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你怎知蔷儿…"杨氏高兴之余,对裴瑾这个媳妇更加的好奇起来.
裴瑾掩着嘴笑了笑,道:"媳妇打小身子不好,长大了些就对医理起了兴趣.每日与嫂嫂相处,自然是看得出一些细微的变化的.比如,嫂嫂近来总是对那夹着酸的小菜多动了两筷子,又比如脸庞消瘦了不少.所以媳妇才大胆猜测,嫂缮能是有喜了."
张氏粉腮如霞,心里欣喜害羞的同时,对裴瑾这个弟妹的好感更甚.连方才对巩姨娘的那有口无心的话语,也看淡了许多.
"瑾儿比我这个做婆婆的要细心多了…"杨氏一边感叹着,一边忙招呼丫头上前扶好自己的主子,叮嘱道:"既然有了身子,就别老是站着了,回去好生歇着.日后这晨昏定省就免了,至于老夫人那里,我会替你去告假.你要放宽了心养好了身子,才能生个健健康康的胖小子,知道吗?"
"是,媳妇谨记母亲教诲."张氏乖巧的屈膝,面若桃花的让丫鬟扶走了.
巩姨娘看着张氏离去的背影,心里久久无法释怀.倒是裴瑾惯会揣摩人的心思,安抚巩姨娘道:"姨娘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绣活儿可算是找到用武之地了,想必大侄子出世了肯定喜欢姨娘亲手做的衣裳."
巩姨娘抬起头来,满怀希冀的望着裴瑾,喃喃道:"少夫人谬赞了…婢妾的针线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裴瑾故意忽略掉她眼里那闪烁的泪花,继续说道:"姨娘就别再谦虚了…日后晚辈还得向您请教呢…"
巩姨娘忙推说不敢,但心里的不安却少了许多.
刚才她的确是失口说错了话,让媳妇心里生了嫌隙,可好在日后还有弥补的机会.希望看在未来孙子的份儿上,儿媳妇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的冒失.这样想着,她也就闲不住了,忙向杨氏请辞,回屋子动手去张罗了.
看着巩姨娘欢喜的离去,杨氏也松了口气.
宠溺的看了儿媳妇一眼,道:"还是你有办法…唉,你是不知道,巩氏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我都有些头疼."
裴瑾扑哧一声笑了,道:"能有这样敬您爱您的妾室,是母亲的福气."
"你们都说我是个有福的.唉,也罢,那我就是个有福的.若是老爷还在世,就好了…"杨氏感慨着,脸上的阴霾短暂的停留片刻便又恢复了以往大大咧咧的性子.
裴瑾因为晚上要去宁安堂侍奉老夫人,所以杨氏便没留她用饭,催促着她回去好好地养足精神.裴瑾没有推迟,将婆母送回了芳菲苑,就带着丫头们回了扶摇居.
扶摇居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但却胜在幽静,很适合居住.三月的天气,风和日丽,不冷不热的,正适合做效外运动.
裴瑾刚踏进门槛,就瞧见侍书拿了个花花绿绿的蝴蝶风筝进来,扬起笑脸道:"少夫人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去后山放风筝吧?"
裴瑾此刻的确是了无睡意,便欣然同意.
换上了一件轻薄的齐胸襦裙,在外头套了件春衫,裴瑾便在丫鬟的簇拥下,去了侍书嘴里的那片绿油油的小山坡.
微风习习,的确很适合放风筝.
原本对于这种活动没什么热衷的裴瑾,看到丫头们一个个笑得跟花儿似的,便也心痒起来.于是也挽起衣袖,加入她们的行列,拿着线轴一步一回头的在空地上跑了起来.好几次因为力道没有把握好,风筝总是飞一会儿就又掉了下来.后来又试了几次,慢慢的掌握了要领,这才成功的将风筝放上了天.
虽然奔跑不怎么符合大家闺秀的气质,但裴瑾仍旧肆意的放开了玩儿,与丫鬟打成一片,倒也没惹来什么不好的言论.
五彩斑斓的蝴蝶风筝在天上飘荡着,煞是好看.裴瑾自豪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就更甜了.
