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将她处置了,也是不想落人话柄。
毕竟,她这个新媳妇进门不久,当家的时日也短,若是一下子处死这么多的人,怕是会有损自个儿的名声。
这种损人一千,自毁八百的做法,她是不会用的。
反正这些个人都算不上什么威胁,而余姨娘膝下又只有一个三小姐。比起那心思深沉的许姨娘,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余姨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裴瑾给打断了。“姨娘不替自己想想,也得替三妹妹想想。就这么被人当枪使了,真是够蠢的!”
余姨娘想要说的话噎在喉咙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脸色憋得实在是难看。不过裴瑾这三言两语的话语,倒是让她醒悟了过来。这次闹到芳菲苑去,的确不是她的主意。就算张氏肚子里怀的是男胎,也威胁不到二房什么。大少爷卢少卿虽说是长子,却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除了这些年帮忙打理着铺子的生意,跟爵位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的。
真正的威胁是卢少棠这个嫡出的少爷。况且,四少夫人还是新皇御封的郡主,身份非同一般。将来若是袭爵,把握会更大一些。
只是前不久,她偷听到许姨娘跟心腹丫鬟的话。说大少爷手底下的铺子都是赚钱的,每年进账都是数以万计的。若是能将打理铺子的差事弄到手,以后自然不愁腰包不饱了。
余姨娘自然也是替自己的女儿着想,眼看着卢云筝要及笄了,偏偏侯爷和侯夫人不知了去向。府里没个主母,卢云筝的亲事自然就要耽搁下来。这女孩儿家的青春可耗费不起,若是不早点儿将亲事定下来,以后年纪大了,就找不到像样的好人家了。更何况,卢云筝本就是庶出的,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远远不及嫡出的姑娘。将来出嫁的时候,嫁妆自然也就成了难事。
她去芳菲苑,原本只是想要跟杨氏和巩姨娘商量卢云筝及笄礼的事儿的,顺便想让卢云筝跟着裴瑾学着管管家,长点儿本事的。可是不知道怎的看见张氏轻抚着微凸的肚子,脑子一热就下手推了她一把。心想着张氏若是小产,大少爷自然是要回府呆着的。铺子又不能没人管,到时候再把三少爷卢少宸推出去顶上。如此一来,掌管着铺子的权柄就落到了二房的手里。卢少宸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到时候她想要从里头弄点儿好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如今想来,她的确是太过鲁莽了。夺去了大房的权柄,最大的受益人可不是许姨娘这个死对头么?三少爷卢少宸可是许氏肚子里爬出来的,肯定是对自己的生母许姨娘言听计从。许姨娘可不是个笨的,可精着呢。一旦大权在握,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儿!
醍醐灌顶之后,余姨娘又暗自庆幸。幸好张氏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事儿,若是真的落了胎,那么她的死期就真的不远了。
看着她呆傻的表情,裴瑾就忍不住在心底冷哼。就凭她这样的脑子,还敢到处惹是生非,真是不知死活!
“姨娘,三妹妹不会有事儿吧?”二小姐卢云英坐在锦凳上绣着荷包,却一直无法静下心来。
想到大少奶奶流血的画面,她就于心不忍。
许姨娘斜靠在软枕上,瞧见女儿满是担心的样子,眉头不由得紧皱。“你自个儿的事儿都操心不过来,关心她做什么?”
“好歹姐妹一场,又是一起长大的情谊,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说来也奇怪,像卢云英这个被姨娘带大的孩子,性子本该随了她的姨娘许氏的。可是偏偏许氏的教导她多半听不进去,反而生就了一副菩萨心肠,当真是差点儿没气死许氏。
这样的奇葩,在高门大宅里实属罕见。
许姨娘听了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什么姐妹?我可只生了你二哥和你。卢云筝她可是你娘死对头的女儿,你拿她当姐妹?你处处替别人着想,她可有替你着想过?英儿,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就不长长记性呢!”
卢云英抿了抿嘴,不再吭声。她知道说什么姨娘都听不进去的,便懒得浪费口舌了。侯府的规矩向来严格,她自幼学的又是尊老爱幼,早已根深蒂固。所以不管许姨娘如何的在耳边蛊惑,她心底认定的事儿都无法更改。
趁着许姨娘午睡的时候,她便悄悄的溜了出去。
“三妹妹…三妹妹…”绕到卢云筝住所的后窗下,卢云英轻轻地叩响了窗户。
听见熟悉的呼唤声,卢云筝立刻从榻上溜了下来,仔细的打量了四周一番,这才蹑手蹑脚的朝着后窗走去。“二姐姐,是你么?”
“嗯…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卢云英最担心的的还是卢云筝的身体。虽说禁足的时候并没有苛扣卢云筝的吃食,但保不齐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为了奉迎掌家的少夫人,偷偷地在吃食上动手脚。
卢云筝本就在长身子,食量又大的惊人,如何能经得住饿?于是她将每日节省下来的糕点都悄悄地拿来给她,也算是尽了姐妹情谊了。“三妹妹,这是今儿个早上送来的桂花糕,你拿去吃吧。”
见有吃的东西,卢云筝的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几乎是一把抢过卢云英手里的食盒,迫不及待的掀开盒盖,狼吞虎咽起来。
卢云英看着她不雅的吃相,不由得黯然伤心。“三妹妹你慢些吃,小心噎着…”
“好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糕点了…”卢云筝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含糊的说道。
“唉…”卢云英轻叹一声,想要劝说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大少夫人险些滑胎一事,的确是余姨娘母女做的不对。她与卢云筝感情一直还算不错,虽然爱护她疼惜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理智的。
一连吃了两盘的糕点,卢云筝这才摸着肚子停了下来,又惯了一壶冷水之后,才打着嗝儿说道:“那些眼皮子浅的东西,居然敢饿着本小姐。等有朝一日爹爹回来,定要她们好看!”
