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近黄昏。
那银色的细长线并不会在日光中淡去,看不清明,而是会在晕黄的光芒下,折射出淡淡的光彩,而且这抹光彩,正追随着门和墙壁之间形成的缝隙越来越小,变得愈发细愈发紧绷。
假人被控制,此时黑泽银正站在它背后模拟品川右太嘴唇接触牛奶瓶的动作,然而牛奶瓶上向外侧的拉力却是没有预警地传来,由于力的因素,手被向前拽去,假人的整具身体也是向前趔趄。
黑泽银彻底放手,同时左顾右盼,趁机夺过站在一旁的警员手里装着枪械的塑料袋,把物品丢落到人偶脚下。
人偶不受控制一个趔趄,终于是彻底失去了平衡,头朝地砸到了地上,和前不久用冰块固定在地上、刀柄对门口、刀锋对上方的水果刀来了一个亲密接触,人体模型的半张脸凹陷了进去,手里的牛奶瓶也是脱手飞出,碎成了渣渣。
理论上来说,由于牛奶瓶的破碎而松脱在地的线圈,没有了紧绷的加持力,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但阳台上绑着的钢线被动了手脚,缠绕在一个冰块上,且两端绑上了密度大体积小的重物。
由于压力的因素,原本位于冰块上的钢线正在不断下降,深入冰块内层。
这种下降也就带动了线圈开始沿着设定好的路线行动。
它向着天台的门移动距离,绕过门把手之后重新落地,再朝着天台扶手那边运行划去,逐渐接近了天台扶手。
在事前水果刀柄上被挂上一个大小限定的套圈,且套圈下方安置在刀刃下端,套圈上方与一条细线缠上死结,并且和线圈相互连接。
在线圈向门运动的过程中,套圈同样向前运动,但刀柄的阻碍,令它的下端活动范围限定在刀柄前端,上端最大限度也不会离开刀柄,直到线圈重新绕回,套圈下端向后运动,上端同样向后运动,自主地套住了假人的脖子向后拉去。
力道之大,也让假人和水果刀脱离接触。
假人因为被套索圈住的关系,逐渐调转身形,改为头朝天台栏杆运动,但身体依然紧贴地面,而由于地面上残留着曾经装牛奶的容器的碎片,它们或多或少伤害了假人的身体,假人的脸上明显多出了几道划痕。
但钢线在冰块的下限在持续,线圈和套圈被牵制着移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假人的身体终于贴近了天台的栏杆。
钢线穿透了冰块,然后啪地一声摔下。
按照常理而言,假人下落的途中由于重心向下,下半身会自动地倾斜,和地面垂直,导致上下半身在腰部呈现出一定的角度。
然而钢线在重物的牵引下直线下落,加速运动,线圈勒紧假人的脖子,在下落的一瞬间将假人拽出。
高度差的理由,假人从天台下降,径直地越过了阳台,追随着绑了重物的钢索下落。
惯性的理由,假人的身体从阳台划过,由于重心仍在下半身,身体向前抛甩。
而套圈在不久前被动过手脚,上面被用水果刀割擦,某处略微细些。
在天台上运动时,套圈和其所连接的钢线之间所承受的力道在可容忍的范围之内;在做抛物运动时,钢线所承受的力道还要再加上假人的重量。
常理来论,钢线会断裂,但由于不久前套圈上的小动作,套圈会自动断裂。
假人的尸体开始自由落地。
套圈、线圈等这些用连成一条线的钢丝,则会由于体积质量等因素,慢悠悠地飘落在地,甚至是被风吹走。
但这证据即使出现在现场,也不会有任何人去察觉,只会把它当做小孩子的恶作剧。
至此,这次的实验,彻底结束。
……
“凶手的作案过程,差不多就是这样。”黑泽银把视线从手表上移开,瞥了一眼围观的各位警员,“整体用不到三分钟,这三分钟的时间,也足够凶手去准备很多事情。”
天台上有那么一刹那的沉默。
但这沉默被打破,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惊诧声音。
“厉害。”目暮这时候毫不吝啬地赞叹。
“当然厉害,能想出这种手法的凶手。”
黑泽银一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下,视线在下方早就准备好垫子此时正在七手八脚把人偶扶起来的警员身上,眼眸微动。
“不但可以制造不在场证明,而且这种作案手法,还可以差不多湮灭所有的证据,也难为他煞费苦心了。”
