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一,牛王庄上就比从前冷清了不少,天气开始炎热起来,明晃晃大太阳日复一日炙烤着大地,雨水却半滴也不曾有过。
肖树林承包那个水库已经蓄上了足够水,下游也不再断水了,但是因为天气太干燥,从山上流下来泉水经过沿途不断消耗,能顺着溪谷流到水牛镇,已经很少了。
罗蒙和肖树林每天镇上卖菜,常常听人说水厂过阵子就要开始定时关闸停水什么,肖老大和阿芸婶果断时间可能会搬回打铁铺去住,毕竟打铁铺那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嘛。
菜市场里蔬菜价格又涨了,罗蒙他们蔬菜自然也跟着涨价,挣钱是了,但是每天浇水工作量也大了,看着大家脸上愁容和外头明晃晃日头,谁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李海梁之前提到那些鸽友倒是还没有消息,毕竟鸽子是极其恋家动物,尤其对那些散养信鸽人来说,搬家绝对是一个大工程。
这一天中午罗蒙和肖树林回自家小屋睡了个午觉,出来时候,见马从戎来了牛王庄,还带了个面生中年男人过来,和马丁良三人正坐四合院里说话。
“来了咋不喊我一声啊?”罗蒙笑着招呼他们。
“说你睡午觉,我们反正也不急,就等等。”马从戎笑了笑问罗蒙说:“那三百斤花蕾什么时候交齐啊?你可还差我一百多斤呢。”
“再说吧,近天气热,愿意上山晒太阳人就少了,今年要实交不起,我就明年再给你。”反正也没合同,马从戎也不能要他违约金,罗蒙干脆就耍起了赖皮,实不是他不想办这个事,而是没办法啊,为了这个花蕾事,陈管事还上镇里去招人了呢,结果一听说要上山晒太阳,也没几个人愿意干。
“唉,花蕾这个事就先放一放吧,我今天找你是为了说别事。”现到处都有用工难问题,这事马从戎倒也不怨罗蒙,没办法,这年代物质生活丰富,随便干点什么工作都能衣食无忧,苦活累活自然就没人愿意干,这也算是时代特色了。
“啥事啊?”罗蒙看了看和他一起来那个中年男人,很普通长相,皮肤比较黑,还有点谢顶,鼻梁上还架这一副眼镜,不用说,马从戎今天要说事肯定和这人有关了。
“这是程教授,淡水河鲜方面很有研究,前两天听说你们水库里有不少石斑鱼,我就找他问了问,想看看你这里搞人工养殖,能不能实现。”马从戎把这个中年男人介绍给了罗蒙。
“哦,那辛苦你了程教授。”来者是客,罗蒙虽然有些不满马从戎没跟他打招呼就拉人上他这儿搞研究,但是当着这程教授面,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哎,哎,应该,应该。”程教授十分客气:“咱说这种石斑鱼啊,学名叫光唇鱼,是咱们国家本土品种,专门生活山泉汇聚溪涧之中,从前很常见,这些年因为过度捕捞和污染问题,已经很少了,要好好保护啊!”
“那是,那是。”罗蒙等人点头附和。
“我看你这里环境好得很,要养殖这种石斑鱼,成功机会很大啊。”程教授又说道。
“哎,程教授啊,你也知道这种鱼龟毛难养得很,对环境要求高,密度也不能太大,这玩意儿虽然价钱不错,但是养殖前景嘛,就不太乐观了。”
罗蒙和肖树林已经打定主意,要从他们屋子旁边瀑布,到水库上游浅滩,这一段水域中养殖石斑鱼,而且罗蒙又有灵泉手,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对着程教授和马从戎,他就没必要一开始就把话说得那么满了,先听听看他们怎么说。
“你说这个问题,也是我们现发展石斑鱼养殖大难题啊,养殖条件苛刻,养殖成本降不下来,目前市场价虽然不错,但还不太能形成动力,所以说这个价钱方面,我看还可以往上面再提一提。”这程教授说话倒是实。
“你听听。”罗蒙对马从戎说道:“我知道你这一回又打算从我这里弄石斑鱼了,说吧,怎么个想法?”
