伞,一脸笑意地往福利走去!心儿,却不禁有些酸楚了!原来……她不知道,时元将夏龄官带回了府里,果真是别有深意的!幸亏子陵提醒了她!看他二人肩并肩地立在门口,形容是那样地亲密,一个穿着天青色的袍子,一个穿着桃红色的石榴裙,看着竟也十分般配!时元……你的心里,是不是对我已经有了改变?你……是不是慢慢地,喜欢上了别人,比如这个夏龄官?
“时元……时元……”看着柳时元就要从荼蘼花架前经过,她的口中,还是不禁低唤,她希望柳时元能够听见。可惜,此时的雨声太大,虽然淅淅沥沥的,可是毕竟潺潺!柳时元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举着伞,快步朝前走!此时的罗茜雪,忽然觉得十分伤心,待老院公上前将院门阖上的时候,她便悄悄儿地从花架下出来,朝着自己的屋子蘅芜轩而去了!到了屋子前儿,她收了雨伞,放在廊子下,小环不知往哪里去了,此时还未回来!她便在那廊子下,将手支着栏杆,默默看着灰蒙蒙的天儿出神,听着这水流流入廊洞里的声音,一点一滴,无比清凉!果然是一层秋雨一层凉了!而她的心里,也已然觉出了一丝冰凉!难道自己色也未衰,可恩爱就快要弛了吗?柳时元也逃不出这陈国大臣一向喜新厌旧的节奏?
“茜雪,怎么了,你?”终于,柳时元的话语,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罗茜雪立在廊子下,不觉柳时元已经到了这里!见她的脸上隐隐有新干的泪痕,倒是叫柳时元的心里,十分的惊异!“茜雪,你是怎么地了?方才我回府时,先去了你的花房,可惜你不在!几日不见,你那些新培的花,倒是都开得异常的好看,茜雪,可见你是用心的了!”柳时元倒是温温地说着。罗茜雪听了,不禁苦笑了一下,她哑着声音说道:“时元,那些花儿,一月前就开了!可见你不上心!”她的语气里,并未有什么责怪,只是听起来有点凄凉。
终于,茜雪还是小女人心性儿,她转过话题,装作浑不在意地问道:“时元,今日你是一个人回府的?”柳时元听了,想起和夏龄官同进府之事,素日里,他就知道茜雪是个多心儿的,虽然这事儿并没有什么,但……他又想了一想(就是这多想了不好)是以,他只是淡淡说道:“茜雪,我可不是和之前一样,一个人回府的?娘子你为何这样问?”心中却在叫不好,难道茜雪看见了不成?他真的会担心她多想。
“哦……我以为子陵会来!我只不过是随便问一问!对了,晚上你想吃什么?”罗茜雪见柳时元否认了,心里更是觉得堵得慌,难道男人都会这样么?是以,说话的口气不觉也低了好多,显得没精打采的。柳时元见了,便笑道:“我想吃……你!”说着,便上前伸出胳膊,将茜雪紧紧地搂在了怀中!闻着茜雪发丝和肌肤的香味,柳时元不禁将头,低埋在她的颈脖间,柔声问道:“好啦!我的娘子!我知道我这些事儿,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你冷落了!你就不要惩罚我了!”茜雪听了,心里更是郁闷,已经陡然地升起嫌隙来了!她闷闷说道:“时元,你不是知道我的么,从来也不用什么胭脂水粉的!若有香气,也不过是我洗澡流下的皂角味道罢了!”说着,就将柳时元的手儿抽开,自己一人依旧踱到那墙角去。
可是柳时元既然来了情致,当然就不依不饶的了!他当然不知茜雪的心里,已经埋下了误会!“茜雪,你看这深秋的雨水,估计也要下个一阵的!皇上也说过了!若是明日依旧大雨,就散朝一天!你说皇恩既然如此浩荡,那么我们可也就不能辜负了才是!”说着,他又上前,执着地执住她的手,低低笑道:“咱们早些吃了吧!然后……你懂的!”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已然是荡漾起来了!茜雪推他不得,只得勉强说道:“你瞧你身上的气味!可是臭得熏人!”