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盖……小盖……死哪儿去了,也不出来接大爷,再打电话搔扰,跟你们没完啊。”
雷大鹏当声把电单车停好,在中心水站门口吼着,一上午一群狐朋狗友挨个搔扰,实在不胜其烦了,只得半路翘班出来碰头来了,自打在维特出了事,雷哥收敛了好多,不赌了,不瓢了,叫他喝酒他也不来了,据说潜心修炼,快达到好男人的标准了。
咚声踢开门,愣了一下,一屋子人呢,不过有人让雷哥看得分外眼红,谁呢?董伟,那晚上就他把哥几个唆去喝酒洗桑拿出事的,雷大鹏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揪着瘦了吧叽的董伟,卡脖子拽耳朵骂着:“娘滴,差点把老子这国家干部给捋了,我说不去不去,你们非他妈拉上我去,说,这账怎么算?”
“哦哟,雷哥,我也是交了五千罚款才出来的,你以为我讨便宜了。”董伟难为地道着,直解释两人是难兄难弟,得一致对外,雷大鹏一想也是,松了松手,又有新目标了,那俩胖弟,他一招手:“过来。”
这哥俩有点胆怯,怯生生站过来时,雷大鹏吧唧吧唧一个一巴掌训着:“让你瓢你不瓢,兄弟们都进去了,你们搁外头逍遥是不是?居然还告诉我爸,我靠,我把你们两头猪……我我我……”
“喂喂,雷哥,消消气,他们也没办法不是。”
“对对,这主要是蛋哥交待的,光他们俩不敢。”
“喂,雷大鹏,你发什么神经。”
盖庭甲和董伟劝着,宋思莹却是拍着桌子训了句,加上那两胖弟的哀求,雷大鹏却是也下不了手了,气哼哼地坐下来了,拍桌子拍大腿直喊命苦,众兄弟问怎么命苦,雷哥一拔拉手指道着:“工资收入全部给没收,不让抽烟、不让喝酒,甚至不让出门……哥都过上当学生时的生活了,一到晚上自个撸撸,自个睡,谁比我苦?”
这苦大仇深得,把众哥们逗乐了,连武子也不禁莞尔,要说这帮小伙里,还就雷大鹏最好玩,除了吃喝瓢赌,其他的一概不考虑,众人笑着又逗雷大鹏说,不章芸警花姐还在么,得,更让雷大鹏落寂了,翻着白眼看着说话的张卫华,不用说,肯定听到点风声闹矛盾了,于是春风得意的盖庭甲又劝着道:“雷哥,想开点,女人都是祸水,还是不沾好。”
“就是,自个撸撸自个睡的生活挺好。”白曙光道。雷大鹏一翻白眼更正着:“不对,女人不是祸水……不过是水货,都他妈假的,平时说多喜欢咱呢,就犯了这么点小错误,居然不理我了。”
就这还算小错误!?众哥们又是一阵哄笑,说起来,也就雷大鹏实诚,据说章芸关心地问他脑袋上的伤怎么回事,这家伙居然一五一十都告诉章芸了,结果可想而知,又在惨不忍睹的脸上添了一个巴掌印。
这伤还没好利索,不知道忘了疼没有,几个聚着又讨论上当晚的事了,宋思莹可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示意安静,今儿是她召集的人,一示意安静,她指着武子道:“别乱了,单勇有话带回来,可能要出事,让大家防备着点。你说吧,武子。”
“对了,那王八蛋呢,还没找他算账呢。”雷大鹏气咻咻地道。
“什么事,谱越来越大了啊,还让人带口信。”张卫华也不高兴了。
“跟我们没关系吧?”栗小力紧张了,看着架势,像要组织群殴了。
