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弄潮 - 第0930章力挽狂澜
在杨其军的印象中，州党委书记何自强是个沉稳内敛的人，还从没有见过何书记如此喜形怒色。何自强当然不想在下属面前如此表现，只是因为王家山收费站太重要了，它位踞洛山州与燕山省的分界处，准确来讲，是南江省与燕山省的门户。一旦王家山被堵了，就意味着这条命脉被人为截断，就意味着会惊动中央。
何自强缓了缓神，说，我知道了，你去把丁峰同志请到我这里来。杨其军走后，何自强迅速打了王福国的电话，向王福国询问具体情况。王福国说，何书记，我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一到现场，我就向您专门汇报。何自强问，你带了多少人？王福国说，我和梦涛同志在一起。何自强怒道，乱弹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和胡梦涛两个人去顶个屁用。我命令你，我限你一个小时之内，把路给我开通，如果通不了，你就不要给我汇报了，给我回家种地去。
何自强重重地压了电话，丁峰敲门进来了。何自强说，老丁，王家山收费站出事了，一群上访群众，把路给堵了。丁峰推了推眼镜，瞪大眼睛，说，这可是大事件啊!何自强说，你看看，该怎么办？丁峰说，这个时候，必须州里去人才行，不然，事情将越来越复杂。何自强说，你说谁去合适？丁峰说，按分工，应该是马骏同志去。何自强一挥手，说，不，不，不能让他去。我看，老丁你走一趟吧。
并非何自强不相信马骏的能力，而是何自强不想让马骏趟这个浑水，一旦出了问题，马骏将会面临一场严重的危机。本着爱护马骏的想法，何自强断然地否定了丁峰的提议。丁峰说，好，我这就动身。何自强说，我让军分区的池大伟跟你一起去，离王家山三十公里远的雷达基地，驻守了四百多人，现在是危急之时，也只有用非常之法了。你也不要坐车去，坐直升飞机去。
丁峰立即和池大伟取得了联系，何自强从他的手中接过电话，对池大伟说，大伟同志，情况紧急，现在你马上把陆航团的直升机调一架到武威岭军区招待所，丁峰同志现在就赶过去和你汇合。有什么事，让丁峰同志在路上跟你讲。
丁峰上了飞机之后，向池大伟讲述了王家山收费站的情况，并让他马上给雷达基地的驻防部队下命令，让他们火速集结赶赴王家山收费站待命。
马骏是在丁峰走后约十分钟的样子得知了王家山收费站被堵一事。他连忙给何自强打电话，并主动请缨，何自强说，丁峰同志已经赶过去了。马骏说，这样吧，我现在就赶去清阳，调动一切力量，争取把路抢通。何自强说，我已经作了安排，那边有个雷达基地，我打算调部队恢复秩序。马骏问，人够吗？何自强说，三四百人，应该够了。马骏说，何书记，我刚从梦涛同志那里收到短信，据他了解的情况，有一千多人的规模。
何自强沉默了一下，问，这些人有什么诉求？马骏说，我怀疑，与私募资金有关。何自强又问，怎么事发之前没有任何征兆？马骏说，我也只是怀疑，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找不到别的理由。何自强说，你现在就赶去清阳，找李志刚同志，让他帮你调查一下。
李志刚这个人对马骏来说，一点印象也没有，上次去清阳调研时，他好象听王福国讲过，是一位副县长，不过马骏并没有跟这个人见面，因为王福国介绍说李志刚当时在州委党校学习。
两个小时的路程让马骏倍受煎熬，他担心王家山的事件得不到及时平息，他曾经打电话给胡梦涛，胡梦涛却没有接电话。可能是现场太吵，胡梦涛听不见吧。这让马骏忧心忡忡。快到清阳的时候，刘盛打电话进来，说，马主席，出事了，丁主席被人打破了头，现在正在清阳县医院抢救。马骏焦急的问，怎么会这样？刘盛说，当时人太多，丁主席一到现场，就做群众工作，不知是谁扔了一块砖头，正好砸在了他的头上。
马骏对叶武说，到县医院去。叶武把车停在路旁，问了一个过路的行人，向县医院急驶而去。一到急救中心，马骏一眼就看见了王福国和胡梦涛坐在长椅上，见马骏赶来了，王福国吃了一惊，连忙伸手迎了上来。马骏却没有把手伸出去，而是冷冷地问，你们搞得什么嘛？王福国哭丧着脸，搓着手，说，马主席，我们也不知道会这样啊!马骏不理他，问胡梦涛，丁主席的伤重不重?胡梦涛戚戚地说，丁主席流了很多血。马骏这才注意到，胡梦涛的浅色风衣上血迹斑斑。
路抢通了没有？王福国说，通了通了，见丁主席被砸得满头是血，这帮傢伙全都跑了路。马骏气得跺了跺脚，质问王福国，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把闹事的人抓回来？王福国带着哭音说，马主席，难啦，当时人太多，四散而逃，我们担心丁主席的安危，只顾着丁主席。马骏冷哼一声，说，这里有我和梦涛同志就行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把闹事的头子绳之以法，你就别想再干下去了。王福国说，我这就组织公安部门开始抓捕。
马骏看着急救室门口的红灯，心里万分焦急，他想，要不是丁峰被人砸破了头，王家山收费站能不能迅速抢通还是未知数，本来，收费站被堵，是自己职责范围的事，到现场处理的州领导应该是自己，挨砖头的应是自己而不是丁峰，如果丁峰有个三长两短……马骏想着想着，心里愧疚万分。
胡梦涛说，马主席，当时我也在现场，就在丁主席的身边。马骏说，你把李县长喊到这里来，我有事要问他。胡梦涛打了电话，又说，马主席，我在收费站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他。马骏侧过头去，示意他讲下去。胡梦涛说，这个人曾经给苟德强开过车，后来调戏一位实习的女警察，被开除了。
马骏问，谁是苟德强？胡梦涛说，县公安局的局长。你是怎么认识他的？马骏来了兴趣，点燃了一根烟，没抽一口，一位小护士走了过来，冷冰冰地说，先生，这里不允许抽烟。马骏说了声抱歉，把烟掐了。
这个人长着一对金鱼眼，面部特征很明显。胡梦涛解释道。马骏说，你现在直接去县公安局，要他们找到这个人。还有，收费站方面，肯定有监控录像，这对抓捕大有帮助。胡梦涛说，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收费站的监控录像刚好在那个时段出了故障。
