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彤城市一户普通人家内,一家六口人正吃饭,这家人姓孙,家里是做建材生意,前些年彤城发展得还挺,到处都盖房子,他们家也跟着赚了不少钱。
这家人有三个孩子,上边两个都是儿子,下边还有一个女儿。大儿子已经结婚了,儿子儿媳目前都家里住,平时就帮着父亲一起做生意,夫妻俩为人都很精明。小女儿正读大学,学校各种活动中都十分活跃,常常还往家里拿一些这样那样奖章,很会哄老两口开心。
就只有二儿子孙林木,他们家是个异数,孙林木排行老二,本来就是上不着下不落不咋讨人喜欢,偏偏他这人又十分木讷。
孙家两口子从小就教育家里孩子说,要争气啊,现好好读书,长大了才能有出息啊,他愣是没往心里去,学习成绩一般般,学校里这样那样活动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转眼孙林木大学毕业都有两年了,工作换了好几个,前阵子又因为跟他们经理顶了几句嘴,结果人家就给他小鞋穿,后他就只好辞职不干了。
孙林木辞了职,从公司宿舍搬回家里,这天中午吃饭时候,饭桌上,孙父就问他怎么又辞职了,他哥跟他妹就说他这样子不行,为人处世不够圆滑,心里承受能力又太差,等等,言语间,多少也有些轻视意思。
饭桌上一个他喜欢菜都没有,他母亲还让他待会儿吃完饭,把自己房里被套床单拆出来洗洗,再把房间好好擦一擦。
二十五六岁人了,自己拆洗一下被单本来不算什么,只不过他记忆里,他哥哥和妹妹还有已经进门两三年嫂子,从来都没被要求做过这些事,他母亲是全职太太,他们家这些事一直都是她做。
吃完饭回到自己房间,孙林木再一次感到深深厌倦,社会上也就算了,自己家里,他作为一个儿子,一个弟弟,一个哥哥,是不是也需要多出息多圆滑,多强心理承受能力,才能被家人瞧得起?
他天生就对出人头地挣大钱发大财没多少野心,就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但是当今这个社会上,他愿望显然是天真不现实。
每个上班族每一天都像是打仗,和客户和同事和领导,都各自有他门门道道,这些东西不能给社会创造任何价值,它们却硬是消耗了无数年轻人无数心力,这是病态不合理。
但是你要是想生存,那么首先就得去适应,有些人适应能力强一些,有些人适应能力差一些,孙林木适应能力尤其差,所以他就混得很不好。
孙林木拿起桌面上一张纸条,上边写着一个电话号码,他有些犹豫,照理说,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应该再次投入到社会当中,让自己摸爬滚打中找到自己生存之道。
但是这个年轻人这一次真是累了,他想找一个清静地方躲起来,那里他不用多出息,也不用多圆滑,不需要多强心里承受能力。
“喂,你好,罗先生吗?”他拨通了纸条上号码。
“啊,是我。”罗蒙这会儿正刷锅呢,听到手机响了,连忙脱了橡胶手套接电话。
“我网上看到你这边有房子要出租。”
“打铁铺那边啊,还有好些呢。”
“我就一个人住,想要一个房间,行吗?”据说要跟人合租话,好自己找合租伙伴。
“可以。现空房子多,你租一个房间,也是给你一个屋子使着,等以后人多了,那就不行了。”听声音这回是个年轻人,刚好打铁铺那边现老老小小,多来几个年轻人没啥不好。
“那我一会儿出发,大概今天傍晚到。”孙林木说着就环视了一下自己房间,昨天刚辞职回家,行李都还没拆包呢,这会儿倒是省事了,连打包都不用。
“行啊,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罗蒙说完,挺高兴就挂了电话。
“谁啊?”一边正扫地肖树林就问了。
“一个男,还挺年轻,说是要租打铁铺那边房子住。”罗蒙又套上手套,继续刷锅。
“哦。”肖树林点点头,也觉得这是好事。
“你爸跟那个阿芸婶事情怎么样了?”罗蒙也挺关心那老头第二春。
“就那样,成天做这个菜那个菜往她们家端,也不能把林伯给落下,所以现基本上就成厨子了,整个院子人都吃他做饭菜。”说起来,他们父子俩这是都成厨子了。
“你说咱们这儿是不是该找个做饭了?”罗蒙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肖树林说。
“嗯,找吧。”刚好他也有点做烦了,想吃现成了。
“那一会儿我给郭师傅打个电话,他认识厨师多,让他帮忙找个手艺好点。”
下午差不多三点钟,罗蒙就给郭大锅打了个电话,眼下正是暑假,郭大锅呆家里正悠闲呢,这会儿他刚睡完午觉。
“要找厨师啊,你大概都有啥要求?”郭大锅听罗蒙要给他那牛王庄找个厨师,就问具体要求了。
“要求也没啥,就是要做饭好吃点。”他就是这么个小山头,找个厨子能有多少要求。
“你那儿活多不?”郭师傅又问了。
“没多少,早饭不用他做,午饭跟晚饭一顿就整两个菜,平时也就是几十号人吃饭,等星期六星期天时候那是多点,哦,这阵子暑假,人也是多点,等开了学那就少了。”这阵子他跟肖树林做得也不咋吃力,就是天天做饭,做得久了,也有点嫌烦。
“那我这里刚好就有个人选,做饭手艺那是没得说,工资要求也不高。”郭大锅就说了。
“这人啥毛病啊?”做饭手艺真那么高,工资怎么可能不高,除非是有别毛病。
“大毛病没有,就是懒了点儿。”郭大锅嘿嘿笑了两声,说道。
“有多懒啊?”那要是太懒了也不成啊。
“就是爱吃爱睡,做饭他倒是挺上心。”郭大锅听出罗蒙有些不乐意来了,连忙又挑好说。
