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郎脸若火烧,脸颊上的皮肉轻颤,略显狰狞,显然是气愤到极致。
她没有任何改变,一样惹人厌!
以前她只会吵架,现在她变本加厉的羞辱于他。
他是鬼迷心窍才认为慕婳是自己的知己,不,他是被慕婳美丽的皮囊蛊惑了,默念两句红颜枯骨平稳气息,周围人议论令他火冒三丈。
“我觉得慕……慕小姐赢了,纵然以后陈四郎功成名就,不会有人说她有眼无珠抛弃陈四郎,反会称赞她光明磊落,劝陈四郎不必拘泥于婚事,当一心进学。”
“陈四郎名声越显赫,地位越高,今日的事越能广为流传,传为一桩美谈。”
说话的女孩子脸颊有几颗雀斑,雀斑没有破坏她的相貌,反而显得她可爱活泼,望了陈四郎一眼,嘴角翘起:“婚事不成两家都有原因,何必闹到静园题字,陈家……哼,也不是多光明磊落,不过是欺负慕婳家中没有顶门的男人罢了。永安侯远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侯府接到消息派人过来,慕婳嫌贫爱富的名声洗不掉了。”
“哎呦呦,你以前不是看不起慕婳?今儿怎么替她说起委屈?”
“有感而发罢了。”雀斑女孩眸子闪过一抹感同身受的痛苦,“你也知晓,我曾退过婚。”
旁人不提,不意味着她忘记未婚夫指责她嫌贫爱富。
她的未婚夫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败光祖产,凭着当年指腹为婚的婚约闹上门,疼爱她的父兄怎舍得她嫁个混子?
硬着头皮退了这门亲事,为退婚破费不少,这才堵住男方的嘴。
她有父兄做靠山,未婚夫又不似陈四郎能言善辩,识文断字,悔婚的事这才没传开。
慕婳有什么?
没人帮慕婳。
冲出来的家丁和管家无法解决问题,反似火上浇油,一旦陈四郎被家丁打断手臂,慕婳坐实了嫌贫爱富的名声。
陈四郎……纵然今年无法参加秀才考试,来年也是必中的。
他的才学在宛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师长都赞他有状元之才。
衣衫素雅的女孩是宛城第一才女,她父亲擅长书画,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来宛城求字,“慕婳行事利落洒脱,打得过家丁,书法不比陈四郎差,慕婳的字带着力破墙壁的强劲,相反陈四郎的字虽好,到底笔力弱了。”
“没想到她洗去恐怖的妆容,竟是昳丽绝色。”
“便是柳家几位郎君都不如她。”
明知慕婳是女孩子,偏偏同为女子的她们为慕婳唇边的温柔折腰。
这等光看美颜的论调,奇迹般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
大秦百姓爱美颜,爱才子。
因当今太后辅政多年,给予女子诸多宽容,当今侍母极孝,亲政并没改变太后对女子宽容态度,甚至鼓励女子读书识字,彻底废除前明女子裹脚的习俗。
媳妇闺秀皆可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女子可骑马打马球,参加诗社等在前朝大明是绝不准许的事。
因此慕婳可以疾驰千里去玉门关,静园门口云集宛城大多数的妇人和未出阁的女孩子。
她们可以肆意讨论俊俏的少年郎。
对陈四郎而言,称赞慕婳的话语无异于火上浇油,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
败给他从未正视过,瞧不起的慕婳!
“四郎,咱们回家罢。”陈老汉小心翼翼拽了拽儿子的袖口,目光躲躲闪闪,小声道:“亲事退了就好,赶明儿等四郎高中,还怕娶不到贤惠能持家的好媳妇?慕小姐,她……她出身不好,听说在京城侯府惹了祸事,被侯府厌弃赶到静园。”
陈四郎眉头微皱,“爹认识永安侯府的人?”
“不认识,不认识。”陈老汉连连摇头,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前阵子你娘和你嫂子不是去京城走亲戚吗?碰见在侯府当差的管事,听了一耳朵,回来你娘就同我嘀咕这门亲事不妥当,又不好悔婚,怕慕婳打上门,急得我和你娘睡不着觉,没成想慕婳竟是悔婚了,这正和我们的心意。”
陈四郎沉默不语。
“走吧,回家,回家,我让你大嫂给你煮混沌吃,再点上几滴香油,味美汤鲜,你该好好补一补,争取早日中个秀才回来。”
陈老汉拽着陈四郎向家的方向走去,“爹这辈子就指望你了,你两位嫂子为陈家守寡多年,盼着你高中,过上好日子,要不,我和你娘愧对你嫂子,更没脸见你两个劳累致死的兄长。你弟弟能否进学,你妹妹能否嫁个好人家,也都落在你身上。”
陈四郎回头看了一眼静园,两侧雪白的墙壁上各有黑墨大字,即便他不抹去,风吹雨林墨字也会淡去,宛城百姓无法遗忘今日。
他一定会高中的!
慕婳你等着看我状元跨马游街。
陈四郎父子走远,静园大门紧闭,看热闹的邻居渐渐散去,静园门口逐渐恢复往日的宁静。
静园斜对着竖立着一处酒家,清静幽雅,宛城读书人聚会的首选。
方才静园门口闹剧,酒楼中饮酒吟诗的宛城才子们大多看到了。
早有德高望重的鸿儒认定陈四郎有状元之才,平时无论诗词文章,还是辩才无人能出陈四郎之右。
“咱们的陈大才子也有吃瘪的时候,解气,解气啊,为此当喝一大杯。”
“以前他狂得没边了,谁都看不上,瞧不起,今日他被慕小姐退婚,又有劝学诗流传,看他还敢不敢摆着一张高傲面孔,他就是一个被女子甩了的穷酸。”
“他连慕小姐都不如,几句话,一首诗就把堂堂才子打发了,他以后就算高中状元又如何?还不得承受被退婚的耻辱?最解气得是他还不能有怨言!”
几名年轻公子高谈阔论,竭尽所能贬低嘲讽陈四郎。
陈四郎才名盛,家境不好,对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同窗多有轻视。
在才学上,他出类拔萃,锋芒毕露,带着寒门学子少见的傲气固执,他和同窗的关系并不好。
“三郎怎么不说话?陈四郎不好过,你不高兴?”
说话的公子看向依在窗前的少年,他外罩书生儒衫,腰间缀着一块美玉,雍容高雅,少年相貌如玉赛月,眉梢好似流淌出盈盈月华,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在宛城唯有他能同陈四郎在才学和容貌上一较高下。
少年早在去年已高中秀才,比陈四郎还要小上一岁。
他左腿绑着厚厚的绷带,身旁放着一只拐杖,唇边噙着暖若春风的微笑,“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再互相伤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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