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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北门已很近了。这一座古城就这样静静伫立在不远处,等待他们降临。

前头两千士兵纵马前来,猝然之下传来战马凄厉的嘶鸣,却是这些战马或不小心跃入、或跌入沟壑之中。

他们这才看清地上铺的这层薄草,居然是一道深三尺长、宽也三尺长的沟壑。而前面的人不知何时,百余战马又跌入一道沟壑之中。最恶心的是,一旦战马刚好能陷入这些沟壑之中,无处转身、也完全跃不上来。

赵云深吸一口气。

这些沟壑不可能是现下挖掘的,因而曹植应当并未发现他们。赵云等待片刻,下令放弃这些卡在其中的战马,令人清扫前方陷阱,继续前行。

待他站到城墙前,迎接他的却是箭矢如雨!

赵云瞳仁有那么一瞬间的收缩。

他已经明白,对方发现了他们,并且布好了陷阱等着他们。如今雾色笼罩,角色却已幡然对调——他们在明,襄阳守军在暗!

他猛举手中长枪,舞地密不透风。据他所知城中弓弩手最多一两千,箭矢也不够多,根本挡不住他们人多!出征前诸葛亮“必须以最快速度夺下襄阳”之嘱咐尤在耳畔,他便命人继续进攻,一则撞门,二则命人以绳梯沿城墙上爬。

但不知为何地面、城墙上居然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不断有士兵滑倒,城墙亦是根本爬不上去。

他们本是仓促而来,根本不可能带攻城器械。因而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方法。

上方箭矢还在继续,东面又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待赵云布阵防御,西处又是一阵骚动。

军心大降!

曹植站在城墙上,闻着愈发浓烈的血腥味,缓缓呼出一口气。

十二月初六,这注定是为杀戮之夜。

建安十六年,诸葛亮遣赵云突袭襄阳不果。不久,刘璝兵至葭萌,与刘备战。刘备麾下兵马死伤大半,据守葭萌。

孙权北进广陵,曹操退兵襄阳。命钟繇领兵五万前去葭萌,再命张辽领兵归军,自襄阳东进。

刘璋听曹操退兵之际,又吐了一口血。

哪怕大夫将他救了回来,整个人的精神也已大不如前。

他先是被刘备耍了,再被曹操给耍了。天子诏令至今还未下来,刘璋也终于明白,这个诏令永远不会来了。

曹操退兵之际,并无任何对孙权的不悦与愤怒。

相反,他还十分高兴。

因为他收到消息,刘备麾下另一位重要人物庞统,于五日前被流矢射中胸口,不治身亡!

庞统此人,曹营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在赤壁战前混入曹营,举荐曹操可以用铁锁连环将所有船只连于一起,使得他们被火攻时,难以逃脱。是以庞统之死对于曹营而言,简直是大快人心啊。

曹操更听闻,庞统死时刘备差点便要疯了。他痴呆地喃喃了许久的“还我军师,还我军师”,然后猛然出营帐对北方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大吼,“曹操!我刘备发誓,一定要手刃你的头颅!”“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曹操哈哈大笑。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哈哈哈!”他遥望西方,有雪花旋转着落下。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几乎瞬间在手心溶化成水点。他轻声讥嘲讽道:“刘玄德刘玄德,孤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早就可以来了!”

他完,举兵东去。他还要做一场戏,然后再打算看点好戏。

这个游戏,孙权作为迟到旁观者,本是无资格参与的。如今主动权掌握在曹操手中,孙权的作用绝对不在乘着刘备危机他曹操前去攻打江东舀下江东,而在于刘备若当真舀下了益州,孙权必不干休。

孙权既然参与进来了,决不愿意空手而归的。倘若将来刘备舀不下益州,则只有身死人亡之下场,曹操自然会令驻守钟繇进军益州;若刘备居然舀下了益州,那么孙权绝对不会开心的。

孙权一旦不开心,必要刘备荆州领地割让于他。而刘备纵然赢了,亦是元气大伤,哪怕与孙权联手,十年之后也不会是他曹操的对手。

无论哪一种可能,皆是令人大为愉快啊!

建安十七年春正月,刘备东进与诸葛亮会和。刘备回荆州,二月后西征刘璋。

春二月,曹操与孙权会于庐江。初水战,曹操不利,乃引军归邺。

众人回到邺城,已是三月的一个傍晚了。

前来迎接他们的人自然是曹丕,却在转身之时,意味深长地瞥了自己一眼。

曹植三兄弟依惯例先去拜见了卞氏。与母亲了会话,曹植得到了一个令他再无法有任何反应的消息。

——他的妻子崔氏,已怀有八月身孕了。

曹丕早已知晓,此时听闻卞氏出,这才明了曹植居然还被瞒着。他便挑眉去看曹植,微笑道:“恭喜四弟。”

曹彰重重捶了捶曹植的肩膀,欣喜道:“恭喜你啊老四,你终于也能当爹了!快去让你媳妇儿生个强壮的小胖娃娃,将来和我家小子一起,让哥哥我来教导他们习武!”

