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侃侃而谈,又笑道:“半山大师,我说的可对。”
“阿弥陀佛,王施主说得一点也没错。”半山和尚继续点头,证实王观没有撒谎。
实际上韩老先生和韩朗也没有怀疑,因为他们居住在香港,这里保留了许多风俗习惯,连搞得庆典活动也要舞狮庆贺一番,再让大老板在狮头眼睛里点上一点,讨个好彩头。那么在神像祭祀之日,弄个开光点化之类的仪式,他们自然也十分理解。
“也就是说,莲台底座的文字,就是当时的祭祀日期。”
王观微笑道:“季春廿三……一月孟春,二月仲春,三月季春。三月二十三……我记得观音菩萨有三个祭祀日,分别是农历的二月十九,六月十九和九月十九。”
“二月十九是她为人的生日,这天她成了三公主。六月十九是跳火坑的日子。她的父亲不让她学佛,命人活活的烧死了她。其实这是菩萨的忌日,也是她最苦最伤心的一天。九月十九是她成佛的日子,这天她修成了菩萨,坐上了莲台。”
王观掐算了一下,饶有兴趣道:“真是好巧呀,都是十九。不过与三月二十三没有任何的联系,应该可以排除神像不是观音菩萨了吧?对了韩公子,我说的可是农历。另外,这是古代雕像,刻的也是农历日期。”
“我知道。”韩朗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还是沉得住气:“不过,你扯来扯去都没有说到重点,现在不是让你排除什么,而是确定神像是什么来历……”
“阿朗,住口。”
没想,韩老先生却直接摇头,示意韩朗不要多说了。
适时,在韩朗困惑的目光中,韩老先生不轻不重的训斥起来:“人家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以后要多看这方面的书……”
此时此刻,不仅是韩老先生明白怎么回事,旁边的皮求是与半山和尚也是一脸的笑容,显然也听出了王观的弦外之音。
“兄弟,你说得太对了。”皮求是叹道:“我们果然是先入为主,看到莲台就下意识的觉得残像与佛门有关,特别是注意到木雕是女性神灵的时候,就本能的认为是观音菩萨,所以才会在错误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阿弥陀佛,王施主聪慧巧思,让人佩服。”半山和尚也由衷赞扬起来。毕竟旁观者清的道理谁都明白,但是身在局中的时候,不是什么人都能跳出圈外的。
这个时候,韩朗再迟钝也知道王观已经给出了答案,而且答案好像很让人信服,连韩老先生本人也颇为赞同。
见此情形,韩朗忍不住轻声问道:“爷爷,他说了什么答案,神像到底是什么来历?”
韩老先生瞥了眼孙子,终于说出了答案:“他说的是妈祖,天后娘娘。农历三月二十三就是妈祖的诞辰日,惯例要举行祭典。”
妈祖,又称天妃、天后、天上圣母,是历代船工、海员、旅客、商人和渔民共同信奉的神灵。古代在海上航行经常受到风浪的袭击而船沉人亡,船员的安全成航海者的主要问题,他们把希望寄托于神灵的保佑。
在船舶启航前要先祭天妃,祈求保佑顺风和安全,甚至还在船舶上还立天妃神位供奉。中国具有很长的海岸线,除了内陆的省份以外,但凡在海边的地方,都供奉有妈祖的庙宇。而且经过了千年的传播,妈祖的信仰也也随着华人足迹遍及全球。
海港贸易那是香港经济繁荣的支柱之一,韩朗尽管未必信奉妈祖,但是对于妈祖的事迹多少也有几分了解,在韩老先生的提醒下顿时醒悟过来。记得去年的农历三月二十三,他还陪着公司职员到天后宫烧了几炷香呢。
“韩老先生。”
与此同时,王观轻笑道:“你觉得我说的两点有没有道理,能不能让人信服?”
