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和吴世春显然是听进去了，也认同了陈乔山的观点，脸上不免都带着点失望。

陈乔山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既然是投资，总不能把钱扔进水里。

相比于其他创业者或是投资人，陈乔山能提早发现陷阱和风险，这也是他的优势，当然，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同样一款产品，不同的团队能做出不同的结果，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就一定能成功。

陈华最先恢复过来，人是他请来的，不管能不能拿到投资，都不影响交情，而且人家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指出了里面的问题，他还得承一份人情，想了想，陈华只能苦笑道：“大山，这次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说破，我跟老吴肯定得栽一跟头。”

吴世春也是心有戚戚，在百度待了一年多，他自认已经熟悉了搜索业务，再加上手里还有些积蓄，这才跟陈华一拍即合，谁知道项目还没开始做，就被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以前听陈华说起康盛的事，吴世春还有些不服气，陈乔山连代码都不懂，就敢跑去搞软件公司，能拿到巨额融资绝对是意外。他现在才算明白过来，创业不是那么简单的，技术只是基础，市场才是关键。

陈乔山笑道：“都不是外人，你们不用跟我客气。”顿了顿，他又问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华和吴世春对视一眼，忍不住都有些泄气，工作已经辞了，项目也进行不下去，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吴世春心里一动，他手里还有个项目，或许还有机会也说不定，他问道：“我有个想法，做一个网页版的即时通讯软件，你觉得怎么样？”

陈乔山彻底服气了，对面这两人还真是一路人，怪不得能凑到一起，一个想做搜索引擎，一个想做即时通讯，这两个行业如今都是刺刀见红，再多的钱砸进去也未必能听到个响动。

人家都开口了，陈乔山也不好一口否决，“说说看，你的市场定位是什么？”

吴世春看了陈乔山一眼，心里隐隐有些期盼，今天搞不好东方不亮西方亮，他倒是有了点信心，“我知道即时通讯市场的现状，大公司都在做，我们肯定争不过他们。”

琢磨片刻，吴世春这才继续解说他的计划：“我想做企业版的通讯工具，主要针对办公用户，把内部邮件系统、多人线上会议整合起来……”

听完吴世春的讲述，陈乔山神色很是古怪，陈华见状出言问道：“大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吴世春这才觉察到情况有异，他心里很是忐忑，总不会这么倒霉，连续两个项目都有毛病吧。

陈乔山问道：“你们没做过市场调查？”

“我找圈里人问过，暂时还没听说有同类产品出现。”吴世春反应很快，百度跟很多互联网公司都有合作，包括几大门户，想了解行业动态还是很方便的，想到这，他倒是稍微放心了点。

“你们平时不看新闻吗？”陈乔山问了句题外话，两人有点懵，都没弄明白他的意思，陈华问道：“跟我们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陈乔山看了两人一眼，问道：“四月份点击科技融资的事，想必你们应该知道。”

吴世春点了点头，“一千三百万美元，整个中关村都轰动了，我们都听说过。”

陈乔山又问道：“那你知道他们融资干什么吗？”

两人都愣住了，点击科技融资算是最近的热门话题，大家也就看个热闹，没人会关心人家融资的钱该怎么花。

陈华倒是听出点意思，他盯着陈乔山问道：“点击科技做的是协同软件，好像还做企业内部邮箱，这跟老吴的项目冲突不大吧？”

陈乔山摇了摇头，“点击科技之所以融资，就是想转型，他们计划做即时通讯平台，软件已经开发出来了，功能比老吴的设想稍微完善一点。”

陈乔山话说得很婉转，算是给吴世春留了点情面，王志东过去在新浪被摆了一道，便一直对外部资本心存芥蒂，点击科技这次所图甚大，他既然敢拿到一个亿的资金，产品必定过硬。

见两人还是一脸怀疑，陈乔山又说道：“我要是没记错，应该是四月二十九号的科技日报，上面有对王志东的专访，里面有详细的介绍。”

吴世春一脸懵逼，这年头搞IT的谁还看报纸，陈华倒是见怪不怪，“大山，你的意思是这个项目也做不了？”

陈乔山说道：“你们还没开始研发，对方产品已经成型，而且功能更完善，手里还拿着大笔资金做市场，即便你们有心竞争，已经失去了先机，人家产品、资金、渠道什么都不缺，你们觉得有几成胜算？”

两人都不吱声了，本以为找了个黄花闺女，谁知道已经被膀大腰圆的地主老财纳进了门，这叫他们如何能甘心。

眼见着两人的情绪都有些消沉，陈乔山感觉差不多了，便主动说道：“我这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陈华打起精神问道：“什么想法？”

陈乔山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想做新闻搜索，新闻有社会新闻和生活新闻，社会新闻搜索网易已经做了，后者现在还是一块空白。”

陈华有些奇怪，“什么是生活新闻？”

陈乔山解释道：“比方说春运期间的二手火车票信息，这就是典型的生活新闻。”

吴世春心里有些不满，这就不地道了，前面把这个项目否了，现在又拿来说事，这不是耍人玩么，“你刚才不是说过，这个不是真实需求吗？”

“对啊，这种需求是暂时的。”陈乔山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这类暂时性需求有很多，拼凑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市场，比如旅游也是季节性的，还有招聘信息，每年都随着毕业季波动，再比如房屋租赁信息，二手物品交易信息，把这些零散需求拼凑起来，就能组成一个稳定的长期需求。”

陈乔山知道，垂直搜索的概念还没有出现。

只要进行适当的引导，以这两人的能力，绝对能占领市场的高点，他的目标还不止如此，招聘、旅游、房屋租赁、二手交易，这些都是有潜力的市场，一旦抓住机会形成领先优势，必将带来巨额回报。

