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妈妈是个娇小温柔的女人,小时候纪皖曾经去他家做过客,印象深刻的就是卫妈妈拿着一把小提琴教卫瑾彦拉琴,那场景温馨而浪漫。卫妈妈对来做客的她也非常客气,让她有一度很羡慕瑾彦有这样的妈妈。
“阿姨你怎么来了?”她有点纳闷,“是叔叔出了什么事吗?打个电话让我过来就好了。”
卫妈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凄凉之色,好一会儿才说:“皖皖,阿姨这次来得很冒昧,他们俩都不知道,可我无论如何也想来试试。”
“阿姨你尽管说,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纪皖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诚恳地说。
卫妈妈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本子,本子有点旧了,不过保存得很好,边角都还整整齐齐。纪皖接过来一看,居然是本日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这字她很眼熟,当初卫瑾彦辅导她中考的时候她见过很多次,雅致的行楷,字如其人。
她愣了一下,委婉地提醒说:“这……是瑾彦的日记吗?阿姨,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你看一眼,就一眼,阿姨求求你,”卫妈妈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在八十九页,就在你收到际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纪皖隐隐有些不安,可卫妈妈这副模样,她却无法拒绝。
指尖迟疑着翻到了第八十九页,纪皖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集中精神看了起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算了算日子,我已经等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了。她终于考上大学了。
明天该怎么向她表白呢?鲜花会不会太俗气了?其实她很适合百合和睡莲,她一直都是那么安静雅致,光是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我就可以消磨掉一个下午。
原来爱情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理性,如果她能用相同的目光看着我,那一定会很幸福。
她会答应我吗?
一定会吧,她向来都很依赖我,她一定不知道我这么喜欢她吧。
等不及了,还有十多个小时。
真想打电话给她,可电话里表白太仓促了。
……
这一天的日记足足写了一页,行文有点颠来倒去,很不像卫瑾彦的风格,那字体的比划都飘了起来,纪皖几乎能从中感受到笔者那狂喜的心情。
然而,日记里的那个“她”是谁?
纪皖的脑子“嗡嗡”作响,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篇日记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回。
七月十五日,的确是她拿到际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刚好是月半。
难道……卫瑾彦要表白的就是她?
这怎么可能!
“阿姨……会不会弄错了?”她几近呆滞地问,“瑾彦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
不仅是在七月,就算是在大学的那几年,她几乎一周有三四天要和卫瑾彦碰面,卫瑾彦对她照顾有加,嘘寒问暖,然而却从来没有提及过任何感情问题……
“皖皖,我怎么可能弄错,”卫妈哽咽着说,“瑾彦这孩子真是傻,他一直偷偷喜欢你,说好那天要和你表白,他一个晚上都没睡,还让我给他出主意,要给你浪漫惊喜,可没想到……”
没想到他因为太过兴奋没休息好生病了,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发现肺里有气泡,医生说这是原发性遗传病,没法治好只能养,卫瑾彦的爷爷是肺病去世的,年仅四十岁,卫爸也肺部有问题,常年都要吃药,他一查出来后就放弃了表白的念头,说是不能拖累纪皖。
纪皖呆呆地听着,一阵阵的愧疚袭来。
她居然这么迟钝,享受了卫瑾彦这么多年的照顾,却从来没有去关心一下卫瑾彦的身体和感情,如果她早知道……
早知道会怎么样?
可能她会接受卫瑾彦的表白,也可能不会。
时光永远无法倒流,让她做出和当时情景相符的决定。
“阿姨,我明白了,你希望我做什么能帮到瑾彦呢?”纪皖看着卫妈,心乱如麻。
卫妈一下子抓住了纪皖的手,眼神中透着期望:“其实他多虑的,这病只要保养得好,不会酿成什么大病,我和他爸不也一起快三十年了,就算这次撑不过,我也不后悔。我们俩现在就希望瑾彦能从这病的阴影里走出来,他还年轻,应该要享受他的青春和爱情,皖皖,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原本就和普通朋友不一样,你心里也一定你喜欢瑾彦的对不对?”
纪皖有些慌乱:“我……是喜欢瑾彦,但是……”
“那可太好了,”卫妈的手一紧,喜形于色,“我和他爸也很喜欢你,一直盼着瑾彦能得偿所愿,皖皖你看我们怎么和瑾彦说合适——”
“阿姨,”纪皖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等一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妈呆了一呆:“你是不是要缓一缓?没关系,这事情不急在一时,你和瑾彦培养一下感情也不错……”
门“砰”的一下被撞开了,卫瑾彦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脸色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厉声喝道:“妈!你在干什么!”
