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我穿到我的身上<五>
“陛下, 陛下……”
晋安帝睁开眼,竟是福成站在他面前——
福成头发白了, 脸皱了,背也有些佝偻。
他心里苦笑,他果然回来了。
“陈阁老求见,陛下可是要见见?”
晋安帝揉了揉眉头, 端过一旁的茶啜了一口。
茶还是温的, 似乎他并未离开过,似乎那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梦。可晋安帝知晓,那并不是梦, 她的体温还留驻在他的掌心中,眷念徘徊。
他放下茶盏, 上好的定窑白釉茶盏, 敲击在紫檀木的龙案上,发出一声悦耳的清脆声,却是比以往重了不少。
“宣。”
和几位大臣议完事, 已过了午时。
没有人叮嘱他用不用午膳, 似乎都已习惯了他的有一顿没一顿, 只有福成偶尔会担忧的絮絮叨叨。可福成已经老了, 记性也不如以往, 前脚说的话, 后脚就忘了,有时候一件事能说很多遍,可有时候该说的却又总忘记说。
殿中十分安静, 只有西暖阁里头的西洋钟滴滴答答的响着,莫名让心里焦躁。
晋安帝正看着折子,看一会儿便往殿门处看一看,福成已经见陛下看了好几次了,只当是陛下是用眼久了歇歇眼。突然,晋安帝站了起来,毫无预兆。直到他往殿门外走去,福成才反应过来跟上去。
乾清宫离养心殿不远,出了月华门就是。此地本是作为一座为皇帝临时休息而设的宫殿,后因为久置不用,又改为宫中的造办处,由内务府管辖。
正值午时,造办处里还滞留了不少太监和匠人,大家本是说说笑笑,突然晋安帝就闯进来了。
随着扑通扑通声,所有人都吓得跪了下来,只有正中立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茫然四顾,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直到此时晋安帝才清醒的明白过来,他其实已经回来了。
这个世界没有她,也没有几个孩子。
在一声声‘恭送陛下’中,他转身步出宫门。
“陛下?”福成疑惑问。
“四处走走。”
因为福成的腿脚已不如以往,所以晋安帝现在的步子也变得很慢。主仆二人顺着夹道一路向前走着,蔚蓝色的天空被无数高墙切割成一块一块,莫名就觉得一阵压抑感。
有太监正在扫着青砖地面,一见晋安帝走来,俱都背过身对墙站着。等人走过去才敢转头,就见往日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一如既往的挺拔,双手负在身后,步履不疾不徐,甚至身边的那个人的身影也都是熟悉的。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阴的原因,竟显得有些空寂的萧瑟。这一前一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只剩下一成不变的红墙碧瓦。
这太监才低头继续扫地,失笑只当自己是想多了。
“陛下,若不去御花园看看?”见再往前走就是御花园了,福成提议道。
晋安帝脚步顿了一下:“那就去看看。”
这御花园四季长春,可晋安帝却拢共没来过几次,偶尔宫中摆宴设在此园中,也是匆匆而过从不停留。这些年他总是很忙,行事匆匆,可若真静心下来想想,却不知在忙些什么。
江山?社稷?太子?似乎除了这些,什么也没有了。
立在琼苑东门口,御花园已近在咫尺,晋安帝却突然失了兴致,调转脚步。
福成没有去问晋安帝为何变了念头,也许在他心里晋安帝和逛园子本就是不搭边的。
即使回到乾清宫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依旧是看折子,只有那一摞一摞的折子,是永远也看不完的。
见坐回龙案后的陛下,福成沉沉的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他都希望陛下能变一变的,可怎么变他却说不上来,陛下也不会听他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晋安帝突然道:“催一催礼部,尽快办了太子册封大礼之事。”
“是。”
*
有晋安帝的口谕,太子册封之事很快就提上日常。
每日都有礼部的人前来庆王府,却不是找庆王的,而是找庆王世子赵琰的。
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庆王世子了,而是太子,不过太子依旧住在庆王府。这几日赵琰哪儿也没去,就在府里陪着庆王妃。
其实所谓的陪,不过是晨昏定省,一日三餐陪侍在侧,都知道这样的日子没几天了。
礼部已将太子冠服送来,大礼的日子也已定下,就在明日。
晚膳,母子二人是一同用的。
“你入了宫后,多孝顺你皇伯父。”
“儿子知道。”
顿了顿,赵琰欲言又止,但还是问了一句:“母亲可曾后悔过?”
庆王妃一愣,思绪恍惚起来。
后悔吗?
后悔自己太倔强,太骄傲,从来认不清现实,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将丈夫拱手让给他人。明明可以是另外一种局面,却是因为她的任性她的好强,弄得所有一切都是一团糟,夫妻二人近乎到了决裂的地步,甚至多年同处一个府邸却再也不见面?
也许曾经后悔过,只可惜教训太深,这后悔也已来得太晚,已经无法挽回,所以也就这样罢。
等庆王妃抬起头来,却发现赵琰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而外面,夕阳正落,橘黄色的光芒从槅窗里洒射进来,将屋里的家具染上了一层红光。
她站了起来,一身素袍,满身孑然。
“王妃——”
“该做晚课了。”她一步一步,走向小佛堂。
*
册封大礼一过,赵琰就是大乾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都想着陛下过继嗣子又立太子,是为了堵住众朝臣们的嘴,恐怕等其放权还有的盼。却万万没想到晋安帝竟在次日就将太子带在身边,手把手教他如何处理朝政。
冬日来临之际,晋安帝病了。
这病就是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起先只是头病发作,渐渐就下不了榻了,再之后就是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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