“这回我要长期稳定供货。”马从戎直接说出了自己想要。
“要多少?”罗蒙问他。
“一天十斤,合同嘛,咱就先签五年,价钱你大可以放心,咱俩合作这么久了,价钱方面我可从来没叫你失望过。”马从戎说得还挺硬气。
“十斤?你丫当那是田里泥鳅呢?”一天十斤,一个月就得三百斤,就算是按目前低市场价六十块钱一斤,那也得有一万八了,这种小溪石斑鱼要真能那么好养,山沟沟里老农们早都成百万富翁了!
“你先别着急,刚刚我们看了一下,初步估计啊,一天十斤应该不成问题。”程教授安抚道。
“咋不成问题啊?”罗蒙问他。
“是这样,你看啊,你这山上不是修了不少水沟吗,还一段一段把水流截起来,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水坑,我看了一下这些水坑,大能有三四个平方,小差不多也有一个平方,主要是水流很活,到时候再沟底铺上一些石头,就挺适合光唇鱼生活。”程教授说了自己设想。
“这样能成吗?”罗蒙倒是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应该没问题,如果把鱼苗放高处水池里,它们应该就会顺着沟里水流不断到下游去觅食,寻找适合自己生存地方,这种鱼常年溪流中生活,不怕急流,就算是逆流而上也是有可能,不至于被一个个小水池困死。”程教授说也有他道理。
“那喂食怎么办?太分散了啊。”难得有个专家能为自己解惑,罗蒙自然要把自己不懂问题一次问个明白。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你也别小看了我们小溪石斑鱼,这种鱼还没有被彻底驯化,还有野性,生命力也极强,三五天不喂食估计都死不了。何况你这些水沟遍布整个山头,穿过不少田地,地里虫蚁蚊蝇什么,要是到水沟里去喝水,石斑鱼就会自己捕食,还有一些苍蝇蚊子喜欢水里下卵,那都是幼鱼很好食物。”程教授对牛王庄养殖石斑鱼这件事,显得比较乐观。
“这样真能行?”罗蒙还有些将信将疑。
“当然,为了给鱼群提供充分食物,让它们长得一点,适量投喂也是很有必要,你要是能水沟两边再种上一些水草那就好了,好是能沟壁上种植一些苔藓,这些小鱼也喜欢吃苔藓和藻类。”程教授又给了他一些建议。
“那投喂话,喂点啥合适?”罗蒙又问。
“你要是图省事,买点那种专门喂对虾饲料就成,要想搞好一点,喂点剁碎小杂鱼什么,不过这种鱼不爱吃沉底饲料,所以投喂时候,那还得慢慢。”程教授呵呵笑道。
“那不现实啊!我山上这水沟加起来总共得有多长?还得慢慢喂?那得喂到猴年马月去啊?”罗蒙也有些挠头。
“这个,要干事业,总没有那么容易嘛。”程教授安慰他说。
“喂泥鳅成吗?”杂鱼没有,泥鳅倒是不少,那几块藕田里泥鳅长得不错,近水稻田里螃蟹们都已经吃上了。
“也成,蚯蚓剁碎了也能喂。”程教授说。
“那成,我们养养看吧,不过一天十斤什么,怕是保证不了。”有多少卖多少多好啊,罗蒙就不爱给自己上枷锁。
“一天就十斤,我也没跟你多要,你这儿这么大地方呢。”马从戎那么大饭店,一天十斤已经不够看了,再减话,那还够干啥?
