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个上去献艺的官家小姐因为被抢了风头皆都面色涨红,恨恨咬牙,使劲撕扯手中锦帕。
云锦绣不止没达到让楚子恒惊艳的目的,反而无形之中为自己树立了一堆强大的敌人。
譬如丞相嫡女柳芊月,南宁王次女裴子璃,这些可都是身份显赫的贵女,但也出了名的难缠嫉妒心重。
苏羡宁唇角的笑依旧如暖阳般和煦,姿态优雅从容,只是瞥向云锦绣的美眸里却带着淡淡嫌恶,只一眼便错开了目光。
真不知道靖远侯那样端方正直的人怎么会教出来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苏羡宁眼神不由又落到正静坐品酒的云锦瑟身上,心内暗道,果然这才是大家千金该有的模样。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云锦瑟突然抬起头正对上苏羡宁打量的目光。
一双黑瞳潋滟清冷,神情冷淡,没有羡慕嫉妒,亦没有巴结讨好,只是轻抬下颚,点头示意了一下。
苏羡宁微微愣住,等回过神来也朝她笑了笑。
也对,那女人不过是个庶出,哪比得上风绝华的女儿。
当年的风绝华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姿容绝世,琴棋书画样样出彩,是何等的冠盖京华,听说几位皇子为了她险些争得头破血流,兄弟反目。
甚至有传言说上一任帝王,如今的太上皇楚擎苍对风绝华亦是一片痴心。
伴在太上皇身边的太皇太妃纳兰嫣便是与风绝华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笑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像足了当年那个惊采绝艳的女子,因着这个原因才得以凭着卑微的身份从秀女到了贵人,后来一路得宠,直到做了贵妃。
云锦绣跳完舞下来,眉心的梅花因着汗水濡湿,越发鲜艳欲滴。
她靠着云锦瑟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羞怯不安,“姐姐,是不是锦绣跳得不好?”分外小心可怜的语气似乎平时受了多大的委屈,杏仁眼里隐隐有了些泪水。
美人梨花带雨,泫泪欲泣,顿时一旁的官宦公子们坐不住了,认定云锦瑟这个做姐姐的仗着嫡女的身份欺负庶妹,投去谴责质问的眼神。
这是想给我上眼药啊,云锦瑟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云锦绣虽面颊微醺,眼眸里却暗藏着几分得意,甚至偷偷瞥向对面的楚子恒,一脸怀春少女的模样。
云锦瑟轻放下酒杯,气质无比清冷,明明只是个简单至极的拂袖动作,被她做出来却生生把云锦绣的气势压了个干净,弄得云锦绣本来要憋出来的几滴眼泪顿时出不来收不回,微张着樱桃小口,一脸苦逼表情。
“不是,锦绣你别误会,你跳得很好。”云锦瑟连连摆手,面上满是温柔之色,漂亮的凤眼里带着对妹妹的真挚关怀,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咬了咬唇,颇有些为难挣扎地道,“只是,这毕竟是宫宴,你穿成这样,还跳这种舞怕是有些不妥。”
正好,丫鬟秋纹拿了件白色披风过来,云锦瑟顺手接过,神色间满是担忧,“来,快披上,虽然是夏日,可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云锦绣气得脸色涨红,却也无力分辨,只恨不得将自己全都缩进披风里。
这会本来为她痴迷的公子们也反应过来了,靖远侯那么一个端方的人物怎会有这般放浪的千金,那舞虽美却也上不得台面。
若是在青楼楚馆跳跳准是头牌花魁,放到宫宴就实在不怎么合适了。
不过这可实在是个尤物啊,几个花名在外的纨绔再看向云锦绣的眼神就越发火辣了,之前是带着欣赏,这会就是想把这妖精一样的女子拖到床上直做得她娇/喘连连。
楚帝因着衣摆上沾了酒渍,回去换了件常服,容贵妃当然也去陪侍了,俩人回来楚帝是神清气爽,而容贵妃满面春光依偎在他身侧。
下面坐着的个个都是人精,堪堪瞟了一眼便依旧安安分分地坐在案前继续饮酒。
云锦瑟看着自家妹妹脸色发黑,神情扭曲,嘴角勾起一缕冷笑,清泠的声音如玉石相撞,“此曲名唤‘凤求凰’。”
曲名一出便是哗然一片,庶女刚跳了艳舞,嫡女这是要向恒王示爱了?
