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是如此之高大,穿破了高天的云层,看起来就和擎天巨柱一般,至于云层之上有什么,即便是阿泽也能立刻想得到。
因为得到晋长东度入的温和灵气,滋润之下使得阿泽已经能自己站得稳,精神也恢复了许多,更因为眼前的一幕显得有些亢奋。
“那就是仙界么……”
听到阿泽这失声呆滞的语气,晋长东仿佛回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仙界啊,这说得对,也不对。”
阿泽当然听不懂,疑惑地看向晋长东,但后者也没有和他细说的打算,两名九峰山修士就这么带着阿泽飞向高天。
等穿过高天那厚厚的云层之后,阿泽才终于看到了真正的擎天山,或者说九峰山,那天际流光,那绕山仙鸟,那隐约的仙音,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自己离开了凡尘。
“九峰立云烟,霞光蔚长天,迷神若游梦,恍然已登仙。”
晋长东口中轻吟着,带着神色迷离的阿泽飞向远方的天道峰,在这种恍惚之中,阿泽逐渐清醒过来,目不暇接地看着这天上的一切。
仙来峰上,云霞苑客堂内的计缘持笔而书一丝不苟,金色光晕在周围不断变化,仿若每一个字都以这种形式与天地相合,而虚无中那巨大的法相则转动视线,正看着那一朵从远方飞上天际的白云,看着上面的三人,看着那个少年。
计缘本身在衍书,又有小字列阵合力化为金文,还处于九峰山仙来峰这个特殊的场地,再加上他自身也很特殊,所以某种时候他有种身处“道”中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于计缘真正的身体,反而更多来自于法相。
所以处于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玄奥状态中,此刻计缘的法相之目看向阿泽,所看到的东西也远比寻常观气要来的通透,甚至某种程度上能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很有种神奇的命运感。
计缘觉得有些讽刺,因为即便他如今被许许多多人称为仙人,也了解过算卦的神奇,但他计某人本身,并不是一个忠于命运论的人,甚至大多数修行之辈也不是。
既然是受掌教真人之命去的,晋长东当然直接带着阿泽去见九峰山掌教,看着这个为仙府景色所迷的少年道。
“庄泽,晋某现在带着你去见我九峰山掌教真人,你需收心凝神,尽量保持安静和谦逊。”
这也就是这么一提醒,现在这情况让阿泽嚣张也嚣张不起来啊。
白云在天道峰上缓缓落下,在降落之刻,阿泽失神地看着峰顶那流动的光彩,灵气以肉眼可见的形状环绕这峰顶,形成一道迷离的光环。
“天道峰顶刚刚结束一场仙道盛会,仙修论道所留的道蕴牵引灵光,所以格外美丽。”
这是晋长东边上的李姓修士说的,不过在说话的时候,他看的却是仙来峰。
片刻之后,云朵降到了天道峰掌门别院外,晋长东和师兄带着阿泽一步步走向院落,在接近的时候,门已经自动打开了。
“带他进来吧。”
于是三人脚步不停,跨入院中。
阿泽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他知道自己要见仙界的话事人了,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小心地看向院中,有一个留着长须身穿褐色长袍,头戴好看小冠的男子在看着他。
“参见掌教真人!弟子将下界之人带来了。”
晋长东和李姓师兄一起行礼,阿泽愣了一下,也跟着拱了拱手。
“呵呵,倒是挺机灵的。”
赵掌教笑了笑,对着三人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提起晋长东直接带人上山的事情,不责怪也不赞扬,只是静静地看着阿泽。
仙人能沉得住气,但阿泽这少年可不行,在沉默了片刻,攥紧了手的他鼓起勇气一下跪在了九峰山掌教面前。
“求仙人救救我爹娘和爷爷,求仙人救救我们村的人,求仙人发发慈悲,救救他们吧!”
阿泽一面喊着,一面还想磕头,压抑的情感爆发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悲切交织着希望的情感溢于言表。
但不论阿泽怎么使劲磕头,脑袋就是撞不到地面,好像永远和地面隔着一层软绵绵的东西,努力了半天,似乎觉得真的磕不了头,阿泽才抬起头来,但依旧跪着。
赵掌教看向晋长东,后者立刻开口描述之前的场景。
“这孩子叫庄泽,在山中独自跋涉,满身是伤也要前行,心中执念甚深,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嗯。”
赵掌教抚着须,慢慢走近阿泽,轻轻挥袖,阿泽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托得站了起来,看着这少年满面泪水的面庞,赵掌教轻声问道。
“孩子,你家里人和村里人都病了?”