听着她这不靠谱的豪言壮语,卢云英向她投去一瞥怜悯的目光。爹爹何时回来还说不定呢,即便是回来了,又岂会为了一个庶女而去与郡主出身的侄媳妇过不去?公道自在人心,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再怎么掩饰都无用。
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怕是要吃亏的。
见卢云英面色不怎么好,卢云筝这才想起来问道:“二姐姐是不是又被姨娘骂了?若是…若是觉得不方便,让丫鬟将东西送来就成,你还是不要亲自过来了。”
卢云英摇了摇头,道:“咱们是亲姐妹,来往哪里用得着瞒着别人。若是遮遮掩掩的,倒是显得心中有鬼了。妹妹放心,我明日还会来看你的。”
“当真?”卢云筝天真的问道。
卢云英点了点头,诚挚的应道:“绝对不会饿着你的。”
“还是二姐姐心疼我…”卢云筝吃饱喝足,精神头儿倒是好了许多。只是一想到还被关在柴房的姨娘,她的小脸立刻就又垮了下来。“也不知道我姨娘怎么样了?二姐姐,你可以可以帮我过去瞧瞧?”
卢云英怔了怔,觉得有些为难。
毕竟,余姨娘是关在大房那边的院子里。莫说是她了,即便是夫人还在府里,恐怕也没那个脸面过去自取其辱吧。
“怎么,二姐姐不肯帮我?”见她许久不说话,卢云筝就急了。
“不是我不肯帮,而是…”卢云英有口难言。
“二姐姐不帮就算了!”卢云筝事事顺遂,稍有撮合就会大发脾气。这脾气一上来,立马就把先前卢云英对她的好儿全都抛在了脑后。“说什么姐妹情深,原来都是骗人的。这么点儿小事都不肯帮我,还谈什么亲姐妹!虚伪!”
卢云英听她这么数落自己,眼眶就不由得红了。“三妹妹何苦这么说…姐姐若是能帮,自然不需妹妹说,早就去打探一二了。可如今是表嫂长着家,又事关大表嫂肚子里的孩子,我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姨娘本就是二房的人,她大房凭什么管我们二房的事!”卢云筝蛮横的说道,那语气与余姨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的天真,一样的蠢笨。
卢云英不忍说实话打击她,只得委婉的说道:“姨娘不过是挨了几下板子,并没有被秘密处置了,可见已经是给足了二房颜面了。否则,这谋害子嗣的罪过,可是要棒杀的!表嫂也不是那般狠心的,只要姨娘真心的悔过,兴许很快就会放出来了…”
“二姐姐竟然还帮着大房那头说话?”卢云筝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卢云英,根本没将她的一番好意听进去,反倒是责怪起她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也是呢,到底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姐妹,自然是无法一条心的。可就算你们投靠了表嫂,她也不会将你们放在眼里的。你们等着吧,收拾掉了我们母女,就轮到你们母子三人了!”
“三妹妹你…”将她的一番好意当做了驴肝肺,卢云英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儿跌倒在地。
这就是她一直偏疼的三妹妹么?这就是那个天真烂漫,总是追在她身后叫着姐姐的三妹妹么?她怎么能说出这样戳心窝子的话来!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卢云筝正在气头上,见到谁都不爽。尤其是刚才卢云英那一番告慰的话,不但没能安抚她的情绪,反倒是勾起了更加炙热的怒火。
“三妹妹你…”卢云英气的说不出话来,但到底是大家闺秀,也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只是跺了跺脚,就带着朦胧的泪眼离开了。
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许姨娘刚好睡醒。瞧着女儿那哭红的双眼,就忍不住叹气。“我是这么劝,你都不肯听的。如今好了,知道被背叛的滋味了吧?”
“姨娘…三妹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她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卢云英哭倒在许姨娘的怀里。
许姨娘搂着爱女的肩膀,轻轻地拍打着。“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她还有那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姨娘!”
“呜呜…”
“好孩子,别哭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可别再傻乎乎的被人利用了。她叫你一声姐姐,不过是想从你这儿捞到什么好处罢了。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就会将你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如今知道了她的秉性,还不算太晚。”
兴许是许姨娘的话起了作用,卢云英抹了抹眼泪,便不再哭了。只是心里仍旧堵得慌,连绣荷包的兴致也没有了。
许姨娘暗中收紧了藏在衣袖下的双手,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敢欺负到她女儿的头上,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扶摇居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一大清早的,就听见外头喜鹊喳喳叫。侍书刚起身就看见小灰扑打着翅膀在窗户外叫嚣,连绣鞋都顾不上穿就飞快的开了窗户,让这位大爷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
裴瑾看到厚厚的一叠信,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了。反复的将那些字迹看了好几遍之后,裴瑾这才眨了眨眼,淡淡的开口道:“你们爷要回来了…”
屋子里服侍的丫鬟皆是一愣,继而全都裂开嘴笑了。唯独裴瑾面色不变的坐在椅子里,单手支着下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几句勾人心魄的诗。
白纱衣,绿罗裙
魂牵梦绕欲断魂
陌上花开归期定
春闺梦里玉娇人
------题外话------
最后一首歪诗,是偶自己瞎编的,亲们不要鄙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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