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才一进厢房,她就愣住了,厢房里这会子坐了不少人,沈若华一身大红洋缎窄袄,额上戴着雪白貂鼠昭君套,含笑坐在正中的圈椅上,拨弄着红铜袖炉,听着房里的人说着话。她下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年轻貌美的妇人,一位着秋香色褙袄长裙,面容娟秀,另一位穿着桃红暗花长袄马面裙,容貌娇艳,她们头上的也都是明晃晃的赤金头面,虽然不及沈若华那般贵气天成,姿态淡然出众,却也教齐娘子一时看得花了眼。
相比之下,一身寻常家常衣裙的她显得格外灰头土脸,与她们一比,倒更像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丫头。
齐娘子一时觉着窘迫难当,不由地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跟着丫头进去了,给沈若华屈了屈膝:“三夫人。”
“齐娘子来了,”比起莲姨娘与桂姨娘带着鄙夷气恼地目光,沈若华倒是笑容平静,“请坐下说话吧。”
齐娘子局促地到丫头送上的绣墩上坐下了,身子有些瑟缩,只因身上的衣着实在是太过简陋,她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何不穿那一身新作的衣裙来,也好不至于被这几位比较地如此落魄,明明容貌是不输于她们的。
“这位娘子是谁?”莲姨娘带着满满的嘲讽开了口,“怎么打扮得这么素朴,瞧着怕是连妾身身边的春香都不如,真是叫人看着心疼。”莲姨娘瞧出了齐娘子的难堪,有意戳她的心口。
桂姨娘温温柔柔地笑着,轻声道:“莲姐姐可别拿她开玩笑,这位瞧着是未出阁的娘子,面皮薄着呢,怕是经不得你说笑的。”说着仔仔细细打量了齐娘子一番,口中赞道,“这般好模样,也不知道哪家有福气能娶了去。”
齐娘子此时脸上如火烧一般,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她不知是自己多心,还是她们有意,说得每句话都在戳她心窝子,她却是什么话也不敢回。
沈若华笑看着她们说着,这才道:“瞧我这记性,这位是齐家娘子,也是保定府来的,与我自幼便相识。”她指了指两位姨娘,“这两位是我院子里的姨娘,这位是桂姨娘,那位是莲姨娘。”
齐娘子这才知道,眼前这两个是薛文昊的妾室,一时有些尴尬,还是与她们勉强笑了笑:“二位姨娘。”
桂姨娘抿嘴笑道:“听闻齐娘子常来府里看望夫人,必然是与夫人交情深厚,也算是久闻大名了,今儿才得一见。”
齐娘子扯着嘴角笑了笑,心里却是又气又怄,气恼薛文昊才成婚小半年,却有了两房妾室了,她若是还想进侯府难不成要跟这两个出身低下的女人论姐妹!想着却是更怨恨沈若华,若不是她懦弱无用,又怎么可能让薛文昊连着纳了两房妾室了,偏生还占着正室夫人的位置,待她进了府,沈氏也就不必再留着了,只要用些心思,正房的位置终究还是不难到手的。
莲姨娘却没那好性子,她瞥了眼齐娘子,嗤笑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很是轻蔑。
齐娘子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沈若华与这两位姨娘要做什么,只当她们是无意地打趣自己,却不曾料到她与薛文昊私会的事早已被这三位知道了。她挤出笑容来,很是关切地望着沈若华:“好些时日不曾来了,三夫人身子可大好了?”两位姨娘在,她也不好意思套近乎直呼沈若华的闺名了。
沈若华平淡地道:“好些了,难为你惦记着。”望向齐娘子,“我这段时日府里事多,也没顾上问你,先前你说你娘病着,如今可好了?”
齐娘子有些不自在地应着:“好了,都好了。”心里却是盘算着,要怎么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套出些话来。
桂姨娘这时候却是瞧见了齐娘子手中的手绢儿,好奇地道:“好精致的针线活儿,不知道绣的是什么?”
齐娘子一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绢,不过是寻常的手绢儿,上面是她自己绣的花样子,道:“教姨娘见笑了,是我自个儿绣的喜上眉梢。”说着把手中的手绢递了过去。
桂姨娘一边看着,一边啧啧赞叹着,与沈若华道:“怨不得夫人整日夸赞齐娘子心灵手巧的,就这针线活儿就把妾身比下去了,真是不如呀。”
莲姨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你从前是夫人身边贴身大丫头,针线上哪里让你费过心,自然是比不上了。”她扶了扶鬓角,露出得意之色,“现在就是真要做针线,我也是做不得了,怕伤了肚子里的哥儿。”那语气分明是炫耀。
齐娘子原本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听得她这一句话,却是愣住了,转过脸看向莲姨娘:“姨娘有了身子了?”乍一看看不出什么来,不曾想到已经怀了身子了。
沈若华接了话过去,笑眯眯地与齐娘子道:“可不是,这可是院子里的喜事,前几日请了郎中来瞧了,说莲姨娘有了身子了,三爷和我很是欢喜,让她安生养胎,定要平平安安生下个哥儿来才好呢。”
齐娘子登时脸色变了变,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目光怔怔地望着莲姨娘的肚子,好半天才收回去,低声道:“那还真是喜事。”
沈若华看着她神色变化不定,端着茶盏慢慢吃着茶,唇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看来她是真的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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