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我想跟你谈一谈。”

没能从王峰那里得到答案，陈乔山干脆直接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他上辈子没少跟老外打交道，论心眼，谁也不见得比谁聪明，哪怕是最动荡的刚果金，买血檀的国内商人被当地黑人骗得血本无归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当然，老外也有一个优点，只要不涉及切身利益，很少会跟你绕弯子。

“陈，怎么了？”詹姆斯抬头看了陈乔山一眼，便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陈乔山拿出那份高盛的账户开户申请说道：“老板，这本册子我已经完全熟悉了，还有什么能帮忙的？”

他没有提考核的事，当然，詹姆斯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白人VB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他抬腕看了下表，然后才说道：“陈，坐下说，我想我们的确需要谈一谈。”

陈乔山也没矫情，跟面试一样，在詹姆斯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

“你确信自己已经完全熟悉相关申请条款？”詹姆斯似乎是想确认一下，又问了一遍。

“应该没什么问题。”陈乔山倒是有多保留，外资银行的开户申请都很繁琐，或者说奇葩，国内商业银行两张纸都嫌费事，这边的条款打印出来都能装订成一本书，条条框框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当然了，在陈乔山看来，很多内容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比如开户以后，账户和密码是分开给你的，想改个密码还得提前预约，不过老外就认这个，他也没办法说什么。

詹姆斯好似没注意到他的回答，待陈乔山坐定，这才说道：“你来我们团队三天了，我问一下，你对PWM的理解是什么？”

“帮有钱人投资理财。”陈乔山回答得很是干脆，私人财富管理听着很高大上，但其实就那么回事。

人们常说西方社会是金钱为王，这么说没错，但是不管东方还是西方，食物链顶端的永远只是小部分。

不管是私人银行还是PWM，对客户都要分门别类。

最低级的就是刚符合开户要求的，类似于基本户，这种客户提供不了太多的利润，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私人银行千方百计不给你开基本户的原因，如果是贵宾账户，那就是另一番体验。

最受欢迎的当然是高净值客户，这里面又分高净值和超高净值客户两种，进一步细分还有新富和家族继承财富，不同的类别有明显不同的应对方式。

虽然欧美成天吹嘘众生平等，但是涉及到利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待一般客户，私人客户经理很大几率三两个月就会换一茬，如果是高净值客户，肯定常年一对一服务，二十四小时在线，时时回访。

至于超高净值客户，基本就相当于私人管家。

从孩子上学到看病就医，只要遇到问题都可以找他们，小到离婚转移财产，大到死亡遗产继承，肯定帮你办得妥妥帖帖，以至于有一种说法，私人财富顾问比你的媳妇更了解你，因为他清楚你每一分钱放在什么地方，这是普通的商业银行无法提供的，当然，准入门槛也是相当的高。

詹姆斯没有任何反应，也看不出对陈乔山的答案有什么满意或是不满，他又接着问道：“我有九枚硬币，外形完全一样，但是其中一枚质量不一样，你有一个天平，最多几次可以找出那枚硬币？”

陈乔山一阵错愕，这还遇上智力测验了，他以前听说过，外企面试会考验智商，各种乱码七糟的题目都可能碰上，不过他还是第一回碰到。

“三次。”

这种小儿科的问题自然难不倒陈乔山，不过詹姆斯并未就此止住，他又问道：“还是这九枚硬币，我只用两次机会就挑出了特殊的那一枚，你知道为什么吗？”

“很简单，只要知道特殊那一枚是轻还是重就行了。”

陈乔山感觉被侮辱了，这种问题要是都答不上，当年搞的智力测试真就白瞎工夫了。

“Good，陈，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詹姆斯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不过对于他的夸奖，陈乔山听听也就罢了，能进高盛的，哪个不是从千军万马中杀进来的，要说靠智商碾压他们，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詹姆斯，你不会只是想考验我的智商吧？”陈乔山笑着回了一句，在投行工作，其实没那么高的要求，只要智商在线就成。

金融狗，光鲜点叫银行家，本质上其实就是金融民工，比的不是谁能有建设性的成果，那是研究机构的工作，就看谁能不犯错，而且是坚持常年不犯错。

投行的薪酬的确很高，但如果按照平均工作时长计算，高盛的时薪不见得比在金拱门刷盘子高多少。

詹姆斯笑了笑，“陈，如果给你提供一份年薪六万美元的工作，有两种支付方式，第一种是一次性给你，另一种是每月五千美金，你会选哪一种？”

