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老师家拜年的人真不少,好几个班都已经去过了。见到祁睿所在班级的代表们热情洋溢的来表达自己的敬意,老师情绪很正面,不过热情稍显欠缺。几个性格方正,做人不够圆滑的老师干脆就把丑话说到了头里。“你们要是来问有关考试题的事情,那就趁早别说。”
几个班干部脸上都有点讪讪的,事前也不是没人提出过这种建议,现在看事前准备是否充分的确非常重要。
“老师,我们都想让自己的论文得到最好的评价。所以我们认为想把论文写好,光是卖弄艰深的数学理论肯定不行。可没有数学计算的话,空对空的吹理论更不行。想在这方面有比较好的均衡性,只能靠老师给我们建个议,这个尺度应该怎么把握。”祁睿早就把话打了草稿,反复修改。此时说起来¥《¥《¥《吧,↖.∞☆.≧倒也语气诚恳,彬彬有礼。
这个请求倒是被老师们接受了,这些年军队里面对数学的要求越来越高。正面意义自然是整个军队营运的理论水平得到了长足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则是很多论文不管内容如何,上来就卖弄一圈数学。这让教师们,特别是中高级班的教师很为难。让人用五天时间解决遇到的不解内容,那帮有能力的都会很轻松的去做。让人用五年时间掌握一门未必能解决难题的新技术,即便是有能力的人也会觉得困难重重。
最近几年每到论文评审的时候,军校老师们都很挠头。他们的水平并不低,但是这个水平还不足以轻松弄清楚所有高等数学的模型里面错在那里。祁睿这个问题真的问到了老师的心窝里头。几乎所有老师的看法都一样,不是不能做数学模型,也不是不能用高等数学,但是“不建议”把这些作为论文的核心。如果可以的话,尽量用高中的坐标系作为数据演示的核心。计算式也要多些多元多次方程式。
这些具体要求一出,这帮学员心里面也就透亮了。两天下来,祁睿回家之后还和老爹韦泽说起了心得。“礼数与交易之间的确不同,礼数是让人指条路,交易则是目的明确。”
“就这么简单一件事。是来求指个方向,还是来求明确结果。你一听就知道了。至于怎么选择,那就看个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简单,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韦泽笑着说道。世界基本道理本就没几条,99%的不幸者(失败者)各有各自的不幸。1%的幸福者(成功者)都一样。所谓的复杂世界大约都是那99%的家伙们弄出来的。1%哪里有咸淡功夫瞎扯这些破事,所有时间用来修炼自己还不够呢。
“钱我没花多少……”祁睿开口说道。
韦泽心中偷着乐,这一看就是不想把钱吐出来的表现。他也不愿意过份刺激自家儿子,所以就尽量淡然的说道:“我是这么觉得,你要是处理不完你的数据,就赶紧找人帮忙。具体的曲线图可是个体力活。这些钱够不够?你不够我再给你点。”
“够够够!”听老爹没有收回钱的意思,祁睿下意识的说道。说完了之后,他又觉得不合适,“这大过年的,让人加班的确得多给点。”
“是啊,除了早就规定过没有假期概念的单位,过年还要上班的这几天,工资都是按照三倍算。人家乐意不乐意帮你这个忙还是个事呢。你大概在家工作,这往来走动的多得很。你以前不在家过年,不知道里头的厉害。哼哼!”韦泽边说边从抽屉里掏出个信封递给祁睿,“用不完的你自己留下吧。你也长大了,老爹我也得多支持你一些。”
看到信封里厚厚一叠人民币,祁睿高高兴兴收起来。向老爹道谢之后,祁睿忍不住问了个问题,“您为什么在我小的时候给我那么少呢?”
