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计缘的感受中,自身意境丹炉内的丹气在这一刻不再是一丝丝一点点流向棋子,而是有大量丹气从意境丹炉中涌现,飞向空中融入棋子,这种情况在以前也出现过,但次数极少,最早的一次还是当初还在宁安县教书的尹兆先引起。
这次棋子的变化牵动计缘的心神,他分神于意境之中,能见天空点点星辰中那些较为显眼的棋子,白子且明且亮,黑子则幽暗深邃,代表慧同和尚的那枚棋子周围丹气环绕,带着金色的光芒闪过,天空有数枚棋子也有光芒响应,其中有白光亦有幽光,大多来自哪些较为凝实的棋子。
在这些光芒闪过意境天空的时候,计缘能看到空中模模糊糊还有许多“棋星”,它们的数量远比悬于天空的黑白棋子要多,在光芒淡去的时刻,这些虚影也纷纷隐匿淡去。
计缘顶天立地的法相站在意境山河之中,所有星辰仿佛触手可及,他目光淡然的微微抬头看着“星辰”,面上露出神思之色。
这次的善过的与其说是代表慧同和尚的佛光,不如说是代表菩提的智慧,无光暗之分无正邪对立,棋光牵引之下让计缘看到了许许多多的“隐星”。
这些都是和计缘有过纠葛,在计缘看来深深浅浅有一定缘法的有情众生,有人有妖有精有怪……
或许距离他们真正成棋只差同计缘之间的一个承诺,或者什么更具有象征意义的事情,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成长,哪怕是“隐星”,也是能感觉出其中的不同的。
计缘对此其实早就有过一些猜测,今次只是在意境中看得更加真切了,心中倒是并无什么波动,也并无硬要他们立刻成棋的想法,顺其自然,自然而然,所谓棋道阴阳而生发万物,反过来亦是如此。
以前计缘认为,所谓棋子代表一人或一物,观子养子持子而落,可有些棋子的状况则稍显特殊,左氏一门为子等情况。
如今计缘看得越来越透,所谓棋子可代表一人一物,但成棋落棋可分也未必尽分,生棋之道遵循天地自然之妙,如杜衡和燕飞之流的江湖侠士,即便皆已经成子,但凡人寿元能有几何?纵然燕飞或许能突破极限生生踏出一条武道之路,那其他人呢?
这答案直到计缘看到了左无极,就如宗亲父子是生命的延续,这一步棋也是如此。或许百年之后已无杜衡、王克乃至燕飞,但百年之后,其人江湖痕迹犹在,武道之上,承前启后踏旧立新,或许还有左无极。
仅仅片刻,计缘的思绪快过闪电,然后缓缓睁开眼看向稍远处,披香宫宫中的妖气都已经消散了,全都被吸入了金钵印所成的金钵之中,那里军阵煞气还没消退,也依旧佛光朦胧。
计缘伸手入袖中,取出一张空白的纸卷,迎着风打开,片刻之后,皇宫内外有一道道隐晦的墨光飞来,正是此前飞出去布阵的小字们,随着小字们回来,计缘身边就全是他们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兴奋的闹腾声。
“大老爷我们厉害么!”“大老爷我们帮您捉妖了!”
“大老爷是我把那狐妖弹回去的。”
“还有我,还有我!”“大老爷您看到我们扭转金气妖光了么?”
计缘视线不遗漏地看过每一个小字,微笑点头附和他们的话。
“是是是,厉害厉害……嗯,你们出大力了……看到了看到了……”
十几息之后,所有小字全都回到了《剑意帖》上,计缘身边也再次安静了下来,这些小家伙今晚都出了力,也都累了,精神上的亢奋不能抵消身体上的疲惫,一入《剑意帖》全都在入睡中修行去了。
小纸鹤这会也拍打着翅膀回来了,落到了计缘的肩头,计缘视线落到小纸鹤身上,带着笑意轻声道。
“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学,为什么不学学说话呀?”
