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 162 章(1 / 2)

瓜田蜜事 浣若君 7345 字 2023-09-06

此为防盗章  他家还有个三婶, 却是和郭千斤的妻子何氏同侍一夫, 郭嘉等人称她三叔母。因那妇人很少出门, 夏晚如此灵通个人, 也不知道她的来历。

郭银笑道:“六畜, 大哥我都多大的人了, 怎么可能还往你家门上扔瓦片子?肯定是对门子的田狗剩,谁叫你方才拨他的慧根子的。”

厨房里的,后院里的短工婆子们也都赶了出来, 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嘉捡起那块瓦片子, 拿在手中瞧了瞧,忽而一个甩手飞了出去, 瓦片穿过湛蓝天宇, 也不知飞到何处, 过了片刻,大门外传来一声孩子尖厉厉的哭声, 显然有个孩子哭着跑远了。

郭银下了土坯基子,转身从大门上走了进来,踱步到了西厢檐廊下, 便见夏晚提笔,正在书案前习字。

他笑的颇为斯文:“夏晚,好久不见。”

夏晚抬了抬眸子,冷冷剜了一眼, 却不与郭银说话。

恰此时郭嘉还在大门上, 郭银声音极低, 又快速的说了一句:“六畜也是可怜,只怕活不得太久,把你嫁给他一个将死之人,是夏黄书委屈了你,也是我们老郭家委屈你。”

夏晚也是因为嫁了郭嘉这个随时会死的病秧子,这辈子居然还有捉笔学写字的一天,像模像样在砚池中蘸了蘸笔,她挑着两道柳叶眉道:“有钱难买我乐意。”

她的性子,倔犟,泼辣,好强。对自己厌恶的人,向来都不假以辞色。

分明刚才她凑着身子往上倒贴,郭嘉都无动于衷,可对着郭银,她立刻就要装出一幅我过的很好,我们夫妻相爱着呢的形样儿出来。

再一沉眸子,她低眉在毛边纸上,字如鬼画符,写的极为专注。

郭银笑道:“你大约不知道,我们老鲜卑人有个传统……”

话音未落,郭嘉已经从大门上走进来了,郭银剩下的半截子话立即吞了回去。

*

两兄弟站到一处,郭嘉才发现郭银的腿似乎不对劲儿,走路一瘸一拐。

两个在兵营里的兄弟,郭兴是骑兵先锋营的左路指挥使,是如今和北齐作战的主力军,轻易是出不了兵营的。

郭银只在呼延神助的主帅院中做个最低级的文职,跑腿儿的那种,在最底层。

他能受伤,郭嘉格外吃惊:“难道说关西大营里已经无兵到连大哥这种也要出战的地步了?”

郭银盯着窗子里正在提笔写字的夏晚,摇头道:“非也。要说哥哥这受伤,其实跟弟妹有关系。”

郭嘉瞬时回头,盯着窗子里的夏晚。

她方才一张小脸儿胀了个通红,此时却沉沉静静,眉都不抬一下,瞧着颇有几分倨傲。

“怎么回事?”

郭银笑道:“事实上早在半个月前,提督大人就曾去红山坳,看过一回弟妹,也跟夏家伯父聊过几句。当时,还是我告诉弟妹,说边关战事不力,提督大人可能要想到她,叫她早做打算。”

说着,郭银又走了几步,一瘸一拐,瞧着格外的可怜,再一笑道:“方才提督大人出门之后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再一审,知道这半个月里只有大哥出过兵营,认定是大哥通风报的信儿,直接命人在大门外就将大哥打成这个样子了。”

郭嘉明白了,郭银这是为了夏晚才受的伤。他专门一瘸一跳的过来,大约也是给夏晚看的。

要说这小夏晚,虽说年纪还小,但相貌生的好,肤白貌嫩的,在水乡镇并这十里八坳,喜欢她的男子们真真不少,至于争风吃醋,当然也少不了。

她当初被献过祭,敢娶她的人不多,但想吃点豆腐臊皮一把的可不少。

不说郭银,便他二弟郭兴,也是当年在镇子上因为夏晚和人起了冲突,打死了人,才叫郭万担扭送到兵营里的。

郭银胆子小,大约也只想在夏晚面前卖个好儿,等郭兴回来,知道他当初跟人拼过命的小夏晚强行嫁入郭家,嫁给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闹一场。

