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真正见到他们母子,慕婳才明白当皇帝足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才厂卫所说有有点惨还算是客气的说辞。
慕婳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明亮清澈的眸子氤氲起一层莫名的情绪,她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当年为得到敌军的情报也曾狠狠的审讯过,手上更是沾染数不清的鲜血,对他们母子说不上同情,她本能不愿继续看下去。
长青一把握住不肯再前行的慕婳,对一向恩怨分明的徒弟来说,眼前的一切会让她不舒服。
到底他们曾是她誓死守护的至亲,即便他们用自己的无耻卑鄙证明她的誓言有多可笑,她也不会像皇上,像他一般那么痛恨这两人。
也许这就是男人同女子的区别?
慕婳再狠辣始终有自己的底线,而他们却是没有下限的,只有折磨沐国公母子才能缓解他们心中的痛楚和内疚,他们母子越惨,他们越容易得到心灵的慰藉,再面对慕婳时,他会好过上许多。
长青拽着慕婳向前走,在牢房门口,在他的示意下,厂卫打开门锁,走进牢房,将瘫软在地,浑身染血的两人身上的刑具除除去,本就体弱的青年已经陷入昏迷,如同死掉一般没有任何的意志,只是他的肌肉时不时会跳动两下,证明他还有微弱的呼吸。
沐国公夫人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见到面前的厂卫,下意识缩了缩身子,眼里浮现惊恐,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饶了我,我错了,饶了我。”
她用自己的身体彻底体会一把什么是万仞穿心的痛苦,都说疼到极致就不会在疼了,其实这说法是错的,痛苦远没有极限。
“你们先出去。”
长青先生挥了挥手,厂卫却没有听他的命令,直到慕婳点头后,他们才躬身离开。
整座牢房只关着这对母子,让他们体会万仞穿心的痛苦是皇上的命令,为制造这样的刑具,他们废了不少的脑筋,总算既能让他们尝到痛苦,又不至于让他们被疼痛逼疯,还能留住他们的性命。
“表哥?!”沐国公夫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费劲向前移动身体,方才慕婳和长青先生被厂卫阻挡,厂卫退下后,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清楚来人,“表哥,救我,救救我和翼儿。”
当如狼似虎的厂卫把他们从沐国公府上拖走时,她不是很害怕,毕竟她看到丈夫沐国公还在,爵位也还在,皇上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可她体会到什么是痛苦之后,她彻底明白皇上不是做样子,体会到慕婳……对他们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慕婳的身体被师傅挡住大半,急于脱困的沐国公夫人并没有看到她,当长青先生向旁边跨出半步,沐国公夫人眸子闪过一抹恨意,“你还活着,活着啊,为何我和翼儿要为活着的人赎罪?”
她的嗓音凄厉,宛若被逼迫到绝境的厉鬼,所有的厌恨齐齐发泄出来,“我早就知道,知道你是个妖孽,是来夺我和翼儿的命和福气的,在我肚子里,你就欺负翼儿,让他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似只小猫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夭折,而你……你生得极好,头发又浓又密,雪团一般粉嫩,哭声嘹亮,你……你不知道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有多疼你,根本不管失去力气的我,不管翼儿,只是抱着你,说你是他的心肝宝贝,向所有人炫耀他的女儿!”
慕婳淡淡的说道:“这些事,我不想听。”
“不想听,你不想听我偏要说,不是来看你,他根本就不会踏进我的房门。”沐国公夫人凄厉的声音泛着阴冷,“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轻而易举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要他只守着我,只喜欢我,想要表哥对我好,手把手教我文韬武略,而不是随便扔给我几本他不要的书卷,想要沐家上下的尊重,想要所有的将士听我号令……甚至想要像你一样纵马扬鞭,领兵出征,想要成为战功显赫的人……”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做不到,我不懂复杂的兵法,不懂谋略,不懂如何同朝廷讨要军饷,不懂如何能让自己的丈夫回心转意,不懂表哥明明刚开始不愿意教你,可最后却是对你倾注所有的心血。”
“除了翼儿外,我什么都没有。翼儿一直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同我一样的,我在你面前甚至不像是一个母亲,除了指望翼儿外,我还能依靠谁?只有翼儿才不会因为你而离开我。”
“你是我生下来的,你的血肉是我给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所以你把你的战功偿还给我,又有什么不对?没有我,哪来得你?!”
沐国公夫人声嘶力竭说道:“我没有错,错得是你们,是你们看不到我和翼儿,我就让你们痛苦,体会失去最疼爱人的痛苦。”
“本来一切好好的,我为你甚至不惜动用秘法把你困住,盼着你变得痴傻,变得忘记一切,最后三魂六魄彻底消散,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是妖孽,是妖孽,你把所有人骗了,你不是人,对同袍哥哥无情无义,眼看着生下你的母亲受苦受难,沐桦,我要揭穿你的身份,看看到时候谁敢同这个妖孽多说一句话,他们也许打不过你,但是他们不会再理会你,你永远只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只能躲进深山老林去,再不敢光明正大走在人群……”
“够了。”
慕婳甩开握着自己胳膊的手,黑亮的眸子灼灼望着微敛眼睑的长青先生,“我说够了!”
“被你看出来了?”长青先生扯起嘴角,“真聪明,看出是我动了手脚,以后秘法也可以教你了。”
从见到沐国公夫人第一眼,他就用了师门传承已久的控制,可以激起人心底最真实的欲望和想法,当然施展者除了必不可少的实力外,被施展的人也要像沐国公夫人这样饱受摧残,精神和肉体已到极限。
慕婳神色复杂,“原来太出色连亲生母亲都会嫉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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