“他是你啥人啊?”这人听着就不靠谱,要不是有个关系,这郭大锅也不能把他往自己这里推销啊。
“嗨,同门师弟,一直跟我师傅身边好多年了,要说这做饭手艺,那他是要比我强出许多。”
“说说吧,具体到底是咋回事。”这要是不问清楚情况,罗蒙肯定是不能让他上牛王庄。
“其实吧,事情是这样……”接着郭大锅就对罗蒙说起自己这个师弟情况了。
他这个师弟大名叫候俊,打小就好吃,十来岁那年跟家里一个亲戚上他师父馆子吃了一顿,就给迷上了,从此以后就天天逃学上他们大厨房去,帮着洗个菜刷个碗什么,就为了挣两口吃,后来干脆就辍学了,成天就厨房里泡着。
他们师父见这孩子就为了一口吃,连学都不上了,干脆也就收他做了徒弟,转眼十来年过去了,当年师兄弟一个个都出师了,就这候俊,人家请他去干活,没干两天他自己又跑回去了,说是活多,嫌累,吃也没他师父那边好。
原本他师父也是抱着顺其自然态度,候俊不愿意出去,就让他还自己身边跟着,反正这个徒弟年纪也小,虽然学了有十几年了,但是论岁数,今年也才刚二十二。
偏偏这候俊还三番两次挑战这老头底线,也就是前几天,他师父一个朋友给他送过来一篓子毛蟹,都是正宗洞庭湖产毛蟹啊,他师父卖了几个给老客户,剩下几个就厨房里放着,打算第二天找几个朋友过来喝小酒。
第二天上午他跑厨房里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毛蟹,就光剩下一堆蟹壳了。
“候俊!你个杀千刀小兔崽子!”老头子那是气得直跳脚啊。
“师父,又咋了?”白白胖胖年轻厨师就问了。
“又咋了?你又偷吃了啥好东西?”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老头耐性也终于被磨光了。
“嗨,就是几只毛蟹啊,不是咱卖剩下?”
“你个猪脑子!那么大那么好毛蟹,还能卖剩下?算了,反正老子也养不起你了,赶紧找个活儿出去吧。”
“师父,别赶我走啊,我都不要工资。”
“你丫吃得比工作都多!”
就这样,他们师父当天就给自己几个徒弟打电话出来了,让他们帮着留意留意,有合适工作没有,帮这候俊安排安排。
可是他那些徒弟,如今大多都是大酒店里干活,那规矩多着呢,候俊手艺是好,可他人那么懒散,哪个地方敢要他啊?就连郭大锅这个包食堂,也不能要这号人啊,食堂工作可不轻松,吃得也不怎么样,就候俊那样,肯定也待不住。
这会儿罗蒙给他打电话,郭大锅马上就想起这茬拉了,这牛王庄上一天就做两顿饭,一顿就两个菜,工作挺轻松,罗蒙那边还有不少好吃,这不是刚好合适?
“这人做饭真挺好吃啊?”罗蒙仔细听了这个情况,觉得问题好像也不大,可以试试看。
“别不说,手艺保准过硬。”对他这个师弟,郭大锅也就这一方面还能有点信心。
“那你叫他来试试吧,这个工资,你看开多少合适?”
“你一个月给他两千块就行了,这人懒,给他钱他也不爱出去花。”
“两千块?”这会不会太便宜了点,厨师呢,好歹也是要手艺。
“给两千块就行了,你们那儿不是还养了鸡吗,听说都卖极味楼去了,你每个月再给他弄一两只小公鸡补贴补贴。”这郭大锅到底还是要为自己同门师弟争取一下利益。
“那没问题啊,只要他能把活儿给干好了,要是干得不好,我到时候可是要赶人。”罗蒙这就把丑话说前头了。
“嗨,那是肯定,到时候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该咋样咋样。”后边事情管他呢,先把人推销出去再说,这几天他师父天天往他这儿打电话,一打过来就是念叨老半天,他不想听还不行,这给闹,好不容易放个暑假,他也想过几天消停日子啊。
“那行,他啥时候能来啊?”
“就明天,待会儿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今天晚上叫他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出门,中午就能到。”以那老头子性子,这会儿正气头上,肯定是恨不得今天就把候俊那小子卷吧卷吧丢牛王庄上去,不过这也不好显得太急了不是。
傍晚六点多钟时候,孙林木那边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自己到打铁铺了,罗蒙跟肖树林刚好也把这一天活儿干完了,就一块儿去了打铁铺。
他俩把车开到打铁铺下边马路边,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大包小包带着一堆行李马路边等呢,罗蒙看了看,一个大号登山包,一个大号行李箱,还有一个手提包,然后旁边地面上还放着一把锄头。
“你带锄头干啥?”罗蒙就问他了。
“刚刚镇上买。”孙林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这五官也算是端正,长手长脚看起来还算挺顺眼,站起来腰杆笔直,也有那么一点型男气质。
“打算这儿种地啊?”罗蒙跟肖树林下车去,帮他把东西往车斗上面提,从这马路边到打铁铺,还有挺长一道坡要爬。
“我看到你帖子里边说,这附近有不少荒地,现没人承包,可以自己开出来种。”孙林木来这里租房子,也不光是为了居住来,他还想试一试,除了城里打工上班,他生活是不是还能换一种方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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