小纸鹤看看计缘,伸出一只翅膀摸了摸自己的纸喙,计缘摇了摇头。
“你开不了口,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嘴么?修行还不够啊。”
笑过之后,计缘一步踏出屋顶,踩着清风离开了皇宫。
披香宫外,此刻狐妖已经被收,天宝国皇帝倒是有些失落起来,但这只是藏于心中,对于降妖伏魔的慧同和尚,还是万分感激的,当着几千禁军将士和后宫众人的面对着慧同行大礼致谢,并且邀请慧同和尚夜宿皇宫,但慧同和尚当然不会接受这种提议,还是执意要回驿站去休息。
今夜的京城,虽然有半城的人被吵醒,但大多是因为之前城外的蟾鸣声,传到城中也就是嘈杂响亮一片,好似冬夜响雷,此刻也已经逐渐安定下去,而且城外也没多少破损,所以等慧同和尚回去的时候,城中依然寂静安宁。
皇宫边上的驿站中,楚茹嫣、陆千言以及包扎好了依旧活奔乱跳的甘清乐都没有睡,虽然知道有计先生在,但慧同大师深夜入宫除妖依然令他们夜不能寐,因为字阵的关系,在他们的感观里,整个皇宫里一直静悄悄,也不知道里头怎么样了。
正在着急的时候,白色僧袍红色袈裟的慧同和尚已经到了驿站外,但还没进入驿站内部,就见到了正站在此处等候的计缘,慧同赶紧上前两步行佛礼问候。
“善哉大明王佛,计先生,贫僧幸不辱命,已收了那狐妖。”
说着,慧同和尚僧袍下的手臂一展,右手上出现了一个金色的钵盂,不过这会钵盂并非什么佛光璀璨的模样,颜色也偏黯淡。
计缘向着慧同和尚拱手算是回礼,走近一步看向钵盂内部,法眼之下,能隐约看到一只六尾狐的虚影,更能看到照定其上的一个“卍”字,以这种方式将狐妖残存的元气随同妖气戾气一同化去,并且慧同还会每天对着钵盂念经,某种意义上算是替涂韵超度了,并没有违背承诺。
“慧同大师使的一手金钵印当真精妙,实在看不出来是第一次用。”
即便是出家人,慧同和尚这会还是稍有激动的。
“先生过誉了,若非您给的法钱,小僧绝对不可能用得出这金钵印,先生,这是剩下的五枚法钱,得此金钵勤加修持,小僧已经得了大惠,不敢私留法钱了。”
看着慧同手中大号铜钱模样且鎏金灿烂的法钱,计缘伸手取了三枚。
“这两枚你就留着吧,夜已深了,回驿站去休息吧,明天那皇帝还要封赏你呢,大梁寺这次算是在天宝国名声大振了。”
计缘这么说着,和慧同和尚一起入了驿站,今天就蹭张驿站的床睡了,没必要再去钟楼上将就,毕竟明天一大早就会有人去敲钟,那滋味可不好受。
……
天宝国中其实还有天启盟或者与天启盟有关的妖魔在,有的已经感觉到不对劲,有的则还尚且不知。
连月城外的墓丘山中,正在山中沉眠的尸九忽然心中一跳,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然后屈指掐算起来,作为尸邪却还有掐算的能耐,不得不说当初仙道上还是有些能耐依旧能用的。
‘涂韵果然完了……’
知晓这一点后,尸九当即遁地而走,直接到了连月城中惠府内部的花园里。
没过多久,惠夫人柳生嫣匆匆来到花园之中,看到那个眼睛深处有诡异红光的僵尸站在花园的黑暗中,心里下意识升起一种恐惧感。
“尸九大爷,您何故来此啊?”
尸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带着三分惊疑之色道。
“不知为何今夜心绪不宁,设法算了一下,只觉涂韵凶星高照,恐怕凶多吉少了,她在身居天宝国皇宫深处,又有那皇帝掩护,究竟为何招来灾厄,柳夫人有何高见?”
“啊?我,妾身不知道,涂韵姐姐真的出事了?”
柳生嫣慌张了一瞬就立刻掩饰过去,或者说是将这种慌张过渡和表现到因为听到涂韵出事,对于未知的恐惧上来,在柳生嫣层面看来,尸九和涂韵等人都不知道计缘来过了,也不知道她出卖了涂韵。
“不错,我虽修尸道,但也擅长卜算,这次恐怕遇上厉害的角色了,涂韵怕是没能逃掉,也不知道是何方高人过境,你最好先撤为妙,你与涂韵在人间的关系摆在这,很容易被高人算到,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
柳生嫣面色阴晴不定,像是在作思考,忽然感觉遍体生寒,身子下意识一抖,因为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尸九冒着红光的双目已经在其颈后了,一对獠牙也已经抵在了她白嫩的脖子上。
“嗬……我怎么觉得是你将涂韵的行踪透露出去的。”
“不,怎么会呢!涂韵姐姐待我极好,我们都是狐族,又共图大事,怎么可能害姐姐!”
柳生嫣手臂也被制住,浑身凉意直窜,这种被恐怖僵尸的獠牙抵住脖子的感觉,就如同禽畜被按在野兽爪下。
“狐血骚气太重,哼,希望你没有骗我。”
尸九放开柳生嫣,缓缓退入黑暗之中,柳生嫣并未看清其怎么遁走的,再望向黑暗中时已经没了尸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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