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厄运……
狂风中传来疯人啸叫般的呼喊声,顾俊脑袋的每一根神经都炸痛了起来,像都成了蠕虫在翻动。
他听到了更多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四周传来,还是在脑海深处响起,还是在心底汹涌上来,那声音在说着:尊敬的卡洛普医生,你们有救到过哪怕一个命该死亡的人吗?
你们对抗不了死亡,一旦死亡找你们麻烦,你们就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说尽力了,其实是无力,无能,无知。
你们并没有理解死亡,又如何可以做出比苟活更崇高的事情……
“开火……!”顾俊咬牙喊了声,在意识还能清醒的此刻,作着感觉最对的指挥:“开火!把这些杂碎打烂,向前面推进,趁它们还没有重新凝聚成形,上前用精神旧印打它们,毁灭它们……”
他这个思路,众人也都同意,格兰特-贝尔、普洛霍罗夫卡等人当即通过对讲机给部下们下令。
砰砰哒哒,枪声很快就密集地响起——
大部队继续往前面推进,同时防备着两边和后面,而那昏睡的17人由医护人员们或抱或背的带着走。
前方远处的那些黑袍人像之前的一样,也是即使被打得血肉飞溅,成了一滩肉碎,又能重新凝聚。
而且让众人越发惊诧的是,那些暗红色血肉不需要分是哪个黑袍人炸开的,全部都能混合起来。那并不是一个人的复生,而像是一种生物体物质在不断黏合,就好像所有这些黑袍人都可以合成一体……
这时候又有另一个状况,重新凝聚的那一道道人形畸物的面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着,脸型、骨骼、五官都在变,一层皮肤长出盖在面部上,但头顶和脑后都还是那暗红的血肉。
而且眼眶之内,并没有眼睛,只有两团血肉。
格兰特-贝尔他们还不觉,但顾俊认得出来,是来生会人员的那张枯槁面孔,面无表情,比死尸更要瘆人。
你似乎很好奇,我们是什么,我们是谁……
难道答案不是一直在你心中吗?
面孔?当你照镜的时候,你是否以为真的能看见自己?面孔,面孔,可真是会玩弄愚人的东西。
骤然之间,那些枯槁脸的黑袍人的面部又纷纷变了,整张脸皮脱落地上,然后又融进他们的脚下,而同时脸型在缩小,五官在变化,新的皮肤生出,成了一张少女的面容,是谢一曼的面容。
只不过在眼眶内的,也是两团污浊的血肉,见不到半点神采。
砰嘭一专用,这颗头颅被一颗大口径子弹打得爆开,然而这道无头身影只是微微晃了晃,头部就又凝聚起来。
她是你的病人是吗?你觉得自己救了她,那为什么她的脸会在这里?
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费尽了心血,安慰她,救治她,安排她……这就是你的成果,而你把这样称为救了她。
你没有,你没有救下她,你也没有救下接着的下一位。
顾俊正感到头痛欲裂,像有千万条的寄生虫要从他的脑袋破出,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痛叫响起。
这是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只见旁边不远的薛霸那张方脸上满是痛苦的苍白,“啊……阿俊,厄,厄运……”
薛霸手中的步枪垂下,右手掌刚刚捂住了心脏,就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浑身肌肉绷得像石头那么紧。
“蛋叔,抢救,抢救……!”顾俊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得出声来,因为他的意识好像在游离开去。
但他看到那边的蛋叔带着人员和医疗箱跑过来了,吴时雨在跑向他:“咸俊?”而孔雀、墨青几人急忙去给薛霸打精神旧印,然而这并不起作用,薛霸瞪大的眼睛瞳孔在扩散,蛋叔急道:“心跳停止,去甲肾上腺素,快!”
“他妈的……”前方的楼筱宁从对讲机也听说到了,薛霸怎么会突然倒下……
这家伙在最近的一次体验,每一项指标都健康得不得了,为此他还到处炫耀了一番。这家伙一顿可以吃几斤牛肉,这家伙还报了很多的课程进修自己,以便卖弄那些冷门知识……
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倒下。
是有精神攻击吗?哪里,是从哪里来的?
“咸俊,你怎么样?”吴时雨注意到顾俊的不对劲,上前扶了扶他的手臂,她顿时几乎痛苦叫喊。
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她像掉进了深渊,还是他艰难地把她推开,“别碰我……有异常力量……”
“征服者蠕虫。”也走上来的邓惜玫茫然喃喃道,也是被一股异感扰着,“是征服者蠕虫的力量,薛队长他听去了……他听去了,死亡终结了他……”
征服者蠕虫?顾俊耳边出现嗡嗡的乱响,丽姬娅写的那封异文书信又涌上心头……
【终结吧,让死亡终结这一切,但是死亡又是另一个开端。】
狂风之中的呼喊声更大了,厄运,厄运,那声音听上去有些像是薛霸粗犷的嗓音。
与此同时,格兰特-贝尔等人既惊讶着变故,又指挥着战斗。眼见与前方那些杀不死的血肉怪物越来越近,距离也就一两百米了,他们问顾俊怎么办,但顾俊却也失了魂般没说话……
“他在思考!”吴时雨解释道,楼筱宁接过了前线指挥:“先继续打!”
众人也就继续开火,准备着距离再近些就打精神旧印。
只是不少人心里都有了点怀疑,打旧印真的会有用吗,看看薛霸现在……
枪声嘭砰响着,血肉四处飞溅着,火力更大,但这些怪物凝合的速度更快了。前方的荒野上又重新凝结出几道身影,这些身影凝结出的面孔,全部是同一张方脸,是薛霸的脸庞。
只不过那原本的刚毅与硬气,都成了阴诡和畸态。
顾俊望着那些畸脸,谢一曼的、薛霸的、枯槁面孔的、好像还有他自己的……
他的意识越发朦胧,看着周围的层层人影,一切都似在凝滞,一切又都似在扭曲。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消散,但是这种状态也使他突然间有什么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场名叫《人》的悲剧,而主角是那征服者蠕虫。”
“黑暗的果实自亘古的深渊长出,死亡的蠕虫将与天地一同长久。”
在舞台上突然降临的是死亡,带来死亡的是厄运,带来厄运的是征服者蠕虫。
征服者蠕虫,就是厄运之子。
厄运之子,就是征服者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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