靖远侯脸面上也颇有些难堪,云锦绣丢脸倒是没什么,锦瑟这孩子是他与绝华的爱情结晶,怎么也能这般不知分寸。
月光洒在云锦瑟那张精致的脸上,更显姿容绝世,携女眷来的好些老臣都有些恍惚。
年逾四十的定光老将军宁云更是激动得打翻了酒杯,鲜红酒渍染了一身也不在意,只神色微痴,满目怀念,嘴里喃喃着‘像,真是太像了’。
云锦瑟十指纤纤,面前的暗沉古琴映衬得她指节如玉,拨弄间,泠泠琴音时而高耸入云端,时而低沉如软声呢喃,飘渺而空蒙。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顽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慈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永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飞高,无感我思使余悲。”
那倾城女子和着琴音浅声吟唱,眼前仿佛出现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轰轰烈烈的传奇爱情。
俊秀的男子作客桌家,以一曲凤求凰大胆倾诉爱意,帘后的美丽佳人为之所动,两人情愫暗生一见倾心,私奔出逃,如鸾凤相缠,锦瑟和鸣。
“云家嫡女琴艺果然无双。”清冷的声音淡漠异常,从暗光处走来的是一身姿颀长的少年,脸庞精致如雕琢,桃花眼眼角上挑,蒙着月华一般的潋滟水光。
少年身侧的玄色锦袍男子亦是俊逸无比,剑眉斜飞入鬓,极漂亮的凤眼里却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孤傲,只在视线落到身旁少年之时才化作一潭春水,暖得惊人。
众人在惊艳两人好皮相时也不由感叹上一句,“淮王和祁将军可真是兄弟情深啊,感情真挚。”
若是赵瑾在这,准会暴跳而起,大声嚷嚷,“兄弟个屁,那是一对啊!明显看爱人的眼神!!”
只可惜赵瑾这会正在西北‘牧羊’,楚景淮一句‘近日西北蛮夷猖獗,战事频繁’就把他打发到西北驻军去了。
顾安爵只笑笑,桃花眼里一片促狭之色,直盯得楚景淮耳根都红了。
蛮夷早被祁西泠打怕了,便是听了晋西军的名头都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的,哪还敢主动来挑起事端,每年奇珍异宝佳丽美人进献得别提多勤快。
云锦瑟眉心微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顾安爵一眼。
祁西泠为何会来?前世镇安将军因着性子清冷不喜喧闹,从未参加过宫宴,等眸光落到一旁笑意温软的昭宁郡主身上,她心内顿时了然。
似乎是感受到了云锦瑟的眸光,顾安爵也看了过去,两人视线相对,云锦瑟不由有些心跳加速。
并非是面对心上人的感觉,而像是被个恶魔盯上了一般,莫名心悸,放在身侧的手也不由狠狠攥紧,掐出几个月牙印记。
顾安爵移开目光,莫名想笑,怎么女主这么怕他,明明这幅壳子很美腻很柔弱的。
因着前世之仇,明明女主对他不该是恨不得扒皮抽筋,杀之而后快吗,原作里的祁西泠可是被重生复仇的云锦瑟整得很惨啊。
因为延误军情被降了职,再又是辽疆之战惨败名声尽毁,一举成了阶下之囚?
与此同时,女主爱人,也就是正牌男主烨王披甲上阵,杀得敌军铩羽而归,既是军功硕硕,在百姓中也成了战神转世,威望极高,可以说是一路踩着祁西泠登上皇位的。
楚景淮面无表情,紧紧跟在顾安爵身后,见心上人竟然将目光落在一个女人身上,顿时一身低气压,冷气跟不要钱一样,使劲地往外放。
邻近的几个官员都吓得直哆嗦,拿筷子夹菜的吧嗒一声掉了,把酒杯凑到嘴边的直接给灌进了鼻孔,呛得咳嗽个不停。
顾安爵偏偏就是爱看这人吃醋的小表情,又朝着云锦瑟那微微勾唇笑了。
雪莲花一样的如玉公子笑起来杀伤力可是堪比核武器,在场的官家小姐顿时脸色绯红,满眼痴迷。
便是依旧维持着优雅姿态的昭宁郡主也有片刻怔愣,安容更是完全丢了公主仪态,捧着脸直直望向少年。
楚景淮不乐意了,气势越发强,像是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撕了。
顾安爵主动伸手拽住他,指尖在他手心暧昧地滑动。
两人相牵的手掩在宽大袖袍之下,倒是没人看见发生了什么,只是冷气飕飕往外冒的淮王突然神色柔和下来,两人在靠前的案桌旁落座。
楚瑾瑜知道这三弟向来不把自己放眼里,可碍于他手上的权利自己也奈何不了他。
而这祁西泠年纪轻浅,却在军中威望颇大,上次收回虎符,祁西泠倒是蛮平淡干脆地交了出来。
暗卫却回报说他手下武将个个愤慨难当,说楚帝这是怕将军功高盖主,明摆着的嫉贤妒能,纷纷磨刀霍霍欲为将军讨个公道。
虽然后来不知怎么被祁西泠安抚下去,可还是令楚瑾瑜又是气愤又是忌惮。
拿在手里的虎符无疑成了个摆设,以往代表至高军权的玉质令牌此时就像是个笑话,楚瑾瑜几欲将它摔个粉碎,到底还是没舍得。
这会,大楚两个对他最是不敬的刺头倒是成了对好兄弟,他顿时越想越怄得慌。
一团团的怒气仿佛实质化了,气氛顿时压抑无比。
顾安爵倒是完全不受影响,楚帝那么点将尽的稀薄帝王威压跟他强悍精神力比起来简直就是渣。
一旁的楚景淮似乎是嫌案桌相距太远,冷着张面瘫脸直接贴着顾安爵坐下了,开始专心致志给某人剥葡萄,俩人一个吃一个剥,欢快无比。
楚瑾瑜只感觉额头爬满黑线,便是原本战战兢兢的公子哥,冷汗涔涔的千金小姐们看了这画面,都莫名有些想笑,这幅置身事外的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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