“不是,不是的!是村里来了一伙兵匪,呜呜,我家里人都被害死了,爷爷把我们几个藏在老庙洞里才让我们活了下来,呜呜……”
赵掌教点头,视线扫向远方,好似能透过重重迷雾看到那个遭遇了兵灾的小村落。
“那么你为什么不让我也一起救你奶奶呢?”
阿泽愣了一下,他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一层。
“因为,因为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她已经过世很久了……”
赵掌教“嗯”了一声,视线望向仙来峰,有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在阿泽越来越忐忑的时候才再次开口。
“其实在你心中亦有生死之界,但,不甘于太过突然的悲剧。生死是这世间最玄奥的道之一,便是我辈仙修亦寻其中超脱之法,人若逝去,便无法回头了,即便回头,他还是那个他么?”
这些话有的阿泽听懂了,有的则听不懂,但他隐约听得出这位神仙是在告诉他爹娘和爷爷不能复生了。
“不,不会的,你们是天上的神仙,神仙能做成任何事,神仙有仙药能让人白骨生肉,神仙能让人长生不老,你们一定能救活我爹娘和爷爷的,求你们了,求你们了,只要能救活他们,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拿我的命去换都可以!”
阿泽又想磕头,但这回连跪都跪不下去了。赵掌教摇着头看着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以淡淡道音传声。
“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还须节哀顺变。”
这位神仙的声音很轻,但却好似天雷般在阿泽心中轰鸣,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想要争辩却觉得全无力气,他到了天界,到了所有人都想来的地方,但却看不到希望。
阿泽整个人和傻了一样,呆滞地站在原地,赵掌教在其额头轻轻一点,前者就缓缓软倒,倒在了晋长东的怀里。
“我已护住他心神,先带他下去修养修养吧。”
“是!”
晋长东和那位李姓修士向着掌教行了一礼,才抱起阿泽缓缓退出了掌门别院,而掌教赵御则再次望向仙来峰,他能感觉到之前计缘也在关注这里。
……
昏睡之中的阿泽在做梦,做着多日来的同一个梦,同一个噩梦,梦里,阿泽恍恍惚惚得回到了几个月前。
三个伙伴都在阿泽家柴房的小破桌前,围在一起比谁抓到的毛虫更大,然后用各种对于他们来说有趣,但对于毛虫来说“歹毒可怕”的手段刺激毛虫。
这时候外头忽然变得有些吵闹,令阿泽他们也有些疑惑。
“阿泽哥,我听到外头有人在叫呢。”
“嗯,也不知道吵什么呢?”
正当他们打算去看看的时候。
“砰”的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阿泽见到自己爷爷一脸慌张地进来,他从没见过爷爷流露这样的表情过。
“快快,你们快跟我来!”
“庄爷爷怎么了?”
“快来快来!”
老人抓着最小那个孩子的手,然后急切地招呼阿泽和阿龙跟上,等到了外头,阿泽等人才发现好多人在跑,有的朝前有的朝后,显得十分嘈杂混乱。
老人拉着三个孩子没有向着村外方向去,而是一直往僻静处跑,直到跑到了村里小庙堂的后面,使劲扒开了几块被枯草盖着的木板,露出下面的庙洞。
早年村里的土地庙是没房子的,就在这个洞里供奉,后来建了庙,但这洞也没填,本来是打算给庙祝当存东西的地方,但地方太小,后来也没用上,而是专门建了个土房当庙库,记着这事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而庙祝正是阿泽的爷爷庄棉。
“快快,你们快进去,快进去!”
老人一个劲将三个孩子往洞里推,这洞并不大,毕竟早年土地像也就很小一尊,这庙洞里头的空间也塞不了多少人。
在三个孩子的疑惑和惊恐中,老人又解下肩头挂着的两个袋子。
“阿泽,给,省着点,外头有什么声音都别吱声!我再出去一趟!”
庙洞被老人从外面盖上,并填好枯草,里头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在阿泽等人的恐惧和不安中,大约半刻钟之后,老人又回来了,还拉着另外两个少年,同样送进了庙洞,往里瞅了瞅空间,嘱咐一声后就再次离开了,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庙洞里大部分时间很安静,偶尔能听到一些嘈杂的声响,模糊中也能听到一些尖叫和求饶声。阿泽等人一直不敢出来,直到在死一般安静的黑暗中待了整整三天,出来之后所见的就是毕生难忘的恐怖……
“不要!!!”
尖叫中,满身是汗的阿泽一下被吓醒,随后看着陌生的环境,喘着粗气神色茫然。
“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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