*

厨房的王大娘今儿化的软儿多,见隔壁的老宝贝儿银疙瘩也来了,遂又端了两碗出来待客。

不过银疙瘩没有夏晚的福气,梨上没有淋着蜂蜜。

郭嘉接梨子,顺带回头,想看看夏晚在作甚,便见她一笔一画,正极认真的写着。

方才他虔心教她写字,她居然来摸他的胳膊,还妄图要诱惑他。

此时一个人埋头写,她倒是写的很用心。写一遍,再到宣纸上他写的那两个大字上轻轻临摹着,光洒在她圆润润的鸭蛋脸上,格外沉静的端庄。

妹妹郭莲小时候也总觉得女儿家不必读书识字,是他拿着竹条,一竹条一竹条抽着屁股才能抽出一手好字来。

可他没有教她防身之术,到底私心,总觉得小女儿家就该娇养着,结果,一个妹妹就那么没了。

想到这里,郭嘉心头莫名一酸,心说要不就留下这小丫头?

拿她当个妹妹养着?

他看起来那么瘦,身子还有病,怎么对抗关西大营的提督总兵啊。

她转身进了西屋,吴氏一双细软软的热手随即揽了过来,柔声道:“别怕,六畜和那提督认识,只要说一句,这事儿就会过去的。”

夏晚没有吴氏那般的乐观,望着院子里的郭嘉,心说阿弥陀佛天神保佑,他只要此刻不厥过去晕在当院,我就万事大吉了。

“我公公呢?”夏晚又问吴氏:“他不是当过兵的么,怎的也不出来帮郭嘉挡一挡?”

吴氏看样子是又犯疯病了,痴兮兮的笑着:“地主家那有闲的时候啊,他在后院拿把大斧子劈柴了。”

夏晚心说这可好,关西大营的提督都杀上门了,老公公居然还不忘劈柴,他如此勤劳,不做地主谁还能做地主,可大事怕是指望不上了。

她一踮脚,从书架上取了把腰刀下来,柔声道:“娘,您到炕上去躺会儿吧,我在这儿坐一会儿。”

若呼延神助敢硬来,要从郭家抢走她,夏晚拼死,便死在这间屋子里,也绝不会跟他走。

如此想着,她腰刀都摁到脖子上了,便见郭嘉忽而抬步,朝着那幅拓画走了过去。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捏上自己青茬点点的下颌,扭头颇为玩味的看了呼延神助一眼,忽而仰脚过头,一脚下来,就把那幅拓画踹成了两半。

撕拉拉的扯纸声,两边廊下的士兵们齐齐拔刀,整个儿就围了过来。

呼延神助也气懵了:“郭六畜,你疯了,这可是兵主蚩尤的亲笔。”

郭嘉回过头来,瘦瘦的身材,背似把利剑一般挺直,声音格外的低:“大师哥,当初你拿夏晚做人头献祭,我报到师父那里,师父曾说,呼延神助那个含鸟猢狲,是我师门之耻,天下最腌瓒的婆娘都不如,他若再敢拿活人献祭,就是丧尽天良,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玄真派弟子,捉住了就往你的头上撒尿吐痰,一人一口糊了你,也不能消他之怒。”

骂一句,走近一步,这穿着麂皮长靴的,地主家清清秀秀的大少爷骂起脏话来,唇角微翘,一口长安官话,字正腔圆,铿锵有力,脏话从他嘴里出来,不叫人觉得反感厌恶,反而格外的好听。

在场无人闻之不变色,呼延神助唇角直抽搐,亏得忍功好,但那笑就跟画上去的一样勉强。

郭嘉之所以叫呼延神助为师兄,是因为他们曾共同拜师于一个门派,一个师父。

那是位于昆仑山上的玄真派,道号浮屠子的老师尊。

不过,呼延神助是自幼长于门下,得浮屠子亲身传授武艺的大师兄,而郭嘉则是浮屠子云游到水乡镇时,觉得郭万担的瓜格外甜,为了换两只瓜吃,胡乱点来的关门弟子而已。

浮屠子喜吃瓜,有一阵子便住在老郭家,从春到夏再到秋,从西瓜吃到黄河蜜再吃到白玉兰,吃瓜之余,指点郭嘉一点强身健体之术,也不过三脚猫的功夫,因为招式简单易学,水乡私塾的于夫子后来还把这些招式推广到了私塾,私塾里的学生们上课之前,人人都要比划两招。

所以虽师出同门,呼延神助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个名不正言不顺拿甜瓜换排位的关门师弟。

他道:“师父已死,追究不得我。更何况国家有难,男儿上阵杀敌,浴血疆场,身为女子,既战神有召,夏晚就该赴棺而祭,请战神重新归降我大魏。”

