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她再醒来时,是在楚若怀里,楚若给她盖了面纱,勉强起到抵挡风沙的作用。龙门的沙是无孔不入的,仅仅一张面纱起不了多大作用。
“阿楚。”白酖儿声音闷闷的,提不起精神,她很累,也很困。在万花谷的那一夜,她伴着花香而眠,昏昏沉沉,什么时候被带出万花谷,何时达到此地,一概不知。
“再休息会,到了客栈我叫你。”楚若的声音忽远忽近,模糊不清,白酖儿只感受到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抚弄,像是在整理面纱。
“嗯……”她抬了抬手指,睁开的双眼再次闭合,陷入昏睡。迷心蛊的蛊虫,死了,楚若他……做了什么?
这里是龙门,大漠风沙,炎热干旱,放眼望去只有满目的黄沙,徒生苍凉之感。
谢清澜拖着滴血的长剑,往楚若走去,他身后是几个受伤的马匪,抱着胳膊呻|吟,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目光里透着怨恨。这次他们看错了人,以为是待宰的羔羊,怎知遇上狠角色。他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一只袖箭飞出,袭向谢清澜,向着原定方向而去,中途被一道剑气打落,跌落在地。楚若收起玉壶冰,神色不变,只道,“走吧。”
谢清澜往后看了一眼,暗箭伤人者已经把面掩去,一时找不到主谋。谢清澜停驻了一会,继续往回走,他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多费功夫。
“龙门多是亡命天涯之徒,你饶过他们一命,他们不会感谢你。”等两人走远了,楚若才提醒谢清澜,“斩草要除根。”
“你呢?”谢清澜问他,在那些人的眼里,他和他是同伴,是朋友。
“他们没有机会。”楚若轻喝了一声,加快脚程,天已经黑了,他们必须尽快赶到龙门客栈。
什么叫没有机会?谢清澜望着楚若的背影,心中疑惑重重,从万花谷出来,他依旧这般温柔,可就是这种温柔,让他越发不安,就像,就像当年师兄那样。谢清澜将目光移到白酖儿身上,又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
生死蛊自古难寻,他又不是苗疆人,怎么可能会有?
“叶满白来信,他和李君悦准备启程回到昆仑,这次琐事多了些,赶不上和我们一起回去,只能在昆仑再见。”楚若说着无关要紧的事,最后才道,“我们在长乐坊分开。”
谢清澜沉默了会,夜色中传来他的声音,稍稍停留了一会,很快就被风沙带走,“好。”
白酖儿不能交给谢清澜他们,楚若抱着怀里的孩子想到,在为数不多的人中,楚若选中了沈意,沈意是个大夫,还欠自己一个人情。在离开之前了结这个人情,也算两不相欠。至于谢清澜,楚若不明白对方的心思。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他们终于抵达了龙门客栈,此地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富贵商客,末路之徒皆有之。他们看着推门而入的二人,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两位客官,真抱歉。”老板娘走过来将门关上,挥着香帕道,“只剩一间客房了。”她脸上扑着香粉,混着客栈里的酒气,闻着有股作呕的味道,谢清澜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一间就一间。”楚若道,“给他住。”
“公子您呢?”老板娘捂着帕子娇笑,拿胸去蹭楚若的手臂,“这龙门的晚上冻死了,奴家都冷怕了。”
大堂里哄笑声起,一位大汉道,“小白脸可应付不了你的胃口。”
“呸,乱说什么呢?”老板娘啐了一口,柳眉倒竖,“信不信老娘扒了你的皮。”
众人一听,又是大笑,只有靠墙的一桌没有加入到其中。
唐无引握着筷子,目光停在楚若身上,准确来说,是停在楚若怀里的孩子上。
“无引。”萨拉趴在桌上,也不管桌上的油污,就睁着一双碧绿的眸子,哀怨道,“他哪里好看了?”
