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氏蹲下身,与顺哥儿好声好气地说道:“顺哥儿,这是你爹,祖母经常跟你说的,你不记得了?”
顺哥儿这才探出头,壮着胆子叫了一声:“爹。”
听到这叫声,韩建业一把将顺哥儿抱起,朝空中扔了去,然后又稳妥妥的接住。顺哥儿没吓哭,只是小脸惨白的。韩建业还想再抛,顺哥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秋氏骂道:“都当爹的人,还是这么不着调的,还不赶紧将孩子放下来,吓着孩子怎么办呀?”说完伸出手要将孙子抱过来。
奇怪的是,顺哥儿却还是紧紧地搂着韩建业,不给秋氏抱。秋氏莞尔,到底是亲父子,哪怕吓了他也还是亲自己爹。
韩建业也不生气地说道:“哪里就吓着了?我以前经常这样逗他玩的,每次都笑个不停呢!”
秋氏哭笑不得:“那时候才多下,现在多大呢?”
说了两句家常,韩建业问起了正事:“娘,祖母的棺木是不是还停在家庙?”
说起这个,秋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有了:“嗯,还停在家庙里,你大哥也在呢!正好赶上扶灵回老家下葬。”
韩建业一肚子的问题:“娘,玉熙说祖母临终前留下遗言,说不准玉熙给她守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氏说起这个心头就起火,不过很显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回院子里梳洗一下,这事稍后在跟你说。”
韩建业摇头说道:“不了,我先去家庙一趟。”回来以后,肯定是要赶紧去给祖母磕几个头了,洗漱的事也不着急。
卢秀走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这话,看着胡子拉碴不成人样的韩建业,卢秀酸楚不已:“二爷,你回来了……”一激动,连称呼都用上了以前的了。
韩建业望着卢秀,皱着眉头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去西北的时候,妻子可是很丰满的,脸上都没什么肉了。
“二爷……”余下的话都说不出来,就在那掉眼泪了。这一年多在京城,真的是日夜担心,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至于瘦,其实也还好,就是这一段时间茹素才瘦了一些。
韩建业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了,这会见卢秀哭了,手忙脚乱的:“哭什么,我这不回来了吗?”
说了两句话,韩建业就带着随从去了家庙。
秋氏拍着卢秀的手说道:“别难过了,业儿这次会在家呆一年,有什么话,慢慢跟他说。”
卢秀点了一下头。
京城大户人家办一次这样的丧礼下来,得累到一大片。韩建明虽然没累倒,不过这段时间也是累得够呛。
韩建业到家庙的时候,就看到疲惫不堪的韩建明,当下叫道:“大哥,我回来晚了……”
韩建明见状说道:“不晚,来,给祖母上香。”韩建业是孙辈,又在西北那么遥远的地方,能在满七七之前回来也不会让人挑嘴。
韩建业上了香,磕了头,烧了纸钱,然后望着韩建明问道:“大哥,爹跟三叔呢?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呀?”
韩建明说道:“爹跟三叔都病倒了,都回去了。”他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所以抗住了。
韩建业有些纳闷,问道:“到家的时候,娘没跟我说呢!”爹跟三叔都在府邸里,怎么着也该去见个面行了礼了。
韩建明将手放在韩建业的肩膀上,说道:“爹回别院了,至于三叔……”韩建明再想着该怎么跟韩建业说这个事。
韩建业正一脸纳闷:“大哥,我看了你给玉熙的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祖母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韩建明吩咐了随从两句,让他们看着,然后就带着韩建业去了后面的房间里。屋子里没人,这才说道:“你既然看了信,应该知道祖母要将玉熙除族的事吧?”
韩建业点头,说道:“这也太荒唐了。别说抓走的只是替身,就算不是替身,也不能这么做。”出事了就想撇清关系,这也太冷血了。
韩建明无奈地说道:“谁都知道这荒唐,可三叔还支持祖母的决定。要不然,祖母也不会执意要将玉熙除族。”
韩建业愣住了,醒悟过来以后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要将玉熙除族其实是三叔的意思?他怎么能这么做?玉熙可是他亲生女儿,他怎么能狠得吓这个心呢?”