“实话跟你说,前几天我们吃了一回这个石斑鱼,就起了养这种小鱼心思,我跟肖树林上网查了一下,人家几公里长溪道,一年才产七八百斤呢,你看看我们这地方总共才多大?”罗蒙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那你要是实供不了那么多货,我还能活活把你逼死?合同是死人是活嘛。”罗蒙要真死了,马从戎指不定还得多伤心呢,这家伙对他来说可是一颗摇钱树。
“那就不签合同了嘛,我要有货,肯定得先想着你啊,这你还不放心?”说到底,罗蒙就是不肯跟他签合同,自家东西根本不愁卖,他又不傻,跟人去签什么供货合同。
“那你说话可得算数,到时候真要有那么多鱼,你得先想着我那边。”这家伙滑得跟条泥鳅似得,马从戎也拿他没办法,又不好把他逼急了,该让步时候只好让步。
“诶,放心吧,我啥时候说话不算数了?”罗蒙满意了,笑了笑又对他们说道:“不过我这边刚好也有一件事,前阵子就想到了,就是怪不好意思开口。”
“什么事?你先说说看。”马从戎这猴精自然不可能跟他说:有啥不好意思,咱俩啥交情啊,你管说就是。
“是这样啊,我这儿呢,有个孩子,人品好,脑子也不坏,就是命不太好,现不是给我干活呢吗,我就想着,马教授要是能带带他,让他学点植物学知识,将来说不定也能有点出息。”罗蒙这段时间忙得,差点就把这茬给忘了。
“你是说放牛那孩子吧?”马丁良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他牛王庄也待了这么久了,和这个院子里人也都挺熟。
“就是他,叫罗进喜。”罗蒙说道。
“就是那个不会说话孩子?”马从戎问。
“是他,不会说话也不影响做学问不是?虽然我自己是不觉得种地养牛有什么不好,可年轻人嘛,总得给他点希望,让他有个方向,是不是?”罗蒙见马丁良脸上没什么表情,马上又说了:“目前也不用你怎么教,你就是大概跟他说一下,要打哪些基础,看些什么书,叫他自己先好好自学几年,以后你要是看着他资质还成,再考虑带不带。”
“小爷爷。”马从戎看向马丁良,这事还得看他自己意思。
“那孩子我知道,是个踏实,晚上等他从山上回来,我先找他们爷俩谈谈看。”马丁良牛王庄生活了这么一段时间,对罗全贵和罗进喜父子印象还算是很不错,加上罗蒙又是他们极味楼目前迫切想要抓住供货方,和他多建立一层联系,对他们自然有利无害。
“那成,嘿嘿嘿,干脆这样,晚上我做东,咱好好吃点喝点,到时候再把他们父子俩喊过来,问问看他们自己是什么意思,这事我也还没跟他们提过。”马丁良能松口,罗蒙也挺为罗进喜高兴。
“那什么,也给我们整一盘石斑鱼尝尝。”马从戎这厮精归精,本质上还是吃货一枚。
“那有啥问题,一会儿再让侯俊杀一只小公鸡,炸一盘泥鳅,多整几个下酒菜……”罗蒙笑呵呵地喊了陈建华过来,让他帮忙招呼一下,自己则跟肖树林去了水库那边,石斑鱼还水里呢,得抓啊。
晚上这一顿饭吃得宾主欢,就是饭桌上这几个客人一直念叨个不停,说是这个泥鳅用来喂螃蟹什么简直暴殄天物!马从戎从牛王庄进货内容里又增里泥鳅这一项,不过现泥鳅个头还太小了点,等再过两三个月左右,就差不多能卖了。
罗全贵听说马丁良愿意教他儿子植物学,十分激动,他自己这一辈也就这样了,可他儿子毕竟还小啊,哪个当爹不指望自己儿子能有出息呢?
罗进喜这孩子吧,因为从小残疾,性格特别内向敏感,去年他跟人跑到火车上乞讨事情又被传开了,村里就加抬不起头,所以总牛王庄上待着,罗蒙让他上山放牛,他自己也挺愿意。现人家马教授问他愿不愿意学植物学,他马上就想起罗蒙之前问他理科好还是文科好事情来了。
“你要是下定了决心,接下来就先好好打基础,反正山上放牛也没啥事,就多看看书,有啥不懂,大胆找人去问,别小看那些上咱这儿干活城里人,其中可有不少高材生呢,对了,还有陈管事,当然了,问我也行,我当年也是高材生啊,这事村里人都知道。”罗蒙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罗蒙啊!叔真是不知道该咋谢你!”散席后,罗全贵对罗蒙说道。
“谢啥,你们父子俩替我干了多少活儿?”罗蒙笑了笑,对方毕竟是长辈,这么对他说话,罗蒙也觉得有些别扭。
“该谢啊!进喜这孩子能有条路走不容易。”罗全贵已经有些哽咽了。
“叔啊,你也别想太多。”罗蒙安慰他说:“你跟进喜都是实人,你们替我做多少事,我都看眼里呢,啥也不用多想,啥也不用多说,我不会叫你们吃亏,以后就安心我这儿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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