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之时,同知总参议司事的杨无双,骑马来到行营的辕门外,打算向皇帝禀报启程南下的计划安排。
可是,杨无双刚下马,就被李安国拦在了辕门前,杨无双很有些不解的望着李安国。
此前,李中易早有吩咐,只要是杨无双来了,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大帐禀报。
李安国抱拳拱手,十分客气的说:“皇上昨儿个批阅奏章,一直到凌晨才睡,您看……”
看着李安国显得很诡异的神态,杨无双陡然清醒过来,顺手拍了下脑门子,随即笑道:“我现在的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东西都没带全,就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实在是该打。我先回去了……”
杨无双暗暗埋怨他自己眼瞎,宫里的女人昨天来了五位,他怎么就疏忽了这么大的事呢?
和李安国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杨无双重新上马,掉头就往回走。
李安国望着杨无双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杨无双是个事业型的卓越军事干才,但是,他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有所欠缺。
不过,这并不要紧,因为当今圣上是个非常重视人才的好皇帝。
据李安国私下里的揣摩,当今皇帝的用人原则,其实是在权力制衡基础上的用其所长。
哪怕是在宫里,也是唐妃掌实权,李妃得盛宠,大家相安无事!
在内阁之中,首相是李琼,次相就必须是折从阮,二者缺一不可。
早膳的时候,李中易一边喝羊杂汤,一边瞅着容光焕发的费媚娘,心里暗暗有些自得。
嘿嘿,被滋润过的女人,仿佛盛开的鲜花一般,格外的娇艳夺目。
李中易憋了好几个月,精力特别旺盛,昨晚到今晨有费媚娘相伴,自然是大大的解了馋。
温柔乡里迷人醉,从此君王不早朝!
以李中易过人的毅力,今天也是史无前例的拥美高卧,直到日上三竿。可想而知,历史上的昏君们,又是何等荒唐无道?
在座的五位妃嫔之中,就数费媚娘陪伴皇帝的时间最早,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极重,地位也最高。
韩湘兰和叶晓兰都是宫嫔而已,资历也浅,完全不可能争得过费媚娘,也就只能独守空帐,睁眼熬到天亮了。
李中易左手抓着大饼,右手拿着大汤碗,一口饼一口汤,活脱脱没有洗干净腿上泥土的乡巴佬一般。
自家男人竟然暴露了如此粗俗的一面,向来清心寡欲的费媚娘,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噗哧。”
“两军交战之时,吃饭就是要快,慢了的话,这饼和汤就都归敌人了。”李中易的脸皮厚如城墙,被自家的女人取笑了,他不以为耻,反而睁眼说起了瞎话。
费媚娘很少随军作战,自然不懂其中的关窍,她还真就信以为真了,连声道:“就该吃得又快又多,免得白白便宜了敌军。”
韩湘兰和叶晓兰,她们两人虽然一直暗中较劲,谁都不服谁。
但是,此时此刻,她们却相视一笑:费氏尽说外行话,真丢人!
李中易本就是逗乐子的心态,费媚娘不懂行伍之事,他岂能不知?
韩湘兰和叶晓兰,她们两人的心思比较重,想法尤其多,一蹲早膳都可以吃出很多名堂来。
心思单纯的彩娇,则一直埋头吃饼喝羊肉汤,浑然不理身外事。哪怕天塌了,她也懒得管,只要李中易陪在她的身边。
赵雪娘则吃一口饼,就偷眼李中易一眼,恨不得马上把男人勾到她的身边,好好的亲亲我我一番。
赵匡义犯的是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李中易就算是诛灭赵家的三族或是五族,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现在,李中易念着旧情,不仅没降罪赵家,反而放了赵匡胤一条生路,赵雪娘岂能不感恩深重?
吃罢早膳后,韩湘兰和叶晓兰就领了任务,帮着写政务奏章的节略。
李中易则去了中军大帐,单独召见从京城而来的李延清。
“臣李延清,叩见皇上,皇上万福。”李延清毕恭毕敬的长揖到地,礼数异常之周全。
李中易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平身吧。如果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至于这么一本正经的行礼么?”