郭嘉抱拳道:“远在长安的皇上他老人家曾说过,大魏朝中,凡任何人,无事不得擅闯民宅,这是我郭家的宅子,我不欢迎你,现在请你滚出去。”

当今大魏皇帝,开国之君李延极确实说过这话,甚至于,这是大魏建朝之初,为了安抚民心,写在法典中的律法。

百姓非得犯法,无论衙兵府兵,还是边关之兵,那一路的兵都不可以轻易扰民居。

当然,呼延神助远赴长安,把拓画,以及战况汇报上去之后,皇帝所批的批语也是:须彼女自愿方可行事,否则就不可行。

那意思当然是,必须夏晚自愿躺进石棺里头,只要她不愿意,就不能强迫她。

上有硬谕,下有软对,只要能把夏晚抓到手,呼延神助自然有哄她点头的方法,可谁知他不过回京述职复命,才短短半个月,原本在水乡镇像个野孩子一样乱跑的夏晚就嫁进了郭万担家。

抢不能抢,要想哄出去吧,小师弟毕竟是个秀才,不识字的百姓好哄,他这样的秀才可不好哄。

虽人们常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兵也怕秀才,毕竟他们死鸭子嘴硬,而如今皇朝初定,皇上又特别的看中秀才。

呼延神助咬了咬牙,道:“晚晚,毕竟战神是你前世的夫君,他会一直思念你,我等你想通的那一天。”

郭嘉随即冷笑:“大师哥,你若生了病,头疼脑热,会做什么?到山神庙里祭张纸,然后烧了冲水吃?”

呼延神助未语。

夏黄书抢上一步道:“那个不管用,还是煎两幅药来吃的管用。”

郭嘉指着老丈人道:“这不就得了。连这赌徒都知道,人生了病要煎药来吃。对症下药,你们关西兵打不赢仗,拜鬼祭神,等鬼神来帮,不如好好操练兵事,这跟咱们生了病不能到山神庙里吃纸符,要煎水吃药是一个道理。”

外面的百姓们听了,也发现似乎恰是这么个道理,纷纷点头道:“是哦是哦,寄希望于小夏晚,倒不如多操练操练你们的兵呢。毕竟鬼神也只是个运气,敌军来了,还是得你们当兵的真枪实刀去挡哦。”

呼延神助闭眼默了半晌,扬手道:“撤!”

窗子里的夏晚犹还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没想到就这样,关西兵真的就退了。

*

待关西兵一撤,吴氏亲自提着扫帚,把那撕成碎片的拓画给扫了出去,扫到门外还狠踩了几脚,以示愤怒。

家里出了这样的乱子,郭万担面不改色,稳如泰山,扛上犁,架上牛,居然吆喝着长工们上北坡上的旱地,又去种谷子和粟了。

门帘轻响,是郭嘉进来了。

夏晚见他坐到了书桌前的太师椅上,顺顺儿从门后面取过双百层底的布鞋来,就打算要替他换。

郭嘉手里端着只浅口小瓷碗儿,勾手从书架上拎了只青瓷质的圆肚小瓷罐儿下来,一只勺子伸进去,蜂蜜还未挖出来,便觉脚上一凉,低头一看,夏晚屈膝于地,正在极艰难的,准备抱脱掉他的麂皮软靴,大约是准备要替他换鞋。

他虽生在地主家,打小儿在老爹带兵一般的督教下,连亵裤都是自己洗的,还未叫人替自己换过鞋子,下意识一缩脚,想要挣开,夏晚顺势拉下靴子,已经将他一只脚塞进了布鞋之中。

再换一只,夏晚拍着手站了起来,将两只靴子拿到门外仔仔细细拍打过,这才替他放在鞋架上,洗过手,走了过来。

郭嘉起身,把夏晚压在椅子上,将只勺子递给她。

夏晚接过勺子,又见郭嘉推了只碗过来。

面前是一碗一整只,拳头大的黑梨,剥掉黑皮,只剩淡黄色,软囊囊的梨肉,在淡褐色的梨汁里浮游着。

黑梨俗称软儿,虽说塞上处处都有,但无一处能有水乡镇这般大的。软儿要在头一年十月落霜后才摘下来储藏,深冬食之最佳,治咳嗽,化痰淤,是塞上人家家家门前都要植着几株的老梨种。

塞上虽寒,到如今四处冰都化了,各家的软儿当然也都吃完了。不说软儿,青黄不接的三四月,整个塞上也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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