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类人?
顾俊闻言闪过无数杂乱的念头,最后决定装哑的呀了声,撑着拐杖往两人那边街道走去。这不是没有风险的选择,但要是被后面的追兵追上,可能是更糟糕的情况。
他跟着这两个年青男女身后,走过这条街道又进那条,在这些黑塔间的狭小石道上弯来绕去。
那股惊怒的追击声响越来越远了。顾俊一直边走边注意着周围,没什么异常,有旁人经过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显然在狄拉斯-琳不能那样行事。这里的风有着一股异味,非常难闻,也让人感觉危险弥漫。
他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两人,都是黑发,身材矫健,男的年纪较大,很普通的长相,而女的颇有风姿。
他们为什么要帮我?“同一类人”指的是什么意思?
走了不久后,他们到了一座石桥底下的河岸边,有一条能容四五人的老旧小木舟就停泊那里,舟头的竹竿上挂着一盏煤油灯,泛黄的灯光照亮着周围。
男的先登上了木舟,拿起木桨准备划动,女的说道:“先生,请上船吧。”
“呀。”顾俊哑叫了声,还是不暴露自己的语言,因为不管是地球语言或异文语言都会说明很多。
他指指自己的眼球,再转动着向他们问道:“你们是谁?”
“先生,你的眼睛太有压迫力了……”女人看得皱皱眉头,“我叫孔雀,那位是墨青。”
顾俊心里又一下失望,能会意这不是姓孔名雀、姓墨名青,就是在表达一个事物,像是宝石的名字。
因此名字也没透露他们的来历。语言无法确切说明什么信息,正如他用的是眼球语言一样,或许也是伪装。
“你们为什么帮我?”他转动眼球又问道,试探一下他们的意思。
说话的还是孔雀,她的神情很认真,“先生你是《大地七秘教典》的修习者吧。你的恶梦里有那种感觉,不算强烈,但我们能感觉到,你召唤过它的力量。”
哦,顾俊心头一动,“同一类人”就是指都修习《大地七秘教典》?
他想了想,故意试探道:“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们是同族。”
“那自然是另一个原因。”孔雀露了丝微笑,“先生,你很谨慎。”
顾俊瞥了眼沿河两岸的那些黑色高塔,身处这种诡异陌生的地方,不谨慎会死得很惨的吧。
“你们要去哪?”他问道。
“先离开狄拉斯-琳。”孔雀看着他,语气颇为友善:“我们不清楚先生你的遭遇,但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黑商人不会允许他们的奴隶逃跑,哪一家的奴隶跑了,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全城抓捕,抓回去直接封木箱里活活饿死。”
她望向夜幕的远方,又说:“我们是要去乌撒镇。先生你可以先跟我们一起去,到了那里你自行离开。”
顾俊心念电转,这帮人很熟悉这里,如果他问乌撒镇是什么,就会暴露自己的无知……
“你们去那里做什么?”他这么问道。
“拜访乌撒神庙的大长老阿塔尔。”孔雀回答,“我们有事找他。”
孔雀并没有多说是什么事,顾俊当然明白自己防着人家,人家也防着他。但他又问道:“你们的同伴呢?”