“大家别埋怨,是有人把柴哥整进去了,牵连到各位了,我代表柴哥给大家抱个歉,不但柴哥进去了,接下来怕是单勇也逃不过去,要有兴趣的话,我就把事情原委跟大家说一说……”武子道,来了个很谦虚的开场白。不过这消息不啻于一个重磅炸弹,一下子把众人惊得面面相觑,平时打打闹闹吃喝玩乐都不放心上,那这种时候,却是异样地感觉到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愤意。
“不会吧,有人找蛋哥麻烦,男的让他蛋疼,女的让她蚌痒。不男不女的,让他又疼又痒。”雷大鹏歼笑道,惹得一干人又是轰然大笑,宋思莹拎着包就甩过去了,不过没砸着抱头呲笑和的雷哥,那哥几个却是不信了,特别是张卫华拍手道着:“喂喂,听我一句啊,蛋哥现在在潞州也算一方人物了啊,就把方万龙折腾背过气去,他没事人一样出来,这一件事,足够扬名立万了,这事迹贴看守所里,那都是人渣的楷模呐。哈哈。”
“别乱别乱……听武子说。”盖庭甲好歹郑重点,一手拉一个,把这干货拉座位上了。
“事情是这样,其实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东躲藏省………”
武子开始了,从牧场圈地开始说的,说到维特出事,说到柴占山自首,说到棠梨村的反击,一直说到今天,等快说完了,那哥几个张着大嘴,早也合不拢了,这才多长时间不见面,蛋哥又找了个更大的娄子去捅了……………………………………………………………………“哦哟,老爷子,快走,接乡长和市委办的人去……别抽了,咳成这样,还抽?”
单勇在小二层楼里,拽着史保全,老头抽着手卷的毛烟,正咳得厉害,咳了半天瞪着道着:“你咋还没走?不把人都给你了吗?”
“我事办完就走,老紧着呢。”单勇道着,给老头踢着鞋,一看不对,又扯着嗓子喊宝英,让拿上双皮鞋了,这个老财主抠得厉害,在家都舍不得穿皮鞋。坐等着史保全一揪单勇道着:“勇娃。我昨晚又想了想,就觉得不对呀?凭啥让我们修路呢?”
“咋不对了,高速路是悬空过去的,占不了多少地,修条简易路,那儿将来放养也方便不是?白给你个牧场呀,修条路至于这叽叽歪歪吗?”
“我倒不叽歪,我就觉得你凭啥替人干这好事?不是又偷驴,找老子替你拔橛吧?”
“嘿嘿,不是不是,修条路,我顶多向标段要点赔偿。”
“那你要赔偿,干嘛修路我掏钱?”
“不白给你个牧场了吗?你还要怎么着,老头别太贪了啊。”
“也不对呀,你就不给我,也没人要啊。”
两人梗着脖子,你质疑,我释疑,绕来绕去,这文盲可不傻,还真不好不绕,好在史宝英上来了,给老爸拿着行头,换上时,史保全又心疼出工修路的出资了,再问着,单勇却是马上打住话头道:“定了事,不再提了啊,今儿乡长和市委办公厅的来……宝英姐,你负责招待一下,还有电视台记者,要把咱们的屠宰场和酱肉加工厂,养殖场来个系列报道,老爷子,以后您就是全市的致富带头人了。”
“不对呀,那乡长和市什么委地,来干逑?不是又要钱吧?”史保全警惕地问。
“不是,您老荣幸地当选今年的人大代表了。”单勇道,看了史宝英一眼,史宝英也替老爸高兴,史保全却是拉下脸了,直斥着单勇道:“你驴曰货,啥时候老子又被代表了?这选代表就没好事,上回乡里叫老子开会,结果是想让老子捐钱修学校。还他妈不好意思不给点。”
吹胡子瞪眼的史老头每每警惕的总是自己的钱袋,史宝英看不下去了,嗔怪地道着:“爸……这是好事,当人大代多光荣的事,咱们乡里就你一个人,他们不选你选谁呀,每年上缴的税费,就咱们史家村一家都超过乡里全年的任务了,现在周边有多少劳力指着咱们史家村干活呢,这叫……解决农村富余劳动力。”
女儿一说,史保全态度缓和了点,不过还是有点郁闷地道:“就没选,咋就当上代表啦?”
