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王亨疯了的,不止王谏。
谢耀辉听说王亨跑到府衙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民宅挖坑去了,呆了半响,也觉得王亨疯了。
他也听说过太极洞的事。
王亨、梁心铭,当世之俊彦,竟落得如此下场,谢耀辉感到一阵悲凉。他一面在现场巡视,指挥衙役和禁军隔离救火,一面询问下属官叶落昨晚详情。
叶落便详细回禀了他。
谢耀辉听后,命将最先到达的四队巡城虎禁卫队长叫来问话,问他们当时位于哪条街道、如何发现异常,发现后如何决断的,又花了多长时间赶到府衙等等。
众人如实回了。
叶落做笔录。
谢耀辉问:“沈将军呢?”
众人都道:“沈将军晚一步。”
沈奇是第五个到达的。
谢耀辉叶落:“让他们摁手印,签字画押。”
叶落忙起身道:“是。”
于是大家签字摁手印。
谢耀辉又命抽沈奇那支队中的禁军来问话,他没有叫沈奇,而是叫了两个普通的禁军。据那两个禁军道,他们当时在德政路东,看见烟花听到鼓响就赶过来了。
京都府衙同其他各部衙门不同,不在皇宫附近,而建在市井中心,是方便百姓的意思,德政路离府衙很近的。
谢耀辉皱眉道:“德政路?这么近,为何比他们晚到?在长安大街附近巡查的都比你们先到呢。”
那禁军忙道:“我们路上遇见反贼了?”于是将沈奇发现异常的事说了,搜查了好一会呢。
谢耀辉问:“可搜到了?”
那禁军道:“没有。”
谢耀辉又问:“可有人受伤?”
那禁军道:“无人受伤。”
谢耀辉再问:“你可看见是什么人?”
那禁军道:“小的并未看见。”
谢耀辉再问:“有谁看见了?”
那禁军道:“大将军看见了。”
谢耀辉道:“除了大将军,还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那禁军犹豫道:“这个,小的并不知道。”
谢耀辉正要再问,沈奇走过来。
沈奇听说王亨疯魔了,狠狠松了口气。之前他一直悬着心,怕王亨迁怒于他。王亨出名的不好惹,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贻误时机,若抓住他比旁人来得晚这点,皇上为了给王家一个交代,说不定就会贬他的官。现在好了,王亨疯魔了,沈奇自信安全了,他可什么都没做!
因此缘故,他指挥救火很卖力、很用心,一会到这,一会往那,正奔忙间,忽见谢耀辉在那边摆了张桌子叫人问话,叶落执笔记录,心中一动,便走过来。
“谢大人这是……”沈奇问。
“了解事故经过。出了这么大事,皇上必定雷霆震怒,你我还需早做准备,应付天子垂询。”谢耀辉正色道。
“大人说的是。”沈奇忙道。
又问可有要他帮忙的。
谢耀辉说当然有,便问他之前巡街在什么位置,发现异常是如何应对的,多长时间到达府衙等。
沈奇忙细细告诉,说到路遇反贼时,说的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忽然被谢耀辉打断,问还有谁看见。沈奇忙说有个禁军队长看见,谢耀辉便命衙役去叫那人。
谢耀辉道:“沈将军忙去吧。”
沈奇脚下不动。
谢耀辉道:“沈将军还有事?”
沈奇道:“谢大人无事,本将军去了。”说着满腹狐疑地去了,一面想“谢耀辉弄什么鬼?”
谢耀辉问了禁军,又问府衙的差役们、龙隐卫,还想再叫幸存的姚褀和梁锦云等来问,却找不着人,说跟着王大人去了别处,正挖地道呢,只好暂时作罢。
他心中也满腹狐疑,沈奇因何来这么晚?路遇反贼什么的,沈奇虽言之凿凿,他却不以为然。
虎禁卫巡城,通常百人一队,每队负责几条街。沈奇作为大将军,领了三百人的队伍。就算他真遇见反贼,也不能三百人都停留在原地寻找敌踪,就想不到这是敌人在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在府衙那边?况且除了他和那个禁军队长,其他人居然都没发现所谓的反贼……
忽然,谢耀辉眼前闪过朱善领着虎禁卫围困梁府的情形,梁心铭和王亨出宫后,沈奇对二人赔罪……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那边正忙碌的沈奇,喃喃道:“不会是故意耽搁吧?不会的!不会的!”心里有个声音反驳他,“怎么不会?这么好的机会,只要耽搁一小会,结果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还无迹可寻。”
谢耀辉浑身绷紧了。
他该怎么办?
若是证据确凿的事,他自然可以依法查办沈奇,然依照眼下的情况,顶多判沈奇失职之过。皇上若下狠手呢,便会将沈奇流放;若从轻处置,会将沈奇降职。而他却白白得罪了沈奇,凭空树立一个政敌;梁心铭又没了,看情况王亨也不妙,值得吗?要不要坚持?
谢耀辉看向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看见那个紫袍乌纱的女子站在火中讥讽地望着他,洞悉他全部的心思。
他又想起当日在金殿上,梁心铭犀利地指责苏熙澈:“你虽为宰相,却不是天下人的宰相,只是天下男人的宰相。”他感觉心底涌出一股热浪,向周身扩散,兴起男儿的雄心和豪情,坚定道:“你放心!本官是京都知府,不仅仅是京都男人的知府,定会替你讨还公道!”
谢耀辉吩咐了叶落几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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