想想,自己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了时元的兴致好,毕竟,他和那夏龄官也并未显形!她这样想着,倒是觉得自己和那些一味喜欢吃醋的酸婆娘一样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在屋子里等着你用膳!你且先去你房里洗好了澡!”她低低地嘱咐着!她还是相信时元的!毕竟他们之间曾经经历了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事!她相信时元的心,还是在她身上的!这样想着,她不禁又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柳时元听了,果然笑道:“好!娘子,且等为夫一会就是!为夫一定洗得脱胎换骨的来见娘子!”说着,果然又依依不舍地忙忙地去了!罗茜雪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又幽幽地苦笑起来!一会,小环上来端了个盘子,盘子里放了两杯葡萄酒,一些精致的小菜和一些水果!罗茜雪便将这些吃食都放到屋子里的案几上,她一边歪在床头上看书,一边等着柳时元。
因看得入迷,是以小环进来将屋子里的灯添了灯油,罗茜雪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呢?”一阵香风经过了,柳时元已经翩翩来到!还未等茜雪站起,柳时元已经抢先将她手里的书给夺过去了,一看,竟是一本《西厢记》,是以,柳时元不禁吓唬他道:“我说,茜雪,你看得可是朝中的**啊!若是给别人举报了去,可是要坐牢的!”罗茜雪听了,心里根本就是不屑,她笑道:“是么?那我要说,现在这陈国,谁没有看过这些**啊!偏偏你时元较真这个!”柳时元听了,便也就在床上盘膝坐下了,随便地翻阅起几章来!看着看着,他不禁蹙眉说道:“其实这本书,也是很不通!既然人家莺莺是个丫头婆子一大堆的小姐,怎地就这么容易和张生那厮私会?”听柳时元的口气,似乎对张生无好感!
罗茜雪听了,简直就要笑出声儿来!她笑道:“这么说来,时元,你是不会学那张生私会的了?”她皮里阳秋地说道。柳时元一下子没听出来,只是点头道:“既为读书之人,都懂孔孟之道,这厮的行为,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影子?且不说这后面还是始乱终弃的?”柳时元的口气,倒是很替那崔莺莺不值!因此,罗茜雪不禁森森说道:“那末,时元,你既然多那张生不屑,是不是就是说,你以后要以他为戒了?不行那私会偷情之事,尤其还是背着自己的娘子?”罗茜雪可是将这话,转到了这个上头。听得柳时元的心里,可是一惊,随即,他就将书放下了,从床上下了来,在罗茜雪的身后,将她又搂了起来,口中说道:“茜雪,你好聪明,你让我看这本书,是在拐弯抹角地劝谏我不成?”
说着,又在罗茜雪的颈脖上亲了几口!罗茜雪听了,便也半真半假地说道:“时元,那么你会还是……不会?”柳时元可是轻浮起来了!他将屋子里的帷幔都拉下了!笑着对茜雪道:“今晚你好生缱绻我,那么我便就不会!”罗茜雪听了,口中没好气地说道:“时元,你是在成心气我不是!还是……你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对象了!”“哪里有……茜雪,你真是折煞为夫也!来来来……你我还是坐下了,正经将晚饭给吃了吧!”说着,便拉着茜雪的手儿,二人对面坐下了!茜雪幽幽叹道:“时元,你一从书房里出来,可就变得不是时元你了!总是这样油嘴滑舌的!”说着,倒是将自己手里的葡萄酒给喝干净了!柳时元笑道:“茜雪,你是我的娘子啊!这些话我不同你说,可叫我同谁说去?”