“你太落伍了,现在的选举都是指定,谁还搞明煮呀。”单勇道,惹得史宝英也噗哧笑了,下面有人喊时,单勇和史宝英一左一右跟着,单勇可有点不放心,告诫着有点紧张的史老头道着:“老爷子,说话一定注意啊,千万别说驴曰货,千万别自称老子,也不能带他妈的啊……”
这可把老头给难为地,已经说惯了,还真不好改口。一出门时,乡长带着市里的领导和摄制组阵势颇大,四五辆车,乡长一介绍,那市里来人依次上前和这位传说中的养驴大户握手,个个恭维不已,毕竟你钱多到一定程度,还是能赢得足够尊重的。
“史村长,我们是潞州电视台的,据我们得到官方消息,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而现在每年上缴的利税已经有六百多万元,单纯依靠农副养殖业达到这个水平,史家村是咱们市的头一家,您对此有何感想?”
电视台的美女采播一问,登时把史保全的雄心壮志问出来了,他一扫围观的老少爷们,得瑟地一挥手道着:“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全村老少爷们流血流汗干出来的。”
好,有人带头喊好,有人吼着鼓掌,这村里人气氛真个是热闹上了,市委办的来人也没想到群众热情这么高,还以为走个过场的事。那采播的情绪也被调动了,又问着:“看来史家村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是不容置疑的,史村长,你们在下一个五年,是不是还有更高的目标。”
“有!”史保全道,一说有,却不知道该说啥,一看围观的众爷们,想到现实问题了,大声道着:“我们村是驴多光棍多,下个目标是,给老少爷们,全娶上个水灵婆娘……用三到五年时间,消灭光棍。”
哄声来采访的笑翻了,不过村里老少爷们的鼓掌却是更热烈了。没什么目标比这个最实际了。
远远地单勇带着一队人开拔了,他知道肯定要出笑话的,不过他可没时间欣赏了,回头看时,那群人采访的气氛好不热烈,再往人群的上方看,在宝英的房间里,窗户边,有一位凭栏的佳人,是李玫莲,远远地向单勇招手。
生活的际遇就是如此魔幻般地变化着,飞速发展的史家村现在被周边冠以亿元村、明星村的称号,谁还会在乎他们曾经是不是匪村?而刚刚殒落的维特和颐龙湾,又有谁还能想到它曾经的璀璨。时间的更迭会把不同的际遇赋予不同的地点和不同的幸运或不幸者,于是就演绎出了生活的悲欢离合。
可这一次是一个机会还是一个危机,单勇此时却仍然难下定论……………………………………………………………………………………………隔了一夜,好像并未见名声如雷灌耳的五洲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韩黔发现许中行学乖了,上午跑得县政斧、县公安局,县武装部,快到中午回了石城镇,这边是唐队长坐东,又请了一干人,镇政斧的、镇中心派出所的,还有几个相关部门的,喝得醉熏熏出来时,手里都提了好大一个袋子。
不用说,这次的破费不少,就连韩黔也揣摩到了,五洲一惯于走上层路线,现在开始弥补漏洞了,毕竟阎王吃好,小鬼也得吃饱,否则你出点事,人家就敢装没看见。
也不用说,现在的好处肯定是从县到乡一路送下去了,山上的路没开,人情上的路得先铺好。越是这样,越让韩黔感觉到了一丝忧虑,像这种家大业大的大公司,只要稍费点劲,稍出点血,那可马上就能收买一片人心,而棠梨村那几百户只会慢慢地被孤立,直至处于无援的位置。
他们要干什么?
