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辣辣的太阳照在地上,或许是知道到了生命最后的尽头,四周树上的秋蝉们嘶声力竭的叫着,打破这里死一般的沉静。
临时搭建的草棚里,那个男人直直的坐着,守着面前白布束裹的尸首。
外边有人焦急的走来走去。
“这可不行了,水里泡过的人不能放的,快些下葬吧。”一个老者低声说道。
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瞪他一眼。
“你去说。”他低声喝道,一面指着自己身上的脚印,他堂堂一个知府竟然被一个小武官踹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要不是看在兵备道的面子上,他这就甩手走了,“我是不进去了。”
那老者为难的叹息,又看了眼内里。
“要不再弄些咸鱼来?”他低声说道。
河边烈日下,一个木桶重重的放下,内里的汤饭撒出一片。
地上躺着的两个弟子以及阿好都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都给我吃饭!都给我起来吃饭!”阿如喊道,“都给我起来!”
阿好又开始哭。
“姐姐,让我们去死吧,让我们去死吧。”她想说道,但因为不进水米,不眠不休,只是嘴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都起来,谁都不许死!”阿如伸手扯他们,又看身后跟来的几个小兵。
这是江海安排的看着她们的人。
看这红着眼。裂着嘴唇,面色苍白的女人看过来,小兵们有些不忍对视。
“把他们都拉起来,给我灌!”阿如喊道。
小兵们愣了下,还是依言行事。
“谁都不许死,你们都不能死!”阿如亲自舀了一碗,逼着阿好往嘴里灌,“她救得命,不是你们的。是她的,谁都别想糟蹋了!谁也不许糟蹋了!都给我活着!都给我好好的活着!”
听着这边的哭声喊声,远处的人忍不住低头转过身。
“大人,大人,找到了这个…”
站在河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的江海被喊住。一个小兵从马上跳下,手里捧着一个布包。
“这是那边打捞出来的。”小兵举过来说道。
江海站到草棚边,看了眼其内直直而坐的男人,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迈了进去。
常云成没有抬头也没有动作,他只是呆坐着,手伸在白布中。紧紧的握着那女人泡肿冰凉的手。
就好像那一次,女人被人打了,也是这样睡着了醒不过来,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然后她就会醒过来的…
是的,她会醒过来的…
“..新刷了房子,已经晾好了。家具也摆进去,你看看行不行…”
“…你可快点起来。别睡了,房子家具还有工钱,都等着你付钱呢,我可没钱的…”
看着眼前男人的喃喃自语,江海只觉得嗓子辣痛。
“大人。”他跪下抓住常云成的膝头,“大人,你不要这样,夫人她已经走了,你让她走的安心吧。”
“滚出去。”常云成说道。
江海摇头,将手里的布包捧上来。
“这是找到的,夫人的东西….”他哽咽说道。
夫人的东西五个字终于让常云成的视线动了动,转过来。
但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松开手。
江海掀开布包,手术刀露了出来。
“..卡在缆绳上,应该是夫人要割开绳子..但是….”江海低声说道。
黑暗的河水中,女人奋力的要割开缠在腿上的绳索,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
常云成猛地站起来,收回的手一把抓住手术刀。
“..只是别的东西找不到了…只有这个…”江海低着头接着说道,然后他看到眼前的地面上有血滴落,一滴一滴越来越多。
“大人!”江海吓得跳起来,这才看到常云成竟然将手直接攥住了刀身,他握得紧紧的,越来越紧,血从手掌中涌出。
“大人!你干什么!”江海上去抓住他的手,想要掰开。
常云成的手握着紧紧的,纹丝不动。
正争夺间,外边有杂乱的脚步传来,紧接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江海愣了下,看着这些明显的陌生人,穿着厂卫服饰的人。
“带走。”为首的一个男人说道。
是要带走大人吗?江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挡在常云成面前,却见那些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抬起了白布包裹的尸首。
“干什么?”常云成大喝一声,上前拦住。
“常大人。”为首的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抖开,“圣旨有令…”
圣旨?
江海忙跪下,一面拉常云成,常云成一手抓住白布包裹这才跪下来。
“…追封齐氏月娘鲁厅县主,回京厚葬。”那男人简单念道,念罢将圣旨一收,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厂卫们再次抬起尸首跟随。
“不许带走她!”常云成喊道死死的抓住。
“常云成,你要抗旨吗?”厂卫首领厉声喝道。
常云成听不到也看不到,他只是死死的将白布包裹的尸首抱在身前。
“大人,大人,你放手吧..不能抗旨啊…”江海喊道,抱住常云成的腿。
常云成抬脚踢开他,不止是他,任何一个靠近的人都被他踢开。
看着一群人竟然夺不到一个尸体,厂卫首领大为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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