说着,也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这一顿饭,二人吃得是心照不宣。吃完了晚饭之后,茜雪上前将油灯又调亮了一些,时元见了,不禁笑道:“茜雪,灯……暗些好,暗些,方有情趣!”罗茜雪当然听出他在说些什么,是以,脸儿不禁红了!是夜,柳时元放下了红鸾帐,摆好了合欢枕,茜雪褪下了外衣,柳时元一把将她偎依在怀中!他在茜雪的耳畔,低低说道:“茜雪……这一次,我想我……一定会让你受孕……”说着,拉着茜雪轻轻地躺下了……
第二天了,这落了一夜的雨,竟然也没有任何要停的意思!既然今日不需上朝,那么柳时元便也乐得和罗茜雪一起,蒙着被子,好生睡上一个懒觉!罗茜雪的耳边听着这淅淅沥沥的雨声,顿时觉得倘若时间就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也是好的!脑子里蓦然地跳出了几个字: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蓦地,柳时元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口中大声说道:“不好,今儿个,我可是还有正事要办呢!”说着,就忙忙地披衣起床!罗茜雪见了,不禁诧异道:“时元,今日不上朝,你究竟是有什么事儿呢?”柳时元听了,便笑嘻嘻儿地对着茜雪说道:“是这样的!我昨儿个答应了子陵,今日可是要为他去说媒的!差点儿就忘了!”
说着,就将子陵的心仪之人也说出了来!罗茜雪听了,初时不免诧异,继而就真的是在为他高兴了!“好个子陵啊!既有了这样的事,却始终瞒着不告诉我!看来……在他的心里,终究还是兄弟之情重一些!”话虽然如此说,可罗茜雪的语气里,还是充满了说不出的高兴!子陵这下子,可就不需孤家寡人了!不过知道对方是个异国的公主,可是叫罗茜雪的心里,还是有点儿七上八下的!“时元,你说,子陵的这件事儿靠谱么?”柳时元便笑了一笑,换上了一件烟黄色的袍子,说道:“我也不知,但是我答应了子陵,就一定要替他去问一问!”想了一想,柳时元觉得,既然今日自己有闲,那么把茜雪也带上,岂不是好?“茜雪,你要去么?不想……知道那北疆国的公主,长得是个什么模样?”此言一出,果然惹得罗茜雪来了兴致,她莞尔一笑:“好啊!时元,我陪着你去!今日你穿了一身烟黄色的,那么我就穿凝绿的来配你!”
柳时元听了,不禁会心一笑,又将茜雪揽在了怀里!小环进了来,见少爷也在这,不禁会心一笑!待少爷和夫人都洗漱完了后,方又端来了早点!二人你侬我侬地吃完了早点,柳时元又打点了一些礼品,就相扶着往院子里走去!偏在这个时候,这雨儿又不下了!茜雪见了,迟疑地问道:“那末,时元,你今日还去不去上朝呢?”柳时元便立在那头,想了一想,方对着茜雪,温柔一笑道:“不去了!算我翘班一天!子陵的事情,在我心中,最是紧要的!”罗茜雪听了,也就嗯地点了头。二人到了门口,却看见了夏龄官,穿着一身淡紫的衣服,在门前门后地铲除着因昨天下雨而生出的苔藓皮!
因为有了昨晚夏龄官往柳时元身边紧紧靠的那一瞥,是以,茜雪便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怎么了解这夏姑娘!她便带了点客气地笑道:“夏姑娘,这样早的天,你不如回去再睡个小觉!这个活儿,自有府里的下人打理,时元,你说是不是?”茜雪也是个乖人,当着夏龄官的面儿,就将手紧紧地放在时元的胳膊肘儿里!柳时元听了,便也温言对着夏龄官说道:“是啊!夏姑娘,我娘子说的是啊!还是回去吧!这样的活儿,你做了生疏且不说,还费力!若因此摔着了,可也不值当!”说着夏龄官倒是有点耳赤,听着罗茜雪也不唤她的名儿了,反而叫出了一声生疏的夏姑娘,听得夏龄官心里微一沉吟,她马上就顺坡下驴说道:“是!谢谢大人和夫人的提醒!其实……龄官我只是出于好意!”说着,就低眉顺眼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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