卫妈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一下就捂住了脸哭了起来。卫瑾彦想说又没法说,看着那日记本,他简直无地自容,这好像就是把他整个人扒光了放在纪皖面前。他劈手粗暴地抢过了日记本,抬手就要撕。
纤细的手指按住了他,纪皖静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清澈,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他所有暴躁的心都宁静了下来。
“瑾彦,不要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并没有错,我很开心,有你这样喜欢着我。”纪皖轻声说。
卫瑾彦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也很高兴,有这样一段岁月默默喜欢着你,特别美好,特别幸福。”
卫妈走的时候有些稀里糊涂,频频拿眼神询问,他们俩这算是在打什么哑谜,卫瑾彦没理她,直接把她送上了出租车。
“你要留下来和皖皖约会吗?”卫妈不死心地偷偷问。
“你别管了,你先回去照顾爸吧。”卫瑾彦无奈地说,母亲是一片好意,然而,很多好意有时候会弄巧成拙。
橙子科技的员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纪皖正在给最后一个文件签字,小沈等在旁边明天一早交到相关部门审批。
卫瑾彦在旁边看着她,那姣好的侧颜曲线优美,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了就心生暖意。
两个人很默契地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起到临近的广场吃了一顿饭,旁边的电影院正在上映一篇喜剧片,是某个知名导演拍的,纪皖提议去看,痛痛快快地笑了一场。
把纪皖送到家门口时,夜色正浓,初夏的风习习地吹过,带来一股含笑花的幽香。
卫瑾彦顺手摘下一朵,插入了纪皖的上衣口袋,端详了片刻说:“这花也很称你。”
“谢谢。”纪皖深吸了一口气,香气沁人心脾。
“皖皖,不要介意我妈说的那些话,”卫瑾彦低声说,“不要有任何压力,也不用做出什么违背你本心的决定。”
纪皖点了点头:“我知道,瑾彦,你也要答应我,好好保养身体,不能因为这个放弃你的感情,如果我爱你,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当然不会介意。
他喜欢的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清冷淡漠,但却有着这世界上最温柔的心,就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这么自私。
卫瑾彦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微笑着说:“当然,你不是早就说了,追我的女孩都能绕东湖两圈了,就算你不要我,我随便都能选出一个结婚,满足我爸爸的心愿。”
纪皖抿着嘴一乐:“自大。”
她想了想又忧虑地说:“不行,瑾彦,我希望你是因为爱而步入婚姻,而不是为了父母的期盼和身为人子的责任,这对你对那个女孩都不公平。”
“好,我会的。”卫瑾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我走了,好梦。”
目送着卫瑾彦的背影,纪皖有些心不在焉,在楼下站了片刻,这才缓步上了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一盏,看上去黑黝黝的,她刚掏出钥匙,身后就被用力地一拽,一把按倒在了墙壁上。
惊呼声刚要逸出喉咙,熟悉的气息便覆盖住了她的身体。
“你干什么!”纪皖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恼怒地说,“是不是真的要我叫警察啊?”
贺予涵带着胡渣的下巴在她脖子上摩挲着,忽然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垂上,纪皖痛呼出声,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两下,贺予涵才缓缓地松开,抬起手,用力地在纪皖胸口扯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他扯了下来,用力地丢在了地上。
纪皖低头一看,是那朵含笑花。
“你……你有病啊,”她又气又急,“这花怎么得罪你了!”
“皖皖,你这是在逼我……”贺予涵喃喃地说,“这花是他送的,我讨厌他送你花……”
他抬起脚来,在那花上碾了碾,顿时那可怜的含笑花成了一层花泥。
“你去见他爸妈了……你要答应他什么……皖皖……你是不是要丢下我了……”贺予涵的声音隐含着绝望。
纪皖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人,索性闭上眼睛,强忍着着心中的恐惧:“你不是说,卫瑾彦你能忍吗?”
贺予涵浑身一震,压在她肩膀的手骤然握紧,一寸寸地往上移动,一直到了她纤细的脖颈,脉搏在他的掌心轻轻地跳动着,他舔了舔嘴唇,语声阴冷:“忍不了,我高估我自己了,你等着吧,他吃不了兜着走,我——”
“贺、予、涵,”纪皖倏地一下睁开眼来,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你不是说你改吗?你又要威胁我吗?让他在事务所待不下去?让他爸没医生看?让我的公司倒闭?如果这样,那你就根本不配说喜欢我!你尽管去做这些龌蹉的事情吧!我等着!”
她用力地一推,贺予涵倒退了两步,那阴冷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皖皖,我改了,就要失去你;我不改,你也不要我,你要我怎么办?”贺予涵的眼睛赤红,追问着道。
纪皖说不出话来,迅速地打开门,逃进屋里前丢下一句话:“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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