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5月底,肃清了反对者的虾夷共和国大统领榎本武扬颁布了《虾夷共和国建国大纲》,建起了日本历史上的第一个共和国。中国随即正式承认了虾夷共和国,并且与虾夷共和国签署了互助协议。
这个协议传到了江户之后,明治政府的外交大臣立刻到中国大使馆提出抗议。中国大使馆的回答是“决定是否承认虾夷共和国是中国的内政,这轮不到日本来干涉中国内政。”
气鼓鼓的日本外交大臣离开了之后除了向日本明治政府回报之外,还与周边的人说了。在这个天诛盛行的时代,津轻海峡的海战消息早就被明治政府所知,通过一些外交渠道,明治政府最终判断出是中国军舰打了这一仗。新仇旧恨积累,立刻就发生了向中国大使馆投掷炸弹的事情。
6月3日,中国大使馆人员出动。在向日本明治政府告知中国驻日大使暂时归国的消息之后,中国实际上撤出了大使。也算是开始开化的日本明治政府登时就急了。可中国大使此时已经登船,日本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拦截中国的军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国大使“负气而去”。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国驻日使馆的外交圈,英国大使馆的大使在下午的茶会上喜滋滋的对着参赞笑道:“这一步终于完成了。”
此时英国的文官系统建设的颇为出色,参赞某种意义上也是大使的助手兼“学徒”,对于大使的欢喜,参赞并不能完全理解。
英国大使笑着将英国整体的背后操作讲述了一遍。
各国驻日公使在英国公使的煽动下都承认了虾夷共和国的存在。这可是大事情,只要虾夷共和国被承认,明治政府与虾夷共和国的战争就变成了两股对等势力之间的战争。这时候列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介入这场战争。
明治政府立刻派遣外交大臣向列强激烈抗议,美国是第一个缩了的,它暂时承认了这是场内战,并且把甲铁号卖给了明治政府。英国与法国则是采取了拖延战术,他们尽可能说着暧昧不清的话,不把给日本明治政府的话说死。同时大力鼓动中国介入明治政府与虾夷共和国的战争。
身为搅屎棍,英国人在这件事里面其实出了不少力的。大英帝国先是逼迫新中国承认英国对日本的特权,又以“西班牙舰队重返亚洲”以及荷属东印度的事情为筹码,进一步削弱了中国对日本的介入力量。
日本明治政府的核心就是长州藩与萨摩藩,这两个藩都在光复军手下吃过苦头,当英国人驱逐中国在日本的介入能力之时,两大势力都对此欢欣鼓舞。他们甚至尝试着提出由英国人出面帮忙,废除德川幕府与中国签署的边界条约。萨摩藩对此尤其热络,全然忘记了当时他们是如何苦苦哀求幕府出面帮他们解决光复军海军对九州的封锁。
现在在英国人的鼓动下,中国明确支持了虾夷共和国。北海道这个荒无人烟的破岛在英国人看来并不重要,中国也不敢独霸函馆,函馆作为国际港口的地位并没有变化。
中国出面分裂了日本,日本就将牢牢绑在英国的站车上,成为英国对抗中国的桥头堡。至于中国控制了虾夷共和国又能如何?不过是让日本明治政府感受到沉重的战争压力,有着战争压力,并且开始武装自己的日本就将是英国在远东的最佳助手。从英国这根搅屎棍的角度来看,日本明治政府越是对中国有敌意,英国就越能控制日本明治政府。即便是退一万步,中国杀上日本,征服了日本。可征服几千万心存敌意的日本人,意味着中国将消耗可怕的内部资源,中国遭到削弱的本身就有利于英国。
这些事情参赞知道一部分,也不知道一部分。所有的明面的背后的内容贯通之后,参赞对此手法极为佩服。“阁下,这实在是太精妙了。”
大使看着自己的“学徒”,这位学徒即便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依旧在诸多外交会谈中表现出色。此时也是该告诉他一些更加核心内容的时候了。培养出继任者也是前任的职责。
所以参赞很快就从大使这里学到了新的知识。
即便中日冲突到了全面战争的时候,英国也不必撤离日本。只要联合在日本有利益的列强一起对中国施压,那时候搞不好还能进一步分裂日本,让英国更有效的控制日本。
只要不侵犯到列强在某个新地区的利益,任何国家进一步打开这个新地区,逼迫当地政府做出更大让步,其他列强都是乐观其成,甚至会帮一把。这就是列强一致的基本原则。
可当列强的利益受损的时候,谁是世界霸主,谁就能利用手里的力量让其他列强最终服从世界霸主的最大利益。列强之外的国家服从列强,次一等的列强服从高一等的列强,这就是英国版的列强一致原则的核心。