与镇北侯府一墙之隔的另一座府邸内的一位公子,听见隔壁不断传来的欢声笑语,不由得放下手头的书卷,目光被天上那只花蝴蝶给吸引了过去.
"是谁在隔壁嬉闹?"他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一旁的小厮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隔壁府里的动静,只不过怕打扰自家公子看书,这才没有吭声.如今他这么一开口,小厮还以为是那些笑声打扰了公子的清静,忙上前打了千儿,说道:"奴才这就去隔壁知会一声,让她们小声些."
在她看来,会在府里不知轻重肆意欢笑的,肯定是府里的奴婢.他这样去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而且也不至于得罪人.
没想到年轻公子将视线收回来之后,却道了一声."你去隔壁打听打听,是谁在院子里放的风筝."
小厮一愣,忙应了下来.
不过,在去打探消息的同时,小厮心里却暗暗起了心思.莫非,主子这是看上了隔壁府里的人?
以往,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有意无意的向主子示好,或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公子面前晃来晃去,亦或是做出一些自以为很优雅的举动想要引起公子的关注,可惜都被公子直接给无视了.没想到今儿个只是有人在院子里放风筝,连.[,!]面儿都没有见着,公子竟然吩咐他去打探,这还是主子头一次主动去打听姑娘家的事情呢.
少年再次拿起书卷,耳畔仍旧回荡着隔壁院子里那清脆而又娇媚的嗓音.据他所知,隔壁府里的确是还有几个尚未出阁的闺女.只是不知道,这个在老夫人严苛的教养下还能如此大胆敢在院子里嬉闹的姑娘会是侯府的哪一位?
嘴角微微上扬,少年头一次对一位女子起了这样的心思.
片刻之后,那小厮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看他的脸色,似乎事情并不怎么顺利.
"打探的如何了?"少年一举一动皆十分得体,姣好的面容加上读书人特有的气质,即便是同为男子,也惊艳不已.
小厮晃了晃神,这才想起正事儿来,上前答道:"小的去晚了一步,那些丫头早已跑远了."
少年有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心中忽然有些惆怅.不过很快他便又冷静下来,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看不到对方的相貌,单从声音上就足以令人心动.这样的女子,要一层一层的揭开面纱才更有韵味.若是一下子就打听清楚了,反而失了味道.
小厮见主子并无责怪之意,总算是松了口气,讨好的说道:"少爷…不如小的去跟侯府的小厮套套近乎?"
少年给了他一个白眼,却没有吭声.
小厮琢磨了半晌,总算是明白了主子的心意,忙腆着笑上前笔墨伺候.
少年一时兴起,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这么一行字.小厮虽然识字不多,但拼凑起来,还是大概有些了解的.
俊秀的正楷跃然纸上,赫然是那一首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扶摇居
放完风筝回来,裴瑾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在丫鬟的伺候下用完了午膳,这才在窗前的榻上安置了.运动过后身体的劳累,让她睡得热别熟.一直到日落西山,她才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裴瑾精神抖擞的重新挽好发髻,开口问道.
侍画将沾了水的帕子递过来,恭敬地答道:"未时三刻了."
"老夫人那边怕是等急了吧?"裴瑾戏谑的笑了笑,心里却毫不在意,继续慢吞吞的动作.
提到这事儿,侍画心里就有个梗."急什么,让她们等着去.老夫人虽说是长辈,可少夫人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呢!"
裴瑾笑了笑,并未斥责她的言论.
她本就有意将老夫人晾一晾,若是屁颠儿屁颠儿的凑过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面?这府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戏呢."让丫头们摆膳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伺候人啊."
"若是爷知道了,还不心疼死."侍画嘟嚷了两句,却不敢饿着主子,让丫鬟们张罗吃食去了.
每个院子都是有小厨房的,这在大户人家很常见.
因为早些时候就已经备着了,所以裴瑾洗漱完饭菜也端上了桌儿.三菜一汤,对她而言是有些奢侈了.毕竟,就她一个人吃,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纯粹是浪费.
