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唐天宇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他见曹芳菲因为昨夜的疯狂还在酣睡,便拿起了手机,快步走到了阳台,然后接通了电话。
“老邱,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唐天宇琢磨着肯定出了大事,沉声问道。
邱光绍轻声汇报道:“旧城新建项目出了命案,这事儿闹大了啊。”
唐天宇心里一沉,暗忖当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昨天钱学栋交过来的材料中蕴藏着风险,正准备今天上班的时候与赵继文、王正祺商量解决,没想到一个晚上便出了大动静。他皱着眉头,轻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邱光绍叹了一口气,道:“旧城新建项目有一个钉子户,之前还上过外省的报纸头条,昨天晚上似乎又与拆迁队的工作人员发生了冲突,那户人逼于无奈,情绪激动便人往身上浇酒精,结果人被烧成了重度伤残?”
唐天宇冷声道:“那工作人员有没有被控制起来?”
邱光绍点头道:“已经都被拘留了,现在该怎么办?”
唐天宇思索了一番,道:“你现在赶紧亲自去那户人家做安抚工作,并跟他们谈条件,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注意要协商为主,不要再出现官逼民反的情况了。我等会便给继文书记拨电话,说明情况。”
邱光绍点头道:“赵书记那边肯定已经接到消息了。”
唐天宇嗯了一声,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得行动来。”
挂断了电话,手机便想起来了,市委秘书长邓拓凯的电话插了进来。邓拓凯轻声道:“唐市长,旧城新建项目的消息收到了没有?”
唐天宇道:“收到了,赵书记有什么指示?”
邓拓凯低声道:“十五分钟之后,召开紧急常委会,集体商议应对的方法。”
唐天宇面色凝重地收起手机,发现房娟已经穿好衣服站在了不远处,暗忖这消息传播的速度还真快,当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如果不紧急控制消息走向的话,极有可能会越闹越大。
房娟面色紧张道:“咱们现在就走吗?”
唐天宇点了点头,道:“你带一个政府办口齿最伶俐的人,赶紧去市人民医院,控制住事态的发展。”
房娟迟疑道:“正祺市长那边呢?”政府办主任一般是跟着市长后面行事的,不过房娟是唐天宇安插在王正祺身边的眼线,因此王正祺对房娟的态度向来是眼不见为净,经常把房娟往其他地方支。
唐天宇思索了片刻,道:“正祺市长那边你主动说明一下情况吧,相信他能理解的。”
大约五分钟之后,刘戎锐过来敲门,通知唐天宇车辆已经到了。
唐天宇转身进卧室,发现曹芳菲已经穿起了衣服。唐天宇充满歉意道:“对不起,老婆,出了突发情况,我现在必须要去解决一下。”
曹芳菲摆了摆手,微笑道:“这一次,让我等着你归来。”
唐天宇盯着曹芳菲脸颊上的那两朵令人感到惊艳的红霞看了数秒,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我很快会回来。”
……
进了会议室,粗粗扫了一眼,大概才来了三四个人,钱学栋独自坐在角落里抽烟,见到唐天宇立马站了起来,凑了过去,面色阴沉道:“天宇,怎么办?没想到事情这么棘手啊,旧城新建项目才交到我手上没几天便出了问题,这肯定是有人故意从中搞鬼。”
不远处,王千林正埋着头,竖着耳朵,哗啦啦地翻报纸,唐天宇心中暗想这钱学栋也太沉不住气了,别人还没有吱声,便将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这不是脑抽吗?