讲到最后,英国大使神态庄重的说道:“只要还有庞大的舰队在,英国就在纵横捭阖的世界外交中站到到不败的地位。所以我们绝不能在面对战争的时候畏惧,更不能因为有了这样的力量而卷入毫无利益的冲突。大英帝国的均衡政策正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
这番讲述让积累了相当经验的参赞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作为外交人员,有些话根本不用说的那么明白,被告知理论意味着参赞已经得到了重视,在得到重视的同时自然会承担起更多的外交任务。机遇和风险是双刃剑。如果参赞不能在接下来的工作成表现得更加优异,那么大使的青睐就会变成失望,参赞有可能的锦绣前程只会化为乌有。
领悟到了这些,参赞沉思了一阵才说道:“我认为中国撤出大使馆的行动很正确。”
“哦?”大使用鼓励的意思应了一声。
参赞有点不自信的分析道:“中国并没有和大英帝国争夺日本的打算。此时的撤出固然中断了和日本的外交联络,可即便他们与日本明治政府走的更近,也只会让日本明治政府拿到更多。与其这样,还不如撤离大使,全力帮助虾夷共和国。如果我们英国需要他们回来的时候,也能向我们索要更多的筹码。”
大使心里面很认同参赞的分析,英国要做的就是掌握日本的命运。甚至包括在荷属东印度的让步,一部分也是要换取中国在日本的放手。荷属东印度顶多能够影响一下中国的兰芳省,如果英国人威逼过甚,中国搞不好真的会不知死活的和英国放手开打。英国政府对此已经做过评估,英国顶多收获一个克里米亚战争的结果。克里米亚战争的结果是俄国不割地不赔款,只是放弃了对东欧方向要求。为了荷属东印度这价值远逊东欧的鬼地方厮杀,中英打得气喘吁吁,损失惨重。英国除了空耗几千万甚至上亿英镑,得到了中国放弃对荷属东印度的“不合理要求”。有克里米亚战争的结果在前,英国议会是不会接受这样的选择。
但是日本不同,仅仅看了地图就能知道,想扼制中国,在远东最好的帮手莫过于日本。英国无论如何都要把日本绑到英国的站车上,让日本为英国所用。日本毕竟是一个人口四五千万的国家,如果不能利用的话可就真的太可惜了。
几乎是在英国公使在教育参赞学徒的同时,韦泽也在向左志丹讲述着中国对日本的态度。“根据一个采矿的表面规律,琉球共和国的控制区域里面有煤有铁,我相信你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北海道占了日本煤矿一半以上的储量与开采量,韦泽虽然不知道室兰铁矿的规模与储量,但是造船业需要特种钢,韦泽知道以前一部分特种钢就曾经从日本以繁荣的制铁业而兴起的“铁之城”室兰市进口。根据室兰那边的吹嘘,他们从最晚也是从1907年就开始了兴起。韦泽可不相信1907年,室兰这个在北海道的鬼地方能够用得起从外国进口的铁矿。当地若是没有铁矿,甚至是优质铁矿才怪了。
左志丹能理解煤铁复合体的意义,现在中国几个大型钢铁中心都是煤铁复合。虽然广东的煤铁复合中心现在看其实并不是资源很好的地方,可韦泽当年硬是靠海外的鸿基煤矿撑起了这个钢铁中心。左志丹不明白的是虾夷共和国有了这个钢铁中心的意义,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都督,虾夷共和国人少,他们人均的钢铁量会比较高。”
现在中国领导阶层都理解了人均占有量的意义,满清那时代也有四五亿人口,看着生产出来的东西多,可一平均,人民能不饿死就不错了。这还只是粮食产量,至于工业品的人均拥有量,钢铁的人均拥有量,满清完全无法和英国比,败给英国并非没有道理。
“虾夷共和国有了这些,那日本明治政府就失去了这些,只要我们控制着虾夷共和国,就等于让日本的实力大大衰退了。”韦泽答道。
这个回答让左志丹大吃一惊,大家现在习惯的用深谋远虑,用十年计乃至更长远的眼光去理解韦泽的决定。可仔细想想看,其实韦泽判断一件事的首要标准就是当下。一个中国控制的虾夷共和国的确对中国有着巨大的利益,但是从眼下的利益来判断,当英国控制的日本失去了有机会建成煤铁复合体的虾夷之后,本身就已经是它们的重大损失。
“在控制日本与控制虾夷共和国之间,我认为控制虾夷共和国对我们中国有更大利益。”韦泽最终给出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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