"日后单独用膳,一荤一素就可以了."裴瑾一边小口的吃着饭,一边叮嘱侍画道.
侍画暗暗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吩咐了下去.
裴瑾吃饱喝足,已经是申时两刻了.相比起她的悠闲自在,宁安堂的那位可是等的有些急不可耐了.
宁安堂
"你再去瞧瞧,少夫人过来没?"这已经不知道是凌氏第几次问身边的丫鬟了.
采莲小心翼翼的替老夫人修理着指甲,陪着笑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听扶摇居的丫头说少夫人正在用膳,一会子就到了…"
"哼…我都还没吃呢,她倒是先用上了."面对裴瑾这个孙媳妇,即便是鸡蛋凌氏也能在里头挑出骨头来.
采莲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老夫人的怒火.
"派人再去催催…这般磨磨蹭蹭的,若是不想过来,何必逞口舌之能?"凌氏突然抽回自己的手,尖利的指甲划过丫头的手掌,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老夫人感受到指甲处传来的异样,低头一看,见指头上带了血,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你做什么吃的,竟然敢弄脏我的手?"
"奴婢该死,老夫人恕罪!"采莲吓得一哆嗦,顾不得手心传来的阵阵刺痛,忙跪下来磕头请罪.
"一个两个,都是叫人不省心的."凌氏冷冷的斥责了几句,见采莲仍旧匍匐在地上没起来,脸又沉了几分."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给我擦干净咯?没用的东西,不提点就不知道动么!"
采莲战战兢兢的跪坐起来,拿起帕子十分小心的将老夫人手上的血痕擦掉,又涂了一些香膏掩去气味,这才算完.
凌氏重新将护甲套上,端坐在贵妃椅里,一个人生着闷气.直到外头的丫鬟进来禀报,说裴瑾过来给她请安了,眼睛才稍稍睁开了些.
"孙媳妇给祖母请安,不知道祖母用过膳了没?"裴瑾笑着福了福身,却没有跪下去的意思,假装无视老夫人黑如锅底.[,!]的脸,笑着问道.
凌氏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冷冷的应道:"自然是没有…莫非,你已经用过了?"
"孙媳妇也不怕祖母笑话…孙媳妇的食量的确是大了些,总是不经饿.怕晚上侍奉不好祖母,所以才先用了一些.让祖母等候,实在是孙媳妇的不是.不如,祖母您就罚孙媳妇去跪祠堂好了."裴瑾自嘲的陪笑着,只是话里的语气让人不敢恭维.
这哪里是请罪,分明就是挑衅.
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平,却还是极力的忍耐着.好戏还在后头呢,若是早早的就罚了她,那么先前做的那些,岂不是白费了?若只是罚跪,如何能消她心头之恨?她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看她以后还敢嚣张.
看着裴瑾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凌氏就觉得十分刺眼.不过为了后面的计划,她只得暂且放过她一马."你有这份心也是难得.如此,便让丫头们摆饭吧."
一声令下,丫鬟们便鱼贯而入,在屋子里的圆桌上摆了四菜一汤.裴瑾扫了那精致的吃食一眼,心里不由得叹道:乖乖…果然是老夫人啊,比她还要奢侈!她一个老太婆,张罗这么多菜吃的完吗?
暴殄天物啊!
"还不过来伺候我用膳?"见裴瑾站在原地不动,老夫人的火气又蹭蹭蹭的往上冒.
裴瑾回过神来,轻笑出声."瞧我…看到吃食就迈不动脚了…"
凌氏鄙夷的哼了一声,却是坐在原地不动,等着裴瑾将饭菜端到她的面前来.这样来回的奔走在桌子和罗汉床之间,的确是够累人的.
裴瑾暗暗地将她的心思猜了个透,不慌不忙的走到桌子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甚为诱人的五花肉,却没有放到干净的碗碟里,而是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周围的丫鬟仆妇全都愣住了,少夫人这是在做什么?不是伺候老夫人用膳么,怎么自己先吃上了?再看看老夫人那比锅底还要黑的面孔,于是丫头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将脖子缩回了衣领里,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少夫人,您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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