一直从市区跟到乡下的韩黔一直没看明白,半下午又见许中行和唐向荣从乡里的驻地出来,直驶二级路,他远远的跟了一段,路长车少,怕暴露,没有跟太近。不过走了十几公里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恐惧的景像,迅速地把车拐下的路面,开进了草丛树后。
来了,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唐向荣和许中行的驶车带路,后面跟了两辆省际大巴,车上人头攒动,挤满了人,这两车人运到乡里干什么,很容易能想得出来。
车卷着尘土刚一过,他不敢再跟了,拿起了电话,通知了不知道窝在那儿的单勇………………………………………………………………………………………单勇和十一标段还是挺讲信用的,不到中午,两百多人的修路队伍到位了,两辆拖拉机,一辆挖土机,这是清理牧场购置机械,史家村的,还来了十辆骡车,来了没二话,一嗓子吆喝,热火朝天的干上了。
这活干得,可把标段的人给笑掉牙了,锹镐挖、萝筐运,把这段两公里的路铺完得累死,别说三天了,给他半个月能搞出来就不错了,陈队长笑吟吟地到工地慰问,单勇也笑呵呵地,两人攀谈的片刻,俱有心思,不过想要钱要得这么下作,实在让陈队长心里暗笑了。
下午,就有点笑不出来了,第二拔人来了,足有三二百人,是周边牧场抽调出来的人,清一色的剽悍庄稼汉,橼粗的胳膊树粗的腿,几百人绵延,还真修出了五百多米的路面,这活干得,中间休息都没有,有点让工人们咋舌了。这么卖死力气干活的爷们,还真少见。
快天黑时,该让工段的人惊讶了,又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接把前一拔人替换下来,发电机一拉,栽着杆拉了二百米照明,看样是连夜干。陈队长这惊讶之下,又找到了干了一天活,正在一旁喝水打电话的单勇,喝得就是河里的冷水,晚饭吃得干馒头,这艰苦得,实在让陈队长难以相信这年头还有能吃这种苦的人。
“单兄弟,这……这是,连夜干?”陈队长凛然问。
“啊,连夜干。明早再换一拔。轮开干,谁也累不着。”单勇道。
“明早他们来?”陈队长惊讶地问,一指准备收工回去的道着:“要不晚上就凑和在这儿休息?”
“不用,明天是另一拔,他们还有其他活忙。”单勇道,史村长一句话,全村劳力轮番来,“你……”陈队长给惊住了,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单勇,单勇讶异地问:“怎么了?路不合格?绝对不会,你明天把工程车开上来试试?”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有多少人?”陈队长的讶异正在于此。
“呵呵,有几千人,要全调起来,别说这两公里,就二十公里,都不是没有可能……陈队长,别到时候耍赖啊,这活你不用管了,准备钱吧。这几千人的修路款,我可还欠着呢。”单勇笑着道。歼笑,笑得陈队长有点上当的感觉,不过上当了也没治,真能调动这么多人,怕是那赔偿谁也不敢欠,尴尬地跟着笑应了声,要走时,单勇却是喊住了:“抽水机你们工地有没有?”
“有。”
“借我用用,明天还你。”
“那来拿呗。”
陈队机械地应了声,单勇招呼着俩小伙去工地上扛去了,陈队一走,单勇却又是一副忧心重重的表情,韩黔的电话来了,两辆大巴载着满车人到了棠梨乡,天黑进驻地的,单勇看着刚收工的村人,心里在揣度着,能不能把这帮带出去,而从这里到棠梨得走四个小时,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而且他说不准,动作会不会在今晚,如果在的话,那村里就要吃亏了。
他想了想,准备通知二脑袋。
不过又想了想,放弃了,没有打这个电话。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躲是躲不开的,那数百人聚集能干出点什么来,他不觉得危险,反而觉得一种异样的兴奋和冲动。他心里也清楚,这是多年沉缅于阴暗思考养成的一个恶僻,就像吸毒成瘾,知道危害,却拒绝不了它带来的兴奋和刺激。
甚至在潜意识里,他期待出事,出得大点,大到没人敢包,五洲也包不住更好。
“我怎么成了这样。”单勇走时突然觉察到了自己的心理是那样的阴暗和堕落,他没有时间去找原因,却沿着这条漆黑的路,带着人往前走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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