韩老先生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眼韩朗之后,忽然笑道:“果然是后生可畏,许多专家都没给出答案的难题,居然在你手里迎刃而解了,也难怪半山师傅推荐你过来帮忙。”
“过奖。”
王观淡笑道:“说到底还是莲台的原因,大家被底座莲花给误导了。其实莲花未必就是佛门的法器,道家和儒家,甚至官员也经常使用。毕竟莲花象征清廉,也有冰清玉洁之意,用莲台把天后妈祖托起来,彰显出尘之气,也是十分普遍的事情。”
“对,太对了。”皮求是深以为然,又有几分感叹道:“我们犯了教条主义还是经验主义了,反正就是误入歧途而不知……“
说话之间,皮求是忽然笑眯眯道:“对了,刚才是谁说什么诚意来着?而且还是十足的诚意,可不要忽悠人啊。”
一瞬间,韩朗表情变了变,心里也在暗骂自己笨得可以,明知道这小子在鉴定古玩方面有一套,干嘛拿这个说事。
“皮先生放心,两位帮我解决了困扰多年的难题,我自然要好好的酬谢你们。”韩老先生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倒不是由于看见韩朗栽跟头而不高兴,而是源于他自己本身。
其实稍微联想就明白了,韩老先生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常年的吃斋念佛,尤其是得到这尊残像木雕之后,更是视为自己的佛缘。然而事实的真相往往十分残酷,残像不仅与佛门没有什么关系,相反还是佛门对头道家的东西。
妈祖天后,从古到今就是道家的护法神,这是没办法更改的事实。所以得知了真相,韩老先生发现自己这几年虔心供奉残像的行为,仿佛就是一场笑话,叫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观也隐约有些明白了。
韩老先生曾经请过许多专家大师来鉴定残像,不可能就他发现端倪而已,或许也有人推断出残像的来历,只不过是故意装糊涂,没有告诉韩老先生而已。
究其原因,往好的方面想,大师们是不想破坏韩老先生的美好憧憬;往阴暗的心理猜测,则是大师们担心韩老先生牵怒,干脆含糊其辞什么都不提,估计只有他这个愣头青才会戳穿事实的真相。
想到这里,王观微微苦笑起来,感觉自己修心养性的功夫还有待提高。
就在这时,韩老先生失落站了起来,有气无力似的说道:“阿朗,好好招待客人,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一会。”
“爷爷,我扶你回房。”韩朗一惊,急忙上前搀扶。
“不必了。”韩老先生轻轻摇头,然后随口道:“这个残像……如果他们喜欢,就直接送给他们吧,就算是酬谢。”
曾经让韩老先生视之为珍宝的东西,现在则是弃之如敝屣,由此也可以看他的心情该有多么的……不爽!眼不见为净,让残像滚远点儿,免得招惹自己生气。
韩朗闻声又是一惊,正想劝解,韩老先生却没有聆听的心思,直接甩手走人了。
韩朗见状,也没有办法,立刻叫了个佣人搀扶韩老先生回房,然后转头看向王观,所谓旧恨未消又添新仇,不用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
“你应该知道,这不怪我,我就是说实话而已。”王观摊手道:“况且,你不要忘记了,是你先挤兑我,我才戳破这事的。所以有什么怪怨的,首先要怨你自己。”
“你……”
这个时候韩朗好恨,恨自己干嘛不是纨绔子弟,如果是二世祖之类的人,哪里还要考虑什么对错,直接发彪就行了。然而现在却不行,怎么说也是受到过精英教育的培养,他也拉不下脸学泼妇骂街。
“了解!”
察觉韩朗要吃人似的目光,王观心领神会道:“我们马上就走,另外再多问一句,这个残像木雕真的给我们吗?你要考虑清楚,那是金丝楠木,十分珍贵的材料。就算残缺不全,但是剩下的部分少说也值好几百万……”
“你觉得韩家会在乎这几百万吗?”
韩朗反问一句,然后干脆利落挥手道:“拿着东西走吧。”
“那我就真走了。”王观试探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问什么?”韩朗没好气道:“好走,不送!”
“哦!”
王观笑了,立即招呼皮求是:“皮大哥,我们走了。”说话之间,他又转头问道:“大师,你呢?是留下来作客,还是随我们出去喝茶?”
“阿弥陀佛。”半山和尚微笑道:“随缘。”
王观立即了然笑道:“这样的话,大师也过来帮忙搭把手……”
“善!”
半山和尚笑了,也顺手挽起衣袖,与王观和皮求是把莲台抬了起来,慢慢的向外走去。既然韩老先生已经把东西送给他们,那么他们又何必再假装客气,直接搬走就是了。
不久之后,三人把东西搬上车箱,然后纷纷上车,慢慢的驶出豪宅飞快而去。
途中,开车的皮求是还是有几分担心:“兄弟,我们这样把金丝楠带走,要是韩家后悔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怕。”
王观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坦然自若道:“别的不敢说,但是韩朗肯定还有求我的时候,指不定现在已经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挽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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