“赏金。”唐无引收回目光,往嘴里送了口饭,“不确定。”
“手头这笔单子先解决了。”萨拉的手在桌上打转,孩子气十足,“虽然比不上之前的那单,但也是肉。”
唐无引没有接话,他亲眼看见白酖儿逃进李渡城,自寻死路,插翅难逃。可卖主指明了要割下她的头颅拿去祭奠未婚妻。这笔单子最后不了了之,他着实郁闷了好一阵子,可现在看来,他未必得不到那笔赏金。
“静观其变。”唐无引踢开桌子底下不老实的脚,专心享用自己的饭菜。
“饭菜送到房里。”谢清澜似乎忍受不了这种气氛,让一旁的小二带路,“房间在哪?”
“丙字房。”老板娘懒洋洋说道,“这道士就是无趣。”
“清心静欲。”楚若跟上谢清澜脚步,在他身后点评,“无滋无味。”
“奴家的房间在走廊最里头。”老板娘笑得花枝招展,水蛇腰一扭,坐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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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昼夜交替之时,一个深色身影出现这个房间,影若魍魉,就像一道从窗缝里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寒意,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就被同化,成了暖意。
唐无引最后一次确认床上的人,收起千机匣,消失黑夜中。
有规律的呼吸声在对方离开那一刻停下,换成冷哼,白酖儿睁开眼来,去接从床底游出两条青蛇与白蛇,它们交织缠绵,抵死不离。
唐无引。白酖儿摸着蛇头,眼中的无情被夜色掩去,无人知她本色。这具稚嫩的身体让她痛恨,毒性与阴性,融合的后果就是像教主一样,变成这副模样。
那个七秀弟子。白酖儿让灵蛇退下,面上浮现恼意,为了一个负心汉竟把内力强灌于自己,害得她走火入魔,无法动用内力。又碰上唐无引这个刺头,逼得自己逃入李渡城,中了尸毒。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游动,白酖儿笑不出来,她看不透那个男人,与她非亲非故,却与她结下生死之蛊。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想的,能和他永远在一起,生死不离。但是他是个骗子,他要的是她手里的生死蛊。所谓的白头到老,恩爱不离,全是假的!
白酖儿捂着眼睛,迸射出刻骨的恨意。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从坟墓里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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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澜没有在房里看见楚若,楚若没有和他一起休息,他只将白酖儿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就离开了,直到他睡下也没有见到人。
直到寅时,谢清澜从打坐中醒来,掐着时辰,离开房间,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离开客栈,去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他要的东西。
隐元会是个很神奇的组织,谢清澜用钱买到了消息。与他接头的是一个老者,老的不能再老,枯树做的皮,死树枝一样的手,走路颤颤巍巍,东倒西歪,撞到了谢清澜,将消息交给了他。
谢清澜离开那里,重新走到回去客栈的路上,夜色下,他将那团黄纸铺平,散发着墨香的字迹映入谢清澜眼里,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字,世间无此人。
谢清澜把纸慢慢收拢,收在掌心,再一伸,无数碎末乘着风沙而去,奔向无边无际的沙漠,消失得无影无踪。谢清澜抬起头来,问星光下的人,“你不睡?”
“你也不是。”他取下纱帽,邀请谢清澜,“再过会就是日出,上来吗?”
谢清澜望着有数丈高的危楼,心中测算了一番,运起梯云纵。
“有酒吗?”楚若问上来的谢清澜。
“我不饮酒。”谢清澜道。
“那你腰间挂的是什么?”楚若转过头看了谢清澜一眼,他又回过头去,向着东方,等待第一丝曙光到来。
谢清澜转换话题的方式很笨拙,他握着腰间的葫芦,手脚有几分不自然,说话的声音也很干涩,“长歌门里,没有一个叫楚若的弟子。”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长歌门的人。”楚若穿着那套白衣,衣角处带着点浅绿,“只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加诸在我身上。就如同我与叶满白,明明素不相识,他一意孤行,和我称兄道弟,认为各大门派的弟子都该情同手足。”
“那你是谁?”谢清澜问他。
“在问别人问题之前,要先解答别人的疑惑。”楚若知道,那个葫芦对谢清澜很重要,他也知道,谢清澜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太阳终于从东方升起,天光破云而出,第一道曙光照射在大地,紧接着,无数光明扩散开来,驱散夜的寒冷。
谢清澜的声音很低,也很轻,他说,“这葫芦里,装的是师兄的骨灰。”<!--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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