陈乔山被难住了，换任何一个正常的人，肯定选一次结清，存银行最起码还能吃利息，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回答肯定不会令詹姆斯满意。

“看利率吧。”陈乔山琢磨了一阵，“如果实际利率是正，我肯定一次性全拿了，当然，还要考虑机会成本，如果遇到很好的投资机会，即便利率是负的，我也会选择一次性结清。”

“什么是实际利率？”詹姆斯继续紧追不舍。

陈乔山虽然经常逃课，不过必要的经济学常识还是有的，“减去通胀后的利率就是实际利率。”

他并没有就此止住，又继续说道：“实际利率是一个国家信用度的评判标准之一，实际利率越高，资本就会净流入，最常见的例子，美元的汇率就是紧盯着实际利率在不断调整。”

詹姆斯并没有满足，他又继续问道：“香港的存款利率是多少？上个季度的通货膨胀率又是多少？”

陈乔山这次是真被问住了，香港屁大点的地方，又没指望炒港币，他哪有心情关注这些情况，数据肯定是不能胡扯的，他只得说道：“对不起，具体数据我不清楚。”

“老实说，陈，你真的太令我感到惊讶了。”詹姆斯终于缓和了语气，不过转瞬，他又问道：“我很想听听，你刚才说的很好的投资机会，具体是指哪些项目？”

“比如股票，或者是债券、基金，基本就是正常的财富管理。”陈乔山可没指望指导PWM的投资经理炒股，那纯粹是班门弄斧，找不自在。

詹姆斯显然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可据我所知，投资都是有风险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款产品是有赚不赔的。”

陈乔山一愣，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詹姆斯的意图，这就是个陷阱，“据我所知，并不是所有投资都是有风险的。”

詹姆斯似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陈，你有什么想法吗？”

“超越马科维茨理论指出，风险分为三个层级，分别是保障性风险、市场风险和成就性风险。”

“根据我们PWM的投资原则，保障性风险是优先级最高的投资，即使是私人银行客户，也应该进行适当配置。”

“即便是比尔盖茨这样的世界首富，为了应对无法保证最基本生活水平的风险，也会去买一部分保险吧？”

陈乔山是越说越放松，在所有投资中，保险应该是最安全的投资，当然，这个保险区别于非投资性标的。

私人银行提供的保险产品，除了保值增值以外，更多的是做长期安全的风险转移和资产保全工具，风险越低，收益也就越低，但凡是理财，一般都会做个风险评估。

低风险投资保证生活质量，中间层级是为了维持财富水平和社会地位，高风险就是为了打破财富瓶颈，以小博大，不过某些卖保险和推销金融衍生品的，说的永远都是高收益，至于风险，自然是不会提的。

詹姆斯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陈乔山的表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陈，我很好奇，你真的只是一个大一的学生？”

陈乔山笑道：“这点你不用怀疑，王可以给我证明。”

“你的表现很完美，说实话，我很吃惊，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实习生。”詹姆斯是不吝溢美之词，他的确很意外，上面的几个问题没一个简单的，就是找个资深分析师来回答，也未必能有这种水平。

陈乔山也有些小得意，不管怎么说，能得到一个VB的看重，这是很多实习生梦寐以求的，即便拿不到内推机会，实习考核的时候也能加分不少，这无疑能加大录取的可能。

“詹姆斯，我这算是通过考核了吧？”

詹姆斯脸色有几分古怪，“陈，你应该知道的，你不必为将来的return、offer担心，不用太过执着于工作。”

陈乔山心里满是疑惑，他压根就没想过拿返聘机会，再说了，毕业还早，找工作也没这么着急的，“詹姆斯，这是什么意思？”

詹姆斯考虑一下，正色说道：“陈，你不是通过招聘经理进的高盛，也没有经过正规的培训，按照惯例，是不能把任务交给你的。”

陈乔山蒙了，把他招来，又不给他安排工作，这算哪门子道理，”詹姆斯，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不清楚？”詹姆斯也是一脸狐疑，顿了顿，他才说道：“资源渠道雇员，不用我详细解释吧？”

陈乔山彻底蒙圈了，所谓资源渠道雇员，跟JP摩根的子女计划本质上就是一回事，说白了就是关系户，仔细想想，他忍不住乐了，这件事要是不能解释清楚，高盛的乐子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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