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窦一凡怒了，彻底地怒了。他上前两步，想要一把卡住施德征的脖子狠揍他一顿，可是到了最后窦一凡还是强忍着垂下了拳头。

“打啊！干吗不打？”施德征淡淡地看着窦一凡，神情漠然，指间的烟头一点都没有晃动过。

“我不会打你的，我不会像你那样以暴制暴的。我尊重过你，把你当父辈尊重过，可是你……”窦一凡缓缓地后退，连责问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平静。

“我没有杀人，也不会命令任何人去杀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随便！”施德征定定地看着窦一凡，似乎被他眼里的失望击中了某条神经，站起来沉重地回答。

“你没有……你真的没有杀她？”窦一凡怀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年龄上足够当他父亲的男人，再次开口问，却少了一份质疑。

“没有！”施德征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她……她临死前受过折磨，尸体都**了，连人都认不出来了。”听到施德征的这一声回答，窦一凡咽了咽喉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单人沙发上跌坐了下来。

施德征将指间的烟头按灭在茶几的烟灰缸内，给窦一凡扔了一根香烟过去。两人就这样在客厅里闷头抽烟，直到开着空调的客厅里烟雾弥漫。平息了内心狂乱的窦一凡张了张嘴巴，站起来向施德征告辞，却被叫住了。

“带她离开这里！”施德征的声音有些飘渺，窦一凡回头看着他的脸却有些看不清楚。

“她？香儿？她病了，我送她到医院了，打了镇定，医生建议她需要转院。我本来是想请示您要不要送她到亿州那边去治疗的。”窦一凡这才想起他上来这里找施德征的主要原因。他缓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地用回了‘您’来称呼这个依然赤果着上半身的男人。

“你安排吧！把她送走，不要再回来了。画室里面有个保险箱，钥匙在画室那张办公桌底下，密码是……里面有张银行卡和三十万的现金。你把她送走吧！”施德征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他颤抖着手指放下香烟，用力地揉了揉脸庞，低声交代。

“市长，为什么？我知道你对香儿是……为什么？如果你真的不要她了，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听到施德征这一番类似遗言的最后交代，窦一凡胸口一滞，可是却执拗地不愿意接受这种事实。他知道施德征是不可能抛弃史芸香的，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他就是无法说出那个猜测，那个他在两个月前就有所预料的猜测。

“因为我……因为我保护不了她了！窦一凡，是不是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你才高兴啊？他们已经动手了，从省里往下查了，我已经无法自保了，听到了吗？听到了吧？是不是要我亲口承认我输了，你才高兴啊？呵，说出来也好！说不定过两天你就会听到我被双规的消息了！呵！”窦一凡的质问让施德征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席让窦一凡震惊万分的话来。他绝望地笑着，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不久的将来就要出现的下场。他恼怒地将一掌往茶几上的茶具扫了过去，茶具应声而落。

看着还在地板上翻滚的茶杯，窦一凡无力地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目瞪口呆。

窦一凡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听雨轩的家，未进家门就听到李慕云怒吼着扑打了过来。他傻傻地站在门口，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李慕云对着他胸口一顿捶打，没有什么反应。

“你怎么了？窦一凡，你到底怎么了？喂，你不要装死啊！我都听说了，是你打电话找我们孙老大的，要给我调换岗位的也是你，还有告诉人家我未婚先孕的人也是你。你知不知道那帮龟孙子是怎么笑话我的？他们都把我当怪物看啊！窦一凡，你别以为姐是好欺负的。喂，窦一凡，你说话啊！”本来还是盛怒中的李慕云一下子傻了，拉着窦一凡进屋把失魂落魄的窦一凡按倒在沙发上，底气不足地讨伐了一阵之后终于皱着眉头安静了下来。

“慕云，借个肩膀……靠一下！”李慕云的声音彻底消失了，窦一凡才慢慢地抬起沉重的头颅，向面前的女人伸出了双手。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去医院看香儿了吗？她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撞邪了？刚才我姐还在说今天是鬼节，呃……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来的神神鬼鬼？你怎么了？窦一凡，你说出来啊？不要吓我，好不好？”李慕云迟疑着上前，一把抱住窦一凡的脑袋，轻轻地抚摸着，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慕云，不要这个孩子了，好不好？我……”窦一凡将手掌轻轻地放在李慕云仍然平坦的下腹，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不要这个孩子？窦一凡，你是不是发烧了？”听到窦一凡这一句话，李慕云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推开怀里的男人，指着他怒声质问了起来。

“我……慕云，我……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幸福！”窦一凡艰难地开口，却无法将事实说出来，心中的惊惶让他变得懦弱无情。

“我不要，窦一凡，你是不是这个时候才来惩罚我？我已经答应了，我下个星期就到内勤去了。我要这个孩子，我不想再失去我们的孩子。窦一凡，不要这么惩罚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不要，好不好？”李慕云拼命地摇着头，拒绝相信这一切。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滴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很快打湿了胸口的衣服。

“慕云，我不是……傻瓜，我不是想惩罚你，我可能……可能惹麻烦了！”窦一凡上前抱住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女人，心疼得有些麻木。

“什么麻烦？你杀人放火了？你贪污受贿了？”李慕云泪眼婆娑地看着窦一凡，看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立刻破涕为笑。

“你笑什么？”窦一凡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女人，担心她会不会像史芸香那样也犯傻了。

“我笑你傻！既然不是杀人放火，又不是贪污受贿，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李慕云擦干泪水，捧着窦一凡的脸庞用力地揉了揉，直到将他俊朗的五官揉得扭曲异常才轻松地笑着说。

“慕云，这不公平，你可以嫁得更好的，你不用跟我一起……”窦一凡拉住李慕云的手掌，低声说道，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闭嘴！窦一凡，你要是敢再多说一句，我保证你后悔一辈子！等孩子长大的时候，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他（她）是他亲爹不要他的。”李慕云后退一步，一脸坚毅地打断了窦一凡的念叨，指着他的鼻尖发出了凌厉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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