陈乔山很有信心，吴世春和陈华却颇多疑虑。

现如今，人们对互联网都抱着怀疑的态度，普遍认为网络都是虚拟的，快递行业也才刚起步，淘宝大部分业务还是同城交易，而且尝试的都是年轻人，至于找工作、租房子，有没有市场谁也不敢确定。

吴世春琢磨一阵，到底没沉住气：“大山，网上找工作靠谱吗？”如今找工作，要么跑招聘会，要么去职业介绍所，或者劳动力市场，招聘网站倒是有几个，不过一般都是跟企业合作，到学校开招聘会收简历。

陈乔山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康盛招聘就是发在北清的BBS上，一塌糊涂上也有，好像百度也经常在这几个论坛上发招聘信息吧？”

陈华抬眼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疑惑。

一塌糊涂删减了几个敏感版块，又升级了服务器，页面也做了优化，重装上线以后人气不降反升，却一直不见陈乔山有所动作，想了想，陈华忍不住问道：“大山，都这么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一塌糊涂并入青山论坛？”

吴世春先是一滞，忙又问道：“新的一塌糊涂是你在做？”

“是啊，镜像站是我做的。”陈乔山有些奇怪，怎么话题突然就转移了。

吴世春讪讪地说道：“帮我个忙，回头把我账号解封了，那个ID我用了三年多，论坛里有不少老朋友，实在有点舍不得。”

一塌糊涂独立于青山论坛，平时系统维护都是王四峰在负责，具体情况陈乔山也不清楚，他问道：“怎么被封的？”

陈华笑道：“人之初版块不是被删了吗，这家伙在三角地发帖子骂了几句，结果被管理员无限期封禁了。”

陈乔山忍不住也笑了，所谓人之初，里面的内容和天涯社区的人体写真差不多，这样的版面自然得删，不然就是自找麻烦，“华子，论坛老王负责，回头你们自己处理，我就不掺和了，咱们还是先说正事。”

自从接手一塌糊涂BBS以后，论坛的硬件软件都做了更新，运营稳定了，用户也在稳步提升，见此情景，陈乔山便打消了原本的合并计划，这些盘算他自然不会四处说。

好在陈华也没纠缠，很快又说起了正题，“大山，这种分门别类的搜索引擎可以做，就是比较麻烦，而且用户量暂时也没有保证。”

陈乔山知道，垂直搜索市场还没形成概念，想说服他们肯定得费不少口舌，琢磨了一下，他说道：“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提供资金，暂时也不会有业绩要求，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两人对视一眼，倒是有些动心，这个条件很宽松，很难让人拒绝。

吴世春心里泛起了嘀咕，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康盛的例子摆在那，还有青山论坛，这些都证明了陈乔山的能力，再加上对市场的了解，他倒是想尝试一下。

两人低声商量了一阵，倒是下定了决心。吴世春开口道：“要不这样吧，我跟华子拿40万占60%，你拿60万占40%，你看怎么样？”

陈乔山有点意外，这样一来，他倒成了公司老板，这哪是找投资人，分明是找合伙人，“你们想拉我入伙？”

陈华说道：“我跟老吴都是技术出身，身边的朋友也都是程序员，实在没什么信心，我俩每人30%的股权，跟康盛一样，我们负责技术，你负责市场，你觉得怎么样？”

陈乔山感觉很是怪异，他实在没想到，俞永福当年的经历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真有点无所适从。

垂直搜索毕竟是新鲜事物，陈乔山也没信心一定能成功，不过对面这两位也不简单，倒是可以试试，“成吧，既然你们相信我，那咱们就试试水。”

吴世春奇道：“怎么试？”

“你们找个办公场所，先把搜索引擎做出来，就从二手房、房屋出租入手，看看市场的反应。”陈乔山心里其实也没多大把握，房源都没着落，他也不知道做出来效果如何。

58同城、赶集网这些分类信息网站还没影子，实在不行，陈乔山都想掺和一脚，说不定会更有前景，不过事情得一步步来，真要是有效果，说不定都不用他提醒，这两个家伙自己就捣鼓出来也说不定。

陈乔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世界这么大，不可能什么都攥在手里，那样太不现实，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吴世春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不用找办公室了，我在华清嘉园买了套房，一百二十平米，就我一个人住，暂时可以在我那办公。”

华清嘉园跟蓝旗营就隔着两个路口，对面就是央行研究生部，陈乔山倒是有些佩服，这地段后世怎么也得十万每平米，有这笔投资打底，吴世春的千万身家算是有保障了。

“你们先做一个产品开发计划书，回头咱们碰一下，具体的回头再谈。”陈乔山也不着急，只要产品不面世，两年内不会有竞争者出现，他很有耐心，吴世春跟陈华倒是急不可耐，刚商量出个结果，两人就急匆匆地走了，倒把陈乔山扔在当场。

……

为了避免引起市场波动，王巍的清仓计划进展缓慢，陈乔山也没催促，只是拿了笔款子借给康盛，借款协议是必须的，利率还不低，毕竟已经引入了投资人，公司也走入正轨，一切都是按规矩在办。

陈乔山自己也没闲着，论文不能再往下拖，好在有严教授从旁指导，还有以往的论文做参考，倒也进展顺利。

有了钱，康盛便正式入驻融科资讯中心，跟新浪的官司也开始了，康盛这边态度很是强硬，直接拒绝了庭前调解，坚持走法律程序，新浪也不愿意赔一笔巨款出去，更放不下面子刊登道歉声明，这事就僵持起来，只能在法庭上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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