“他们在狄拉斯-琳还有事情忙。”孔雀只道,“先生,时间不早了,跟不跟我们走,你作个决定。”
“为什么你们知道我会逃跑?”顾俊却继续问,“你们像在那里等着我。”
“因为当时我们就在剧院的后台。”孔雀说,“我们看到有人惊叫逃跑,说恶梦人杀过来了。”
顾俊回想当时是有不少路人的,这说法过得去,但他们知不知道他能说话还是个问题……
最后他还是决定上船,因为只是这两个人或五个人的话,比那些奴隶买家好对付。
在他登上木舟后,孔雀也上了船,一头一尾的和那个沉默的墨青一起持桨划动木舟,在河道上徐徐离去。
顾俊趁机整理一下自己,精神侵蚀度24.78%,已到危险的境地,八个美梦只剩下三个,而且都接近破碎。那些藤蔓已经像与他构成了共生关系,深入了皮肉里,拿出卡洛普器械又会暴露自己,先不动它们了。
他缓缓地摘下白色面具,在朦胧的夜色下,阴沉的河面倒映着黑影。
他往河面望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脸庞……那是怎样的怪脸啊,天花麻斑也比不过,整张脸都是痂皮脱落后留下的瘢痕,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部还呈紫红色……脖子左侧处有一大道的割痕,尤为可怖。
双目的眼眶还烂成一片,血都流不出来了,两只眼睛眼神空洞,若不空洞就有灾了。
顾俊望着那张畸怪的脸庞,有点恍恍的出神。
真不知道我现在……还是不是咸味的……
“先生,还没请教该怎么称呼你?”这时候孔雀问道,语气似有点热诚。
“恶梦人。”顾俊用眼球示意,重新戴上了那张白色面具,就先叫着这个名字吧。
乌撒镇和狄拉斯-琳着实有一段路途,孔雀说走陆路需要七天时间,走水路也需要三天。
三天以来,不管在木舟上,还是上岸扎营歇息,顾俊都一边休养自己的精神,一边警惕提防着两人。
在这期间墨青说了不到十句话,孔雀倒是话多,却说得滴水不漏,让他无从判断对方的来头。
顾俊渐渐发现,乌撒镇似乎就是他被祖各们卖给黑商人的那个地方,因为河水变得碧绿,辽阔肥沃的平原也出现了,那些宁静的农舍再次映入眼前。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他们便走在了这座古老小镇的鹅卵石巷道上。这里都是些尖形屋顶的低矮建筑,有些房屋会有突出的楼层悬在街道的上空,烟囱管到处都是,但更多的还是……
顾俊走了一小段路就注意到了,大群大群的猫,它们各种各样,但都体形肥胖、毛发亮丽,不像是流浪猫。
孔雀严肃的跟他说:“乌撒有个规矩,不能伤害猫。猫在这里有极大的地位。”
顾俊不由想起吴时雨说过从那长刀、长弓通感到了猫……
他没有自行离去,而是撑着拐杖继续跟两人前去乌撒神庙。
建在山丘间的神庙建筑群同样简单而朴素,若不说是神庙,说只是家富人的宅院也可以。顾俊没见到这里供奉的雕像,倒是有更多的猫。就在这乌撒最高的山丘顶上,矗立着一座石彻的圆形高塔,攀绕的藤蔓给铺上一层青色。
大长老阿塔尔就在高塔里面,但每天都有很多本地的、外地的人来拜访他,在塔门口排起了队伍。
排队的时候,孔雀又对顾俊说:“大长老阿塔尔是贤人巴尔塞的徒弟,尽得巴尔塞的传授。据说他们曾经去攀爬过哈提格-科拉山,只有阿塔尔回来了,他说巴尔塞在窥视大地诸神的时候被未知的力量抓走了。”
顾俊顿时变了面色,只是被面具遮着而已。
贤人巴尔塞?那个白船老船长,果然是来自乌撒镇的吗……
此时,他仿佛又听到了巴尔塞那一股癫狂的高呼声:
“我,贤人巴尔塞,用智慧凌驾于大地诸神之上,用意志把诸神的咒语和障壁化为乌有!”
那个幻象就是发生在巴尔塞和阿塔尔攀爬哈提格-科拉山的时候吗?又是什么力量把这份狂喜转为极度的恐惧?
巴尔塞接待到来梦境世界的人……这个阿塔尔会不会懂得离开梦境世界的法子?
顾俊心中满是疑惑忐忑,又有些抑着的期待。过了小半天,终于轮到他们走进高塔内了。
就在塔内第一层内间,身着长袍的阿塔尔端坐在一张象牙色讲台上,苍老的面容一看到他们,骤然惊变了神色。
阿塔尔全无往日的平静,惊呼着站了起身,巍巍颤颤的,已是涨红了老脸,“贤人巴尔塞预言过这一幕……破衣者戴白色面具来临……智慧的巴尔塞啊!三百年了,我的学问仍然不及他的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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