“不是,我不是说凶手,是说宫本老弟你……”目暮在一旁讪笑,“比起你,我们这边的刑警简直差得远,你一来没几分钟就破了案,我们却慢腾腾半天也没有想出任何的头绪,看来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只是你们没找到关键罢了,而且搜查也没有太到位。”黑泽银声音冷淡。
“你是指你刚才跳下天台去23楼的阳台这点吗?”目暮稍微愣了一下。
“自然。”黑泽银点头,“至少你们应该把在跳楼位置下方的房间搜查一遍,而不是单单的审问。”
“这的确是我们的疏忽……”目暮点头。
十六在一边偏着头看着这副其乐融融的景色,沉默了半响,终究是把手捏成拳头放在唇瓣边轻声咳嗽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足以把在场人的视线尽数转移过来。
“怎么,十六小姐,你还有疑问?”黑泽银侧头看向十六。
“当然。”十六重重点头。
“说。”
得到允诺的十六立马伸手指向地面,“你说没有留下证据,那么这些玻璃碎片又怎么解释?我们警方在赶来这里的时候,可没有看见天台上还有这些东西。”
“谁告诉你这是玻璃?”黑泽银反问一句。
“难道不是?”十六微愣。
“这是用冰块做成的酷似玻璃杯外形的器具,然后再在外面罩上一层保鲜膜。”黑泽银似笑非笑,“器具摔碎在地上,小块的冰块会在太阳的直射下很快融化,保鲜膜则是会自动飘走。”
“只是现在时间不够,暂时看不到效果罢了。”
“你可以去看看天气预报。”黑泽银指了指上方,“最近的天气很适合作案。”
“……你推演出来的作案方法的确够厉害,以常理难容的方法向我们坦白了真相。”十六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但,刚才手法的成功实施是我们征求了天台下方的住户之后才成功实行的,凶手可没有这个资本……”
她又开始论起犯罪的可能性。
“你不是说凶手是保洁人员吗?”黑泽银把目暮新拿来的报告摊开在十六面前,手指往一个地方戳去,“这栋公寓由同一个清洁公司负责打扫,那么某个保洁人员想要同时混入两个屋子可是很简单的。”
“再说了。”黑泽银把纸翻了过去,“据说天台下方的住户要到晚上才归家,这次碰巧来早了也是被警方拦住,审讯完了才进入屋子,从他紧拉着窗帘来看就知道他在今天从头到尾都没进过阳台,怎么可能发现什么。”
“……那栏杆上的鞋子怎么解释?”十六指向被白色的胶布圈起的地方,再度反问,“宫本大人可没有在作案手法中提到鞋子之类的会被留在那种地方。”
“那是凶手事前放好的,为的就是迷惑你们大家。”黑泽银斜了十六一眼,“我在楼下的时候就说了,品川右太一直穿着拖鞋,那么他匆匆上天台的时候脚上也是拖鞋。”
“那为什么要特意准备鞋子而不干脆在那上面放拖鞋?”十六蹙眉。
“如果放拖鞋的话,我想你们早就通过拖鞋下的鞋纹调查出楼下品川住所门上的脚印是谁的了吧?”
“……我懂你的意思了。”十六沉默了一阵子,随即脸上就流露出明媚可人的笑容,“那么对于这次的案件,人家没有问题了,真是谢谢宫本大人,解除了人家大多数的疑惑。”
“都是同一个机构的人。”黑泽银一语双关地回应,“所以,你,以及东京的各位刑警,也应该尽快顺着某些线索去调查凶手,早日抓到的话,我想大少爷的安全也有保障。”
呵呵。十六的眼眸不由自主划过一道冷光,表面上却是奇怪地揉了揉自己的蓬松头发,眨巴眼睛看着黑泽银:“可是人家想这次的案件说不定跟黑泽大人没关系的说……”
“你是说如果是针对他的话,凶手就不会提前准备了是吗?”黑泽银的眼眸之中染上淡淡笑容,“嘛,也对,一切可能都是巧合……但是,也难保,这不是幕后真凶算计出来的巧合。”
“若真是这样,那凶手……太可怕了!”十六咬住唇,颇有些可怜兮兮地抖了抖身子,“人家不久以后就要作为担保人待在大少爷身边,和大少爷共同面对这样的对手了呢,也不知道大少爷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黑泽银扯嘴,“谁知道呢。”
PS:除夕快乐!这章作案手法真是烧死我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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