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的.) 汉华重工的家属区。
沈佳乐喂女儿红红吃过早饭,把几本连环画放到她身边,交代道:“红红,妈妈去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里自己玩,如果累了就去睡觉,好不好?”
红红一副蔫蔫的样子,应道:“好,妈妈你早点回来。”
“嗯,好的。”沈佳乐说道,“红红,妈妈不在家,别人来敲门你千万不要开,你记得大灰娘和小红帽的故事吗?”
“我记得。”红红答道。
“还有,你自己也不能出去,外面刚下过雨,有些小水坑危险。”
“我知道了。”
“你生病了要多喝水,妈妈把水都晾在大杯子里了。你不能去拿热水瓶,小心烫着,知道吗?”
“知道了。”
“嗯,乖。”沈佳乐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拴起包忐忑不安地出了门。撞上门之后,她想了想,掏出钥匙在锁眼里反拧了两圈,把门给反锁上了。平时,她上班的时候就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去,下班时再接回来。但今天红红生病发烧了,幼儿园规定发烧的孩子是不能送去的,以免传染其他的孩子。沈佳乐无奈,只好把女儿一个人锁在家里了。在厂子里,这样被锁在家里的孩子倒也不止红红一个,沈佳乐自己小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的。
红红是个懂事的孩子,妈妈走后,她自己一个人看了会连环画,又玩了会洋娃娃,然后觉得困了,便自己躺到床上去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她被渴醒了,迷迷糊糊地下床去拿水杯,谁知一下子没拿稳,大搪瓷缸子掉在了地上,水全洒了。
“妈妈!”红红哭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妈妈已经上班去了。她看了看热水瓶,想起妈妈吩咐过她不能去拿,而且这种五磅重的热水瓶也不是她的小胳膊能够拿得动了。她咬着下嘴唇想了想,终于走进厨房,拿起烧水的铝壶,学着妈妈的样子往铝壶里灌了一点水,然后便去拧液化气罐的旋钮。
在当年,管道煤气还远未普及这种用钢瓶装着的液化石油气也是一种奢侈品。不过,绮阳有一家大炼油厂,所以液化气的供应还是比较充足的,汉华重工的许多工人家里都用上了这种液化气。
红红每天看着妈妈拧开液化气瓶子上的旋钮烧水做饭,觉得这件事情也不困难。发烧的人很容易觉得口渴,她决定自己给自己烧点水喝。
液化气拧开了,灶口却没有冒出想象中的火焰。
红红想起来,妈妈每次都要拿火柴在灶口点一下的可是火柴呢?
小姑娘在厨房里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找到火柴。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放下水壶回房间看连环画去了。她忘记了一件事:液化气罐子还没有关上呢浓烈的煤气味道从窗户飘出去,一直扩散到了楼下。
“抨抨抨!抨抨抨!”门外响起了急剧的敲门声,随后是一个男人的喊声:“喂,屋里有人吗,你们家的煤气是不是漏了?”
红红放下连环画,跑到门边怯怯地对外面的人问道:“你是谁呀?”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在家吗?告诉他们说你们家的煤气漏了。”门外的人问道。
“我妈妈不在家。”红红应道。
“你一个人在家吗?你闻到煤气的味道没有?”门外的人焦急地问道。
“我闻到了。”红红道,她早就闻到了液化气的味道,但她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错误,因为平时妈妈做饭的时候,也会有一些气味的,只是不像现在这样浓而已。她对着门外的人说道:“叔叔,是我在烧水的味道。”
门外的人问道:“烧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味道?”