韩建明脸上露出不屑:“到底是不是他怂恿祖母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对玉熙厌恶是真的,当年因为了通和尚的话,他不就差点将玉熙逼死了?”这已经不算偏心了,对待仇人尚且不过如此了。亲爹做到这份上,也算绝无仅有了。
韩建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韩建明却是问道:“玉熙知道这事反应如何?”玉熙跟祖母感情并不深厚,就算知道这事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最多就是名声不大好听。不过玉熙也是经了风雨的人,那点子流言对她造成不了伤害。
韩建业苦笑道:“当时就哭了一场,还动了胎气。好在玉熙身体好,要不然孩子都可能保不住了。”
韩建明眼睛一亮,问道:“玉熙怀孕了?”转而满脸不悦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写信回来告知一声。”
韩建业说道:“好像是说什么没满三个月不能对外说。”刚才他都忘记将这件事告诉娘了,估计待会得骂一顿了。
韩建明也知道这么一个习俗:“这丫头,难为她了。嫁到那样一个地方,又没个家里人照顾,什么都要靠自己。”若是嫁在京城,肯定就没那么多的风波了。
韩建业听了这话,说道:“你不用为玉熙担心,这丫头现在过得挺红的,云擎对她是百依百顺,跟换了个似的。军营里的人都经常拿这事打趣,说云擎这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呢!”说这话的时候,韩建业脸上露出了笑容。
韩建明听了这话也舒心,点头道:“那就好了。”云擎这么在乎玉熙,那肯定不会在意那点子流言了,更不要说玉熙现在还怀孕了,更是相当于有了尚方宝剑了。
顿了一下,韩建明说道:“等祖母下葬以后,三叔就要搬出国公府了。这事爹也答应了。”
听了这话,韩建业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哥,你说为什么都是三叔的女儿,他对玉辰疼爱有加,为什么就那么不待见玉熙呢?”那是爹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韩建明对此也无解:“以后你有儿女,要做到一碗水端平,不要偏心即可。”他们强求不了韩景彦,只能让自己做好,不要亏待了自己的子女。
韩建业难得叹了一口气:“也幸亏玉熙是个性子强的,要换成一般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扶灵回老家这日,韩景栋跟韩景彦都现身了。一行人将棺木送回了老家,老家就在奉天。抵达老家的第二日就将曾老夫人周氏下葬了。
看着在坟前哭得都快要晕厥过去的韩景彦,韩建明觉得特别的讽刺。不过是让众人觉得他是孝子了,要不然何至于哭得如此悲戚。
办完了丧事,在老家又留了几日,跟族人联络了一下感情,一行人就打道回府了。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将是周氏留下的东西分了。
当年宫变的时候,周氏的院子里遭了匪徒的洗劫,很多贵重的东西都被抢走了,特别是金银珠宝所剩无几。但这几年下来,周氏又攒了不少的好东西,另外还有几千亩的良田跟数个铺子。
正常情况下,这些东西肯定是要兄弟平分的。韩建明虽然对韩景彦心里有疙瘩,不过他在钱财上并不是个小气的。再者,长辈的嫁妆若是没有留下遗言,都是兄弟几个平分的,这都是大家默认的。
文氏见韩景彦没吭声,抱着大肚子站出来朝着韩景彦说道:“婆婆在临终之前留下遗言,说这要将她的嫁妆留给我们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记得了。”
因为是要分周氏的嫁妆,韩家大大小小的主子全都在这里。文氏这话一落,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韩建业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问道:“三婶,祖母真的说过这话?”田产铺子他不看在眼里,可文氏的话却让他很愤怒。
韩景彦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也分外难看,眼神似刀子似地落在文氏身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给我闭嘴。”
文氏虽然心里有些害怕,可想着那么一大笔的钱就没了,就好似在割她的肉。再者,这钱以后还有她儿子的一份呢!当下壮着胆子说道:“这明明就是婆婆亲口说的,当时不仅我听到了,就是玉容跟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都听到了。太爷,我知道你友爱兄弟,也疼惜侄子,可这是婆婆临终的心愿,你不能辜负了婆婆的一番心意。”
韩建业听了这话,气得笑起来了:“我之前还不明白祖母怎么会留下不准玉熙为她守孝的遗言,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所谓的遗言,就是这么来的。”
韩景彦冷着脸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建业又不傻,他怎么会跟韩景彦对着干,不管如何,韩景彦是长辈,他是晚辈:“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祖母临终之前的行事,跟以往不一样罢了。只是在想,大哥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子,可祖母却连一样让人念想的东西都不留给他,全都留给三叔。”韩建业就差说周氏临终之前是病糊涂了,行事与清醒时不一样。当然,想得多了,就会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好像是在觊觎周氏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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