阴谋，确凿无疑的阴谋!马骏霍地站了起来，他说，梦涛同志，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煽动此事。胡梦涛跟着站了起来，惨白的灯光下，他身上粘染的血迹格外瘆人。他说，这正是我想要说的。
马骏指了指他，说，说下去。胡梦涛说，他们想利用私募资金，把事闹大，闹大了，何书记就会……马骏不置可否地看了看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把目光重新投在了红灯上。
李志刚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胡梦涛连忙向他介绍马骏，马骏跟他握了握手，说，何书记要我找你了解情况。李志刚问，马主席，何书记还好吗？马骏简短地说，好。胡梦涛说，马主席还没吃饭吧，将就一下，我让他们送盒饭来。马骏说，这个时候，我没心思吃，你不要走，就在这里。
李志刚问马骏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马骏说，谈谈私募的事。李志刚叹了一口，说，我把何书记害了。马骏怒声道，别给我扯蛋。声音把刚才那个小护士又招来了，她的语气更冰冷，柳眉紧蹙，说，先生，请别大声喧哗好不好？马骏用手指着她，目光凌厉至极。小护士嘟哝着离开了。
胡梦涛低声说，马主席不要生这么大的气。马骏的声音低了下来，但火药味更浓，他对李志刚说，现在，有些人正在步步紧逼，形势相当被动，如果不占得先机，你真的就会把何书记给害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哪里是州领导说话的口气？李志刚被马骏一骂，汗珠子顺着脸往下只掉。他连声说对不起，用极快的语速说起了私募资金的事来。听完李志刚的汇报，马骏才知道，清阳搞私募资金，竟然是这个李志刚最先向何自强提出的，当时，李志刚是何自强的秘书，何自强还不是州党委书记，而是州政府主席，他正为清阳县民营企业融资难的事发愁，李志刚从沿海地区的一则经验交流文章中得到启示，向何自强献了一计，何自强当时并没有同意，李志刚求上进心切，自告奋勇地提出到沿海去考察。回来后他搞了一个详尽的调研报告，让何自强下了决心。
马骏说，何书记把你派到清阳，就是为了让你这个始作俑者实践你的歪理邪说的吧？李志刚像蔫了的茄子一样，说，自从金利集团的老板失踪以后，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却不敢向何书记说，只跟胡县长讲了我的担忧。
要是何书记真的被这个事连累了，你就去跳楼谢罪吧。马骏扔下这句话，转脸不再看他。李志刚说，马主席，这几个月，我整天都没闲着，我想，我做了错事，得想办法弥补。马骏冷冷地问，你怎么弥补？李志刚说，我弄了一份私募股权登记表。马骏霍地转身，说，快拿出来。
李志刚从皮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来，马骏不耐烦地接过，拿在手里抖了抖，问，这么机密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弄到的？李志刚说，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搜集这些东西，可是又不能明着向这些企业要，于是……于是，我想到一个办法。胡梦涛见李志刚说话吞吞吐吐，他担心马骏再发脾气，就说，什么办法？李志刚说，我找人……呃……偷。
这个偷字，让马骏大跌眼镜，他哭笑不得地说，李大县长，你可真有一套啊!李志刚自嘲地说，没有办法，只能用这一招了，马主席，您放心，这一套资料，全部是复印的，原件完璧归赵地放回去了，没人发现。马骏坐了下来，对胡梦涛说，你去替我买些吃的，我还真有些饿了。
李强被马骏叫到了医院，他现在是焦头烂额，强盛集团欠着融资方五个亿的资金，这钱全部投进了清阳，换来了一大堆权证，哪里有钱还给融资方？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要接一通电话，马骏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响了好半天他才接。
没有任何寒喧，马骏说，你马上和他回公司一趟，把已经用权证换购了你们公司房子的名单从表里剔除，剩下的，凡是股本超过五十万元的，你都让人整理出来，一个小时后，我在这里等你的名单。李强说，我还有事要找你呢。马骏一挥手，说，其它的事，我没兴趣听。
他们都走后，马骏给何自强打了电话，说明了这里的一切，何自强显然早就知道丁峰的事，他说，你在那里坐镇，我很放心，我已经让人请了省里的权威专家，他们正在赶赴清阳的路上，大约半个小时就能到。现在，没有什么比丁峰同志的伤情更为重要的了。
胡梦涛带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马骏接过他手里的饭盒子，打开一看，内容丰富的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这就是马主席。胡梦涛向中年男人介绍道。马骏朝他点了点头，中年男人说，马主席您好，我是医院的负责人张小云。我们组织了本院最优秀的专家，正在给丁主席做手术，您请放心，丁主席不会有事的。马骏说，何书记刚才跟我说过，省里的专家就快到了，你负责接洽，对了，你们县医院有没有会议室。张小云说，有的，有的，楼上就有一间。马骏说，你快去准备吧。梦涛同志，你现在给所有在家的常委打电话，让他们来这里开会。胡梦涛问，王书记通知不通知？马骏说，我说了，是所有的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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