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赏完这一幕的傅念君除了无奈,真是谈不上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情。
她想起了刚才路上江娘子的话,帮忙帮忙,自己可真是要谢谢她的帮忙了……
这是哪门子的倒忙?
而那边,裴四娘惊怒交加,不可置信地回头猛瞪江娘子:
“你……”
碍于这样的场合,她也不能破口大骂,傅念君望着她执剪刀的微微颤抖的手,心道若是无人之下,不知裴四娘会不会一剪刀捅过去。
旁边的宫人也都反应未及,个个目瞪口呆,毕竟他们谁也想不到江娘子敢在这样的场合放肆。
江娘子却出奇地镇定,无所谓地瞟了裴四娘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抱歉,脚底一滑,脚滑了嘛……”
脸皮相当之厚,半点都不害怕。
其余众人包括连卢七娘都放下了手里的动作,往她们这里看过来。
尚服局的崔尚宫也走到江娘子面前,冷着脸道:
“江娘子这是何意?”
江娘子只挑眉看了她一眼:“别无他意。”
傅念君转开头,不忍直视。
她真不知道江娘子是谁借给她的胆子,或者是撞坏了脑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还是真的放弃做淮王妃后,破罐子破摔到底了?
张淑妃明显对她的态度也就一般,她在这里捣乱闯祸,还指望张淑妃护她不成?
崔尚宫大概也是许久没见到这么不受教的人了,只冷笑:
“江娘子是把这里当做什么场合了,如此随心所欲,若是官家娘娘得知,江娘子可还有脸面回家?”
江娘子也不怕她,只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尚宫要告状,自管去就是,我不过是不小心罢了,却值得你这样小题大作。”
崔尚宫脸色铁青,“不小心?那么请问江娘子如何会‘不小心’从自己案前走到裴娘子身后?”
江娘子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走回自己案前去了,连交代也不想给。
众人心里无不吃惊,心道这江娘子虽然从前就是这样跋扈的脾性,却也不至于这样不懂规矩,顶撞宫人,别说崔尚宫现在是代表帝后监督她们,就是从前,依照江娘子的身份地位,怕也只有讨好崔尚宫的份。
她今天是不是真的疯了?
大家心里都转着同一个念头。
卢七娘是第一个回神的,她却只是撇了撇嘴角,似一切与她无关一般,继续埋头作画,其余诸人,也都清醒过来,选择不继续看热闹,要紧手上的活计。
崔尚宫也无法在这当口大发雷霆,她身边同为女官装束的宫人上前与她耳语了几句,她只点着头,便到裴四娘身边与她说了几句。
裴四娘眼眶通红,只能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衣裳,她知道自己该装大度,可是江娘子如此疯癫,竟然这样没脸没皮地弄坏自己的衣裳,让她怎么咽下这口气。
崔尚宫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江娘子,心下决定,这状,是告定了。
不多时,众小娘子都完成了手头的活计。
帝后也被请了回来,崔尚宫第一时间便凑过去与舒皇后耳语了几句。
只见舒皇后蹙了蹙眉,便似乎是低头想了想,却是转头低声与身边的皇帝也讲了几句。
皇帝的反应就是摸了摸胡子,再没有丝毫别的反应。
傅念君觉得有些古怪,再看崔尚宫,好似也有点意外之色在脸上流露。
她倒还真是有趣,这江娘子有恃无恐至此,也不知有什么门道在里面。
总之就像石子入了大海,一点儿水花都溅不起来。
帝后根本没有要为裴四娘做主的意思。
而裴四娘自己,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只能端着架着,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无法亲口告出这个状来。
“好了。”皇帝发话:“让众位小娘子来展示一下她们各自的衣裳吧,朕也非常期待啊。”
要说裁衣制衣的功夫,其实各人的本事也都有限,不过只是看个新意罢了。
谁能夺了帝后的注目,最好趁机能发表一些独树一帜的见解和看法,谁便赢了。
卢七娘不愧是才女出身,如傅念君想的一般,她果真在素衣之上泼墨作画,难为这样容易晕染的材质,生生被她画出了一幅不输于任何画工的丹青来。
堂中众人无不感叹。
只见那褙子上画的俨然是一位身段袅娜的仕女,面目娇柔,栩栩如生,姿态鲜妍,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衣服上走下来一般。
而绝妙之处更非在此,等宫人套上了这件衣服,行走之间,大家才真正感觉到其与众不同。
那衣上仕女竟似活了一般,随人行动之间,也一般的广袖翩飞,更添风情。
而与此同时,那衣裳右边的大半幅袖子本就染了些晕开的朱砂,宫人举手之间,那衣袖便落在宫人肩臂处,褶皱堆砌……
这才是精髓所在。
众人惊觉,那衣上仕女望着那右肩之处,好似就正抬头仰望天边云霞一般。
这般妙趣横生的一幅画,再配合着女子纤弱袅娜的身段,举止行动之间的温柔小意,当真是说不出的美。
敢说世上男子,无一不喜爱女子穿着这般的衣裳。
皇帝一见之下便拍手称好,脸上笑意扬起,看得出来确实是极为欣赏卢七娘的妙思。
只是相比之下,舒皇后和张淑妃、徐德妃的神情就不能称得上是太好看了。
卢七娘分明是讨好地有所侧重,只照着皇帝的审美与喜好弄出了这件衣服,可对端庄持重的舒皇后等人来说,怎么可能会喜欢。
徐德妃更是忍不住好几眼朝卢七娘投了过去,心道卢家的小娘子,怎么也这般轻浮模样,端着一副仙子架子,却也是个眼皮子浅想争宠的。
她深觉如今的世家当真都是败落了,这裴、卢两家,自己当真是一个都看不上。
卢七娘保持着面色淡淡,对于四方目光都坦然承受了。
她很懂得扬长避短,自己没有裴四娘手巧,便只能在画画之上做到最好,她敢说,后头还有在素衣上作画的,必然不可能再有越过她去的。
她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得这一局魁首了,只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也有限,能够一展所长,也是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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