唐天宇拉着钱学栋的衣角,带他进了隔壁办公室,见钱学栋满脸涨红,挥了挥手严肃道:“老钱,旧城新建项目虽然现在由你监管,但出了事情并不一定跟你有关,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钱学栋冷静下来,拍了拍脑门,苦笑道:“我这是太着急,犯糊涂了。”
唐天宇见钱学栋对旧城新建项目如此上心,既有点欣慰,又有点无奈,低声道:“无论这背后有没有阴谋,咱们现在必须要将事情压下去,千万不能让事情扩大。对方有备而来,咱们现在只能采取防守,其次才是反击。”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众多常委相继到来,唐天宇跟钱学栋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
赵继文提了提黑色老花眼镜,沉声道:“长话少说,大家想必都知道今天紧急会议的原因了,现在大家发表一下意见,看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将事件的影响力降到最低。老钱,旧城新建项目现在由你分管,你来给大家说明一下情况。”
钱学栋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钉子户是个四世同堂的大家族,房屋是祖屋,面积较大,子孙辈多半在外面工作,因此平常只有五人在租屋里生活。拆迁队前期做了很多工作,但老人的态度坚决,始终拆迁不下来。因为地理位置非常关键,如果不拆迁的话,将会影响到整个新城商业区的布局,所以前天召开了拆迁动员会,这怕是导火索……作为分管干部,出现这种问题责任在我,我愿意承担事情的后果。”
王正祺见钱学栋主动承担责任,嘴角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意,他摆了摆手,道:“钱书记,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如果换做另外一个人接管项目,怕是都会遇到这个难题,现在讲责任还为时过早,关键在于如何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钱学栋心中暗骂了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他嘴巴微动,将怒火给隐忍下来,知道此刻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即使猜测是有人动了手脚,但也不能戳穿,这便是官场的伪善。
王千林翻开了手中的一份才来,道:“我刚才调阅了人事档案,受害老人的外孙女是市一中的英语教师,你觉得能否从这个角度来解决问题?”
赵继文挑了挑眉头,道:“说来听听……”
王千林轻声道:“安排市教育局长孙恒出面跟她做工作,然后由她去做安抚工作。”
安明远点头赞同道:“妙招!内部突破,应该事半功倍。”
唐天宇自然了解王千林那妙招的套路:教育局给受害者外孙女施加压力,给外孙女下达政治任务,如果外孙女没法劝好家人,便停下一切工作,如果外孙女劝好了嫁人,则给予一定的经济或者岗位补偿。
一入体制深似海,很多人想往体制里跳,却不知道这有时候也会成为捆住手脚的枷锁。
唐天宇却是摆手否定,道:“这样的做法不合时宜。其一,太不人性化,现在老人已经被烧伤,如果咱们还用这种方法,说不定会引起反感。其二,如果这招有用的话,想必老人早就退缩,愿意拆迁了。估计即使外孙女愿意出面劝解,怕是也很难说服受害方。”
王千林见自己的方案被否定,立即反驳道:“天宇同志,咱们处理问题不能太古板,否则的话,以后的工作可没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唐天宇严肃道:“不是我古板,而是你的建议风险太大。”
赵继文见气氛不对劲,摆了摆手道:“我认为千林的意见还是有可取之处。至于出发点都是一样的,而处理问题,也不能太教条,要寻找一切手段,不能让事情失去控制。”
随后赵继文便亲自给孙恒打了电话,让孙恒立即去找受害者的外孙女进行沟通。同时,赵继文安排钱学栋亲自前往医院,安抚受害者家人的情绪。
一切看似按部就班,不过到了中午的时候,不料事态再次失去控制。受害者外孙女的性格十分刚烈,拒绝了市教育局的无理要求,而市政府这边的劝说工作,也因此退回原点。同时,其家族中有一个人是很有名气的记者,瞬间将消息给扩散了出去,顿时铜河政府的形象一落千丈。
市委书记办公室内,赵继文挂断了肖军的电话后,脸色变得凝重无比,他叹了一口气,道:“省委要求市委必须要交出相关责任人,你和我都要对此事进行总结。”
王正祺淡淡道:“老钱作为旧城新建项目的负责人,责无旁贷,况且他应该已经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了。”
赵继文点了点头,道:“等会我跟老钱私下聊聊……”
王正祺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容,道:“他原本就该退居二线了,只要他愿意承担此事的后果,可以允许给他在政协安排一个不错的位置。”
赵继文苦笑道:“钱学栋如今已经陷入死局,但这铜河官场也因此越来越乱。你就不怕省委为此勃然大怒吗?”
“水至清则无鱼——大家都知道浑水摸鱼的道理。”王正祺自信地笑了笑,道,“现在咱们要考虑一下三把手的候选人了,这次千万不能再被唐天宇给夺了先机。”
赵继文点了点头,内心十分复杂,纵横宦海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嗅到如此危险的气息,因为王正祺与唐天宇的斗争当真已到达不死不休的地步,一不小心,自己说不定还会折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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