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槐生顿了片刻,断断续续的,开始讲述。
他说话很慢,且分外艰难,有些词还时常发音不准。
然而夏蝉一点不着急,耐心听着,偶尔鼓励,或者照自己理解代为阐释,总算将贺槐生与贺启华之间的恩怨弄清了大概。
当年贺槐生爷爷贺孟晖白手起家,靠销售肥皂赚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之后成立星晖肥皂厂,以此为基点,逐渐丰富产品种类,扩大工厂规模,在旦城的快消品领域内立住脚跟。此后,公司由贺槐生父亲接手,拉拢资金,改厂为司,并重新确定星晖的产品线,组建采购、生产、销售和售后一整条完成的产业链,将星晖的经营范围,扩展到了家具、服饰等多个领域。
然而天纵英才,在贺槐生十四岁那年,贺槐生父母遭遇车祸,双双去世。
那时候,贺槐生的妹妹贺芩尚不到七岁。
贺启华当时是星晖董事会的成员,便趁此动荡之际,笼络董事会,成功出任星晖的总经理,此后又通过一系列动作,掌握了近三分之一的股权,成为星晖最大的股东。
贺启华怕遭人非议,打出的大旗是替堂兄存续家业,待贺槐生成年之后,将会自动卸任总经理之职。贺启华自然没有履行承诺,最后只给了贺槐生一个南方分公司的职位,权当安抚人心。如今,贺启华是星晖的董事长兼任总经理,董事会与他一条心,基本等于大权独揽。
贺启华其人,有管理之才,然而冒进又多疑。管理星晖十多年,摊子越铺越大。近几年,星晖利税逐年下滑,三年前贺启华预备进军电子产品领域,投入数亿资金却亏得血本无归,甚而差点动摇星晖的根基。经过这两年整顿,星晖稍有回血,然而由于不注重产品研发,星晖一直在吃原先攒下的老本,优势渐渐消失,市场份额也逐年下降。
如今星晖员工近万人,还不包括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整个企业臃肿犹如庞然大物,外表看似繁盛,内里危机四伏。
夏蝉虽对星晖的整体状况有所了解,但没想到问题竟比她想象中更为严重。
听贺槐生说完,夏蝉半晌没回过神。
贺槐生一支烟早已抽完,这会儿又往杯中到了点儿酒,喝了一口,看着夏蝉,哑声说:“不是事故……”
夏蝉还沉浸在方才的话里,听见这话顿时一怔,一抬眼,对上贺槐生的目光,淡漠沉冷,全不似平日的他。
“刹车,被人动过……”
夏蝉心里一凛。
方才酒会上一派烈火烹油繁花如锦的景象,忽让她脊背发凉,若贺启华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怕了?”贺槐生似是知道她的心事。
夏蝉沉默片刻,笑了笑,“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一件事,没钱。”
贺槐生看着她。
“只要你答应事成之后,给我星晖1%的股权。”
顿了片刻,贺槐生说:“好。”
夏蝉笑了,朝他伸出手,“击个掌,一言为定。”
贺槐生瞧她半晌,将手里酒杯放下,伸出手。
没击掌,而是攥住她的手,用力一拽。
夏蝉身不由己,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撞入贺槐生怀里,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按住她后脑勺,低头吻下。
夏蝉挣了一下,没挣开。
远比那日在巷中的激烈,他攫住她的舌,争夺追逐。
不过片刻她已呼吸困难,鼻腔里全是他身上的气息。他嘴里带了点儿烟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极为迷恋,嗓子里发痒。
她喃喃说:“我好像烟瘾又犯了。”
贺槐生稍稍退开,呼吸沉沉,一声声喷在耳畔,让她耳朵里也跟着发痒。
她睁眼去瞧他,恰好也对上他的视线。顿了片刻,他便又凑拢过去接着吻她。
夏蝉耳垂发烫,忽让他手指捏住,便觉心脏似跟着颤了一下。贺槐生手指逐渐向下摩挲,指尖在她锁骨上停了片刻,沿着t恤的衣领滑进去。夏蝉脑袋里嗡的一响,下意识伸手捏住了他的手指。
贺槐生停下来,低头看他。
吧台上顶上装饰着暖黄的灯,灯光照在他脸上,衬得他轮廓似比平日柔和,连眼神也跟着带了几分暖意,迷醉却又清洸。
就这么犹豫了一瞬,贺槐生便又低下头去。
夏蝉脑中尚且清明,知道这事不该继续。再继续,就越线了。
那车,那礼服珠宝,还有自己稀里糊涂却又义无反顾答应下来的事,全都变了味儿。
早先当客房部服务员,如今给人当秘书。这俩职业都算不得名声多好,她在酒店的环境浸淫多年,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没听过,自知清高二字抵不过众口铄金。
然而……
然而此刻,她并不那么想拒绝。
心理防线一破,一切发展便都顺理成章。
沙发皮革生凉,夏蝉脸上背上却浮了一层汗。她半躺半坐,紧咬着牙,腰抬高几分,手贴在贺槐生背后,将他按下来。
夜色黑暗,舟挡开芦苇,泊入崖间的山洞。
桨击打水面,水声汩汩。
夏蝉睁眼去看他。
他也在看她。
他听不见,但他能看见。
她双眼迷蒙,泛着水光,映着他的身影。随着他的动作,她张了张口,似在发声,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鼻尖。他把自己更深更用力地埋入,伸出手掌,按在她颈侧。
他感觉到她澎湃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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