“你小的时候认为钱就是用来给你自己花的。那自然是少了比多了好。你现在越来越认识到钱只是个工具,既然是工具,那就如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欲望这东西谁都免不了,不过我觉得还是越少越好。”对儿子的问题,韦泽语气中有点无奈。没等祁睿再说什么,韦泽继续说道,“我要开始忙工作了,你先出去吧。”
被老爹撵出来,祁睿倒也没太在意。老师给圈出范围,不等于就能轻松过关。就如老爹韦泽所说,后面的工作看着简单,单从工作量上计算远比之前大的多。多图表的制作起来没什么投机取巧的机会。如果是计算机时代,数据录入之后,计算统统以及曲线绘制由计算机完成。可祁睿可没有这种条件,他得一边算一边在网格纸上点点,那密密麻麻的网格,稍不注意就要点错位置。计算工作量更是实打实的东西,民朝为了大型工程专门建立好些计算中心,计算中心开销极大。就祁睿兜里那点钱,根本用不起计算中心。
不得以,祁睿只能找熟人帮忙。而韦秀听完了哥哥的恳请,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哥,一年365天,我300天都要面对数据。我求你找别人吧。好不容易歇几天,你就让我逛逛街,睡睡懒觉。”
看着哥哥诚恳请求的模样,韦秀也有点心软了。“要不这样,我再问问岳琳。她要是有空,我就和她一起干两天。不过话说头里,顶多两天。再多可不行。而且……”
“如果是钱的问题,你放心好了。绝不亏待,绝不亏待。”有人能帮忙,祁睿根本不在乎钱的事情。这次的事情让祁睿对钱的应用更有体会,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如果仅靠学校提供的那点资源,想做出些成绩是千难万难。
随便一个数据就需要大量劳动力投入进去,这种数据的假设性还不能高。那种意义有限的极端情况大家只能靠更简单的手段去评估,真的要把理论上的诸多可能都算一遍,这成本直接突破天际。
如果有能够自动计算的机器就好了,祁睿也忍不住对未来有着期待与渴望。民朝的理论基础不复杂,最核心的一个就是生产力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基本动力。这些年民朝的高速发展无一例外的在证明这个理论的正确。想解决问题就需要庞大的工作量,这些工作量与能够提供服务的生产力之间存在着巨大缺口,这种缺口又催生了更多的需求与期待。
岳琳到了祁睿家,她的神色还是和上次差不多的冷淡。可能是因为有过合作,冷淡中少了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大家先把工作分工搞好,工作量评估之后,时间定为24个小时。
祁睿见识过行家里手的工作,对这种工作划分不再陌生。这次干起来之后,他就发现一个小时起来稍微活动一下的确有必要。数据计算是一个极为枯燥的事情,很容易就让人感觉难受。偏偏数据计算又不能有错,错一个数据都会引发问题。神经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带来的是如坐针毡般的痛苦。
大概是真的不适合这种工作,祁睿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没办法很好的集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机器取代人,是一种巨大的进步。那些重复的枯燥劳动终于有可靠的工具来承担,让生产力获得了解放……”
“……生产环节的划分,让整体效率变得更高。这又需要更有效的管理模式……”
“……工业化让一切旧有的生产方式都被摧毁,就如快餐业的从业者并不再需要是厨师,而只用按照规定的步骤完成他们工序。快餐口味的好坏取决于工序以及工具的应用,不再是厨师经过长期个人经验的积累……”
与这种重复工作有关的理论不时的从祁睿脑海里冒出来。这些政治课以及政治书上看似冷冰冰而且空泛的说法,此时与枯燥痛苦的工作结合在一起,变得活灵活现起来。祁睿只觉得这些话都很对,可是这些话仅仅指出了事实,却没能立竿见影的解决现实的问题。
祁睿在焦虑之下停下笔,他走出温暖的屋子,站在南京三九天的的冬日花园中。深深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感受着与枯燥可怕劳动不同的鲜活刺激,祁睿觉得心情好了些。另一个念头就突然冒了出来。
如果现在的环境条件下,工作还是如此痛苦的事情。那二十几年前生产力水平远低于现在的时代又是如何的痛苦呢?想到这里,祁睿又觉得这问题很无稽。二十几年前,中国还打不过外国,面临外国入侵的危机。以那时候的视角来看,冬天能在有暖气的温暖房间里工作,那是天大的福气。与痛苦毫无关系。
可现在这种痛苦又是切切实实的。祁睿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被这痛苦逼的跑到冰冷的外面来暂时逃避。那么现在的祁睿倒是痛苦还是不痛苦呢?这种有些哲学思辨的东西让这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开始感觉迷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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