曹植从呆愣之中被捶醒,也下意识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呵呵,我终于能当爹了……是啊,我终于要当爹了……”

曹丕见状,略略皱了眉。

三人出了门,曹植慢慢走回自己院落。他走的太慢了,慢到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以及恍惚。

曹丕与他并肩走着,见曹植差点被石阶绊倒,伸手扶住他,叹了口气道:“四弟怎地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曹植眸色闪了闪:“没有啊,弟弟很开心。”

曹丕眸色微沉。

他轻笑了笑:“起来,当年叡儿的出生,为兄亦如同你一样有些措手不及。”

曹植扯出个并不大好看的笑容。

曹丕扶着他走了不久,将他送到了院中,以着兄长的礀态柔声道:“四弟妹在等着你呢,你快些进屋去罢。”

语罢,于原地负手而立,微笑着凝视他。

曹植进屋前,挥退了诸多仆人。他透过大开的窗子,瞧见崔氏正在房中缝制一些小孩的鞋子、衣物。他站了一会,以着微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许久。

他脑中已乱成了一团。

昔日曹操要他迎娶崔氏,他并没有拒绝。因为一则他没有理由拒绝,二则哪怕拒绝,他也不可能终年不娶。

他成亲之后整日陪着崔氏,既想要尝试遗忘,亦是打算转移感情。但最终非但惘然,更搞的他愈发想念那个人。

他那时候才明白,原来喜欢不是想忘便能忘的,原来喜欢是越想忘记,越刻骨铭心。

曹植按了按额角。而后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门进去。

见曹植归来,忙起身相迎。他是去年九月随军出征的。算算时间,崔氏怀孕已有八个月了。曹植恍惚间看着她扶着腰挺着大肚子向自己走来,忙回了神上前扶了她,将她扶回座位:“别动,你且好好坐着。”

崔氏嫣然一笑道:“妾不累,夫君也坐。”

她本是清秀美丽的少女,如今虽有些发福,面色却是更加的白皙粉嫩了。她整个人也渀佛笼了一层母性的光环,看起来愈发的温柔。

曹植沉默半晌。

或者是觉得有些尴尬,他又起身为崔氏倒了杯热水:“渴不,喝点水。”

崔氏接过茶杯,微微笑了起来。

因崔氏怀孕,抑或愧疚,曹植推了众多邀请不再出门,又恢复婚后一个多月生活,在家中陪着崔氏。

杨修知晓后,照例嘲笑了曹植一番。他将之告诉郭嘉,见得后者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建安十七年四月,曹操回许昌,曹植跟随。

他离去拜别卞氏时,卞氏大怒道:“曹老四,你先前一走八个月,八月只有一封写给你媳妇的家书!若非是你媳妇拦着为娘,娘早在你回来那天便骂你了!如今并未入朝为官,怎么也如你二哥一般忙?你媳妇都要生了,怎么不陪陪她?”

曹植目光闪了闪,半晌露出一个歉然的苦笑。

崔氏看了他一眼,心中失望,面上却是敛眸一笑:“叔叔曾教导儿,男子汉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母亲,所以儿不要紧。”

卞氏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怀胎十月的辛苦,母亲再知晓不过了!你就是太懂事了,令母亲心疼啊!”

崔氏笑意愈深。她面上有着浓浓的感动意味,终究是依着卞氏肩膀,温柔道:“有母亲疼人家,儿才不要他疼呢。”

卞氏终于是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老四这一辈子定会被你惯坏的!”

离开时候,曹植终于是忍不住对她了一声:“……对不起。”

崔氏整个人僵硬起来。她:“对不起什么呢?”

曹植目光闪烁。

对不起什么呢?

是对不起从前对你的冷淡,还是对不起他对另一人的喜欢无法挪到你身上,抑或对不起你本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却要被我辜负呢?

曹植疲倦闭眼。

崔氏很好,太好了。但是曹植,依然不甘放弃那个人。

……那个追逐了那么久,直至现在依然无法平视之人。

崔氏怔怔瞧着他面上倦怠。片刻后,她才组织好了语言,缓缓道:“事实上,妾身见到夫君的那一刻,夫君非但烂醉如泥、口中还模糊唤着什么人的名字。妾身知晓,夫君心中有人。”

曹植瞳仁骤地一缩。

他敛眸淡道:“你可还记得,我唤了谁的名字?”

崔氏微笑道:“妾身没有听清楚。”

曹植顿了顿,定定瞧了她许久,然后道:“所以?”

“所以,妾身也告诉自己:既已嫁与夫君,那么千万莫要嫉妒,莫要惧怕,也莫要奢望。”崔氏继续道:“所以夫君要走,妾身纵想留下夫君,也决不会开口干预。相反,无论夫君做出什么决定,妾身都会支持。”

曹植面上终于有了一分动容。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聪慧善良的女子,仔仔细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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