李延清暗暗松了口气,皇帝有心思开玩笑,这就说明此时的心情还算不错。
“皇上,臣看上了一个小寡妇,很是喜欢。打算等您平蜀回京后,求个恩诏赐婚,让微臣沾一沾天大的喜气。”李延清涎着脸,主动把他勾搭上茶楼老板娘杨九娘的那些破事,完整的说了一遍,“……不瞒皇上您说,她的确长得俊俏异常,就连臣下这种木头人,也难免动了心,只能求您开天恩了……”
这么多年了,李延清已经摸准了李中易的脾气。李中易最大的特点是,喜欢听掏心窝子的真心话,越是实情,越能打动他。
到目前为止,凡是把李中易当成傻子一般哄来骗去之人,都没有好下场,一个都没有!
李延清不是一般人,而是掌握着天下警权的警政寺卿,他若是说假话想骗李中易,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有河池乡军出身的资历垫着底,李延清心里的底气十足,也早就养成了好习惯。无论大小事务,李延清都会把来龙去脉彻底的禀报给皇帝,然后忠实的执行皇帝的任何决策。
李延清是个聪明人,他一直以皇帝鹰犬自居,心甘情愿的充当皇帝的爪牙。
“嗯,你也老大不小了,迟迟不解决婚姻大事,也算是朕的一个心病了。现在好了,你终于是开了窍,走了桃花运,好,到时候啊,朕不仅下恩诏赐婚,还会亲自去你家里讨一杯喜酒喝。”
李中易果然没有让李延清失望,不仅答应了非分的赐婚请求,竟然还重重的加了码,要亲自出席李延清的婚礼,这简直是太够意思了!
“下臣知道您不喜欢磕头虫,不过,下臣还是想给您磕个响头。哪怕您罚下臣去洗马,也心甘情愿。”李延清很会卖乖,不等李中易出声阻止,就已经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李延清抖机灵的小心思,岂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经过这么一闹,君臣之间因几个月没见面,而必然产生的那一点生疏之感,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皇上,自从折老相公病殁之后,李老相公就隔三差五的称病,闭门不出了。内阁之中,一直是刘参相和孔参相轮流值守……”李延清像是竹筒里倒豆子一般,把他掌握的京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李中易。
李延清的禀报有个鲜明的特点,只说已经发生了的事实,不加任何评论。
李中易凝视着帐门外,一直没有说话,李琼的鸡贼表现很有些令他感到失望,心情也就跟着不怎么好了。
李琼的搞法,明显是在自污求存,免得惹火烧身。李琼摆明了是想告诉李中易,他李某人并不是恋栈权位的野心家。
可问题是,李琼故意做得如此之明显,连朝廷的体面都不顾了,李中易不可能没有想法。
李中易长呼了一口气,高高的翘起嘴角,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呐。
李琼不愧是只老狐狸,他这种故意落下把柄的搞法,的确给了李中易换相的足够空间。
从内阁的人事安排大局而言,李琼的自污手段,居然是相对最顺利的罢相理由,无可挑剔。
李中易心里的确有些不爽,这种不爽主要是李琼的行为之中,充斥着浓浓的算计感。
没错,站在帝王心术的角度考虑,折从阮病殁之后,李琼这个首相迟早要下台。
朝局的稳定,就在于平衡二字。折从阮和李琼,都是位高权重的外戚,如今,折既去,李亦要去。
客观的说,李琼的下台,那是注定的。除非,李中易是个不懂权力制衡的,二百五似的皇帝。
“当初,孔昆被贬出京城之时,士大夫们都在暗中骂朕,朕是知道的。”李中易从帐门口收回视线,淡淡的问李延清,“你觉得孔昆此人如何?”
李延清猛的一惊,以前,涉及内阁相公们的看法问题,皇帝从来没有问过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皇上,以下臣的本分,不该妄议内阁重臣。不过,您既然问了,下臣也不敢不说心里话。下臣倒是觉得,孔昆此人很有能力,不贪财不好色,在士大夫那里的名声也很好。只是,下臣觉得吧,孔参相无论做何事,都喜欢给他自己留后路。”李延清绞尽脑汁的一番话,倒把李中易给逗笑了。
李延清这话说的很有水平,既表白了不敢擅自干政的心迹,又点明了孔昆做事圆滑的特点。
“嗯,孔昆被贬的路上,朕改了主意,又把他召回了京城,仍为参相。”李中易冷不丁的丢出这么一句话来,很是耐人寻味。
李延清立即心领神会的说:“回皇上,孔昆一直对外说,他犯错了就该罚,皇上对他不弃,可谓是君恩深似海,倒没有听说过有何怨言。”
李中易点了点头,笑道:“孔昆倒也算是个明白人。”
李延清那可是浑身上下长满了眼耳的机灵型鹰犬,他马上就听懂了,孔昆即将更上层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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