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澄觉得小表妹很乖巧、很懂事,可是一想到跟她做夫妻,他便不由自主头皮发麻。
若换个女孩,他能使手段把人家折腾死,以绝了对方结亲的念头,但对表妹,他却无从下手。
这事要怎么说呢?
李菡瑶乖巧听话,但每次来江家,都会弄得鸡飞狗跳,他也跟着手忙脚乱,帮她收拾烂摊子。
妹妹江如蓝也跟着她变疯了。
江如澄挑不出表妹的错,只觉心累,好在他并未因此受过罚,因为长辈们对表妹出奇地宽容。
这原是长辈用心良苦:想让他们兄妹多接触,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自不一般,将来结亲水到渠成。
李老太太死后,李菡瑶要守孝,再者李卓航和江氏也不放心她去亲戚家住,他们又没空陪女儿走亲戚,所以江大太太就把儿子和女儿送到李家来了。
江玉真很高兴,女儿有人陪了。
李卓航虽警惕,但孩子还小,不好拘着,横竖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先让女儿享受天真的孩童生活。
这个冬天,兄妹几个把李家园子快翻过来了。
江如澄每天喜忧参半,最后受不了——李菡瑶玩儿过程中花样百出就罢了,也不知哪来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问到他绝望,也只有姑父好耐心,能回答她奇思妙想;若不回答,又维持不住做哥哥的脸面和自尊。
熬了半个月,他们才离开景泰府。
自此,江如澄便不肯再去姑姑家。
他不去,小表妹漂来了!
过年时,李家有孝在身,不便待客,江如澄逃脱一劫。一开春,他便对祖父提出,要去造船工坊历练学习。江老太爷见孙子如此勤勉,很欣慰,准他去了。
江家船坊在三江口。
江如澄在造船工坊待了大半年,晒得黑黑的,冬天才归,一进门便看见他嫡亲的小表妹,正坐在他祖母身边,小脸瓷白,眼珠乌黑;旁边的江如蓝则小脸红扑扑的鲜艳。
李菡瑶只需为祖母守孝一年,入冬后,江老太太便派人接外孙女儿去玩。李卓航因商务要出远门,担心江玉真在家照应不过来,便亲自送李菡瑶去外祖家。计划一个月后,他归来时,顺路再接李菡瑶回家。
李卓航在江家停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将女儿亲手托付给岳母,便匆匆离开了。
李菡瑶虽只是个小孩子,带来的下人中,只有王妈妈是伺候过李老太太的,其他都平常,但她却受到江家隆重接待,江家女眷都因她汇聚到江老太太的松鹤堂。
江家长房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江玉行、江玉衡和江玉真都是江老太太所出,另外两个则是庶子。
江家的规矩:江玉行坐镇三江口的江家造船工坊,江玉衡和另两个兄弟都在外地经管江家产业,但他们的妻子和儿女却都留在祖宅伺候父母。
李菡瑶四个舅舅。大舅舅江玉行两子两女:江如澄、江如蓝、江如涛、江如芷。二舅舅江玉衡一子两女:江如波、江如蕙、江如芸。三舅舅和四舅舅是庶出,共有五个子女。牵着抱着走着,乌压压来了一屋子人。
李菡瑶被江老太太搂在怀里,摩挲疼爱了好一会,才放她坐在身边。江如蓝也爬上榻,和她手拉手;江如蕙则坐在榻旁的小杌子上,姐妹们叽叽喳喳说话。江大太太拆看江氏的来信,并向王妈妈询问姑太太的身体状况等语。
江如澄便在这时进来,拜见老祖母。
江老太太高兴道:“快起来。你看你瑶妹妹来了。”
江如蓝忙扯李菡瑶下榻,“大哥回来了!”
李菡瑶喜悦地对表哥行了礼,笑问:“表哥,你去工坊啦?我还问如蓝姐姐你哪天回来呢。”
江如澄又喜又忧:再见到瑶妹妹他很欢喜,瑶妹妹活泼又懂事,他没理由讨厌;但他又不由自主悬心,总觉得要生事,且是他难以预计和掌控的事。
他回道:“昨天坐船回来的。”
又问:“妹妹也是刚到吗?”
李菡瑶回道:“嗳,刚到。”
江如澄问道:“妹妹累不累?”
李菡瑶道:“不累。澄哥哥,我想跟你学造船。”造船呢,木头搭个屋子能在水上漂,多神奇。
江如澄心一紧——瞧,事来了!
不等他想好怎么回答,他母亲江大太太已经笑了,道:“瑶儿想学造船?让你哥哥教你。”
这不过是她的玩笑话,且不说李菡瑶才六岁,江家的造船技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的。
江如澄听了诧异不已。
他不明白母亲的深意。
老太太也笑对李菡瑶道:“你想玩什么,都找你哥哥。”又向江玉澄道:“好生带你妹妹玩,不许欺负她。要是敢欺负她,别说你姑父不会饶你们,我也不能饶你们。”目光在江如波等小少爷身上一扫,眼神警告。
李卓航爱女如命是众所周知的。
江如澄忙道:“我怎会欺负妹妹呢。”
——她欺负我还差不多。
李菡瑶看着屋里众人,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和几个堂舅母,还有表姐妹、表兄弟们都望着她笑,对她好极了,比在家里也热闹多了,她十分的快乐。
家里好是好,就是人太少。
因此,她迫不及待想要跟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玩了,便请江如澄讲在船厂、海边的新鲜事。
江如澄义不容辞讲起来。
兄弟姊妹们围一团说笑。
江老太太见了十分喜悦。
一时到了午饭时分,大家都在老太太这吃饭。
吃了饭,李菡瑶和表兄弟姊妹们,从四岁到十岁的都有,都看向江如澄,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神情。
江如澄是被当家主培养的,若只会任性顽劣,恐怕要被父祖拎着耳朵教训了,江老太太和江大太太敢把李菡瑶交给他,就是知道他行事稳妥,不会乱来。
当下,他对众弟妹道:“下午就在屋里玩。瑶妹妹刚来,舟车劳顿,必定累的很……”
尚未说完,李菡瑶便急忙表白道:“我不累。船上没地方去,不是坐就是睡,我身上酸死了。”
江如澄道:“妹妹身上酸,精神不佳,更不能出去。外面风大,天又寒,倘若吹了风,染上风寒,不但不能玩了,还要躺在床上喝苦药汤。这岂不去了多的?不如妹妹先歇一晚,等精神恢复了,明天再玩别的。下午咱们就在屋里,我陪妹妹下棋,看妹妹棋艺可长进了。”
李菡瑶一听有理,答应了,她可不想喝那苦药汁子。
于是,江如澄分派兄妹们:李菡瑶是客人,他亲自陪她下棋;其他姊妹们或观棋,或另外支起一摊子玩牌。分派已毕,大家分头玩起来,十分热闹。
江老太太和江大太太对视一眼,满意点头。
江老太太兴致也来了,也摆开牌桌,几个儿媳作陪,江大太太没上场,在旁张罗伺候一屋子老小。
李菡瑶和江如澄对弈,江如蓝观战。
江如澄笑问:“让妹妹几个子?”
去年,他总要让表妹五个子的。就这样,李菡瑶也总是输。她又不服输,总缠着他不停下。
李菡瑶道:“我不要哥哥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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