“我没找到火柴,火没点着。”红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她又想起烧水的事情了便接着说道:“要不,我到妈妈的抽屉里去找找看。”
“千万别点火!”门外的人再傻也能猜出其中的缘由了,肯定是小孩子把液化气拧开了,却又没点火。现在屋里都是液化气,哪里还能再点火。他大声地喊道,“小朋友,你不会弄这些事情,你把门开开,我进去帮你把煤气罐关上。”
“妈妈说不让我给生人开门。”红红说道。
“我不是生人。”门外的人喊道,可是仔细一想好像自己的确是陌生人,他根本就不知道屋里住的是什么人,而屋里的人显然更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一下说道:“小朋友,你听着我就是咱们厂里的工程师,我叫方延武,我不是坏人。”
方延武是当年随着项哲到汉华重工来投奔林振华的海归之一,早年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的旧金山分校,是搞石油化工专业的,如今是汉华化工设备公司的技术科副科长。他刚才回自己的宿舍去拿了一份资料,正准备去车间,路过沈佳乐家楼下里,闻到液化气的味道。他在楼上喊了几声,见没人答应,这才循着气味到了沈家的门外。
“妈妈说不让开门。”红红执拗地答道。
“我真的不是坏人,你快开门,你家的煤气泄漏了,屋里非常危险。”
红红被方延武说服了,她现在也觉得这煤气的味道好像是有点奇怪。她伸手去拧门上的自动锁,拧了一下才想起来:“叔叔,我打不开门,妈妈把门反锁了。”
“你爸妈是怎么当家长!”方延武恼了,他闻着楼道里已经有液化气味道了,知道事情紧急。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君子之道了,他喊了一声:“小朋友,你快站到一边去,不要站在门边上,离得远一点。”
“好。”红红虽然不知道门外的人想千什么,但还是顺从地躲开了。
方延武对屋里又喊了两声,确认里面的小孩已经闪开之后,便后退两步,抬起脚对着门锁的位置猛踹过去。
方延武并不是那种孔武有力的壮汉,但汉华重工家属楼的门锁也并不结实。在这种工厂的家属区里,门锁的象征意义大于实用价值,一般都不会装得太结实的。方延武一脚踹过去,房门应声而开。
红红吓得尖叫了一声,方延武也顾不上先安扰小姑娘了,他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往屋里的沙发上一扔,一头冲进厨房,眼明手快地关上了液化气罐的旋钮,然后又把屋子前后的门窗都打开了,让屋里的空气流通起来。
忙活完这一通,方延武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他走到红红面前,蹲下身子对她说道:“小姑娘,别害怕,叔叔不是坏人。”
他也的确得这样解释一下了,这样粗暴地破门而入,让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会怎么想呢?
红红倒是颇有一些相人的能力,她从方延武和蔼的神情以及鼻梁上的眼镜判断出了对方的人品,外公外婆曾经跟她说过,戴眼镜的叔叔阿姨一般都是有文化的人,而有文化的人一般都是好人,文化流氓这种生物在那今年代的地球上还是比较稀有的。
“嗯,我知道,叔叔是有文化的人。”红红对方延武说道。
“哈哈,对,叔叔是有文化的人。”方延武哈哈大笑起来,他看了看水泥地面上的水迹,猜出了红红烧水的目的,便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渴了,要喝水。”
“嗯,我渴。”红红说道。
方延武提起热水瓶,倒了点水在搪瓷缸里,又拿了另外一个缸子来回倒了几次,把水倒凉,然后递给红红道:“来吧,水凉了,可以喝了。”
“谢谢叔叔。”红红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喝着,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小朋友,你怎么没去上幼儿园啊?”方延武问道。
红红道:“我生病了,老师说生了病就不能去幼儿园。”
“你生病了?”方延武一愣,他伸手在红红额头上摸了一把,不由吓了一跳:“你怎么烧成这个样子?你爸妈怎么不送你去医院?”
“妈妈上班了。”红红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了。
“真是胡闹,怎么当家长的!”方延武再次恼火起来,“不行,烧成这个样子,必须要去医院。小姑娘,叔叔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这就是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区别了,方延武刃出头,还没成家,所以也不了解孩子。其实像红红这么大的孩子一旦发烧往往就会烧得很高,但只要注意打针吃药就没事了。没养过孩子的人,一见到孩子烧成这个样子,一般都会被吓着的。
“好。”红红回答道。在她的生活中,周围的叔叔阿妓、爷爷奶奶等等都是非常友善的,所以她对于陌生人并没有什么戒心。
方延武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写了个字条:
“这家的主人,你好
我是化工设备公司投术科的方延武,你们家的孩子正在发高烧,我带她去公司医院了,你们回来后请到医院儿科去找。”
写完,他把字条贴在门上,抱起红红便下楼向医院而去了。
被他踢坏的门,他一时也没修理,只好就这样把门掩上。幸好这是在家属区里,进进出出都是公司里的人,安全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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