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王壑怜惜谢相,怕他熬夜等,就在众人吃晚饭时候,一书生赶来,将一封手谕交给朱雀王。
朱雀王和谢相同看。
王爷拆开封皮,只见里面套了几份小信封,外形小了一圈,有的封皮上书“世子亲启”,有的上书“朱雀王、谢相亲启”,还有一份上书“谨爱卿亲启”,王爷全都掏了出来,将写着“世子亲启”的交给世子,写着“谨爱卿亲启”的交给谨海,最后一份他撕开了,和谢相同看。
赵朝宗、王均瞅半天,没见递给自己,顿时不是滋味,王均嘟囔道:“哥哥都没写给我。”
谢相侧首看那信笺,只见上面写的是:若以“如何联姻月国”为会试之策论题,历经三朝的谢相已落第矣……
谢相神情呆滞——
会试?
策论题?
主上真能想得出!
他落第了吗?
不,这“会试”还没结束,他还有机会。他已经在张世子身上下了工夫,只要世子打开心结,便能原谅观月长公主;世子和长公主联姻成功,昊国和月国的关系便能进一步,加上昊帝和月皇当年一夜私情,名节早已捆绑在一起,只要他全心筹划,也一定能联姻成功。
他怀着不平之心继续看信。
下面写道:世子和观月长公主的婚事是一道策论,朕与月皇的婚事是另一道策论,即刻起,所有人,不论敌我,但凡成功完成策论,朕都将重用。
谢相急忙看向张谨言。
周黑子、唐筠尧、王均他们也都盯着张谨言,谨言恍若不知,只顾拆看王壑给他的私信,也许是太心急了,把封皮都扯破了也不管,只忙忙地读信。
很快他便读完了。
就见他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然,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决定。默了一会,转向谢相和朱雀王,坚定道:“与观月长公主的亲事,本世子答应了。明日再去求亲。”
谢相惊得张着口,胡子都翘起来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王壑到底写什么了?
愣了一会,他冲谨言伸手,道:“请世子把主上的手谕给老夫瞧瞧,如果方便的话。”虽是商议的口气,那手却执着地伸着,一副坚持要看的模样。
谨言爽快递过来,“请。”
谢相接过,只见写的是:
慎行吾弟:
见字如见兄。
今日论讲堂一切,兄已悉数知晓;弟之疑虑,兄亦知晓。弟怀疑观棋真心,又不信她会如此无情。真心与假意,各五五之分。弟若不惧失败,且敢于尝试,为博取那一半真心,哪怕将来发现上当受骗亦无怨无悔,便允了亲事;若害怕失败,畏缩不敢付出,便放弃观棋。
谢相喃喃道:“主上英明。”
王壑将复杂的局面剖析成了简单的选择,关于真心和假意的选择,关于勇气和逃避的选择,并以此叩问世子:若世子敢于尝试,便去博取那一半的真心;若害怕失败,便逃避放弃。如此激将,世子英勇男儿,岂肯退缩!不,只要是个男人,他都不会退缩,何况世子本来就对观棋恋恋不舍,又怎不舍为她付出这五成的勇气呢?
虽然看明白了,谢相依然求证似的询问张谨言:“世子可否告诉本官,为何看信后改口?”
张谨言眼中焕发出异样光芒,神情坚毅、语气坚定道:“本世子愿意为她冒那五成的风险!”
谢相点头道:“于公于私,都值得冒险,否则抱憾终身。大丈夫就该有此襟怀,有此勇气,有此柔情。主上英明!若非主上提醒世子,使世子明了自己对观月长公主的心意,世子也不会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张谨言连连点头,觉得谢相解得透彻,他自己可没想这么多,只知道看完表哥的信就豁然开朗,若非天晚,恨不能现在就去找江南王和月皇求亲;
谢相低头再看自己的信。
从头又看了一遍。
这时,他总算回味过来了:王壑将他与李菡瑶的联姻,当成了第二道策论题,考较所有人,包括他这个宰相,为表郑重,甚至提前用上了“朕”这个自称。
谢耀辉感到沉重的压力——
自己能完成这篇策论吗?
他毫无把握。
还有,王壑一个字都没提女子科举入仕,关于这点,无人知道这位新君的想法,想谏言都无从谏起;而新君只认联姻结果,这必将导致许多人为了完成这道策论题而不择手段,譬如支持女子参政,以此来说服李菡瑶。
到时,他敢阻挠吗?强行阻拦,会不会被人指控破坏联姻,阻止议和,蓄意挑起内战?
不阻拦的话,有违他本心。
谢相觉得自己被未来新君架到火上烤,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焦灼味。
昊帝,心思真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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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翻到信笺第二页,瞄了一眼便怔住。
朱雀王则欣喜地笑了。
谢耀辉发怔时,王壑的手谕早被周黑子接过去了,与唐筠尧等人观看,那策论的题目令大家感到新奇和激动,迫不及待议论起来,声音由低渐高。
正在这时,周黑子惊喜大喊“主上明天要来!”
“什么?!”
“这是真的!”
“哥哥真要来?”
各种询问此起彼伏。
周黑子眉飞色舞道:“自然是真的!主上说他明日驾临半月书院,亲自率使团与月皇那边谈判。”
众人都欢呼不已。
谢耀辉一怔过后便放松了,却若有所失。他原是盼着王壑能来主持大局的,现在王壑要现身了,他又觉惆怅,认为王壑是不满意他的表现才要现身。
另一边,谨海和聿真也看完了信,笑道:“主上明日要去书院。今日书院发生的事,一些细节主上还不甚了解,现召我二人过去询问,知彼知己。”
赵朝宗急忙道:“我跟你们一块去接哥哥。”
谨海忙道:“请小将军见谅。主上既说明日现身,而非今晚,定有他的考量,若小将军随我们一块去,说不定会泄露了主上行踪,还是待明日再见吧。”
他绝不会带赵朝宗同行的。他和聿真去见王壑,首先要改扮女装;带上赵朝宗,他们要如何改装?不改装的话就这么去见王壑,那不等于告诉月皇的人,昊帝藏在哪儿么!昊帝若有闪失,他万死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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