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莲手脚麻利地将李芸身上的旧衣脱了,换上一件同样颜色的罗裙,系好细带,扣好环扣,又在她手腕挽上一匹轻纱。
李芸像木偶一般任彩莲摆弄,顺便提起精神打量这间房间。这间房间比老王爷的房间小了些,但贵在布置典雅,处处流露着女儿香。香炉里香烟袅袅,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两厢由一副百鸟齐鸣的屏风相隔。她身下是梨花木的大床,床前是淡紫色的轻纱床帐,门口是珠翠帘幕,屋内摆设不少珍奇古玩,皆是上品。她看着这样的房间不由心底疑惑,对忙活的彩莲问道:“这屋子是谁布置的?”
“小姐真是睡糊涂了,这房间据说都是您亲手布置的,连奶娘都没让插手呢。”彩莲提起奶娘,脸色黯了黯。
是她这个身体主人布置的?这个身体主人居然有如此高雅的品位?真不像她来到这里所听所感的人会做的事。就比如那只被打扮得傲娇的马。想到此,李芸又问:“那匹马呢?”
“奴婢说您睡糊涂了您还当真睡糊涂了?自然也是您。骤风您从来不让别人碰一下的。”彩莲无奈一叹,觉得小姐从昨日在皇宫鸳鸯池醒来就迷糊了,不但行事和以往不同,而且性格也发生了些变化,她有些忧心,不知道是否昨日伤到了脑子。
“是啊,我睡糊涂了,还想睡啊,怎么办?”李芸惊醒,立即伸手抱住彩莲的腰,将脑袋黏在了她的身上。
彩莲好笑,小姐居然和她撒娇。她喜欢这样的小姐,立即哄道:“小姐,快起来吧。想睡也不行,先去老王爷那里。等事情过去了您再随便睡。奴婢绝对不喊醒你。”
“这可是你说的?”李芸软绵绵地问。她醒来还是在这里,看来她真要做云浅月了。
“是,奴婢说的。”彩莲立即保证。
李芸这才松开她,起身下地。见到房间有一面高大的铜镜,她想起还没看到这个身体的容貌,立即走了过去。只看一眼,顿时惊艳不已。果然如昨日在大街上那些议论的百姓们所说,这个身体主人的容貌细看之下的确胜过秦玉凝几分。看起来十四五岁,秦玉凝的容貌重在温婉娇柔,而她的容貌则比秦玉凝多了一分清丽明艳。她看着镜中人都恍然如梦,错不开眼。
“小姐,为了赶时间,您先不要梳洗了,我们先去老王爷那里吧。”彩莲催促。
“好。”李芸点头。看着镜中的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只是感到迷茫。如今她不再是李芸,甚至除了她心底深深记忆的这个名字和那些经历外,从这个身体内外都再找不到一分李芸的影子。
彩莲没发现李芸有何异样,连忙伸手拖上她,急急向外走去。
“云浅月,你给我出来!本侧妃倒是要问问你大姐与你有多大的仇,让你下如此狠手废了她一只手?”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怒喝,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进了浅月阁。
彩莲小脸一变,声音都抖了起来,“小姐,完了,凤侧妃来了。”
“来了就来了。”来得可真早。
“小姐,怎么办?”彩莲急得团团转,“看这架势凤侧妃一定不会饶小姐的,您还是赶紧从后面用轻功去老王爷那里吧。这里奴婢顶着。”
“怕是后门也走不了。”李芸摇头。既然凤侧妃有备而来,断然不会让她离开。
“那怎么办?小姐……”彩莲要哭了,悔恨自己应该再早些将小姐拽起来。
“别怕,没事儿。走,我们出去迎迎凤侧妃。”要有事也是别人,不会是她。心里默念她从今以后再不是李芸,她是云浅月,以后就是云浅月,一定要将李芸这个名字尽快忘记,否则万一哪一日不小心蹦出这个名字就是大祸。她默念了两遍云浅月,镇定地抬步向外走去。
云浅月这份镇定让彩莲害怕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一眼就见到院子门口气势冲冲地走来一群人。当前是一名贵夫人打扮的女子,约四十多岁,云髻高绾,一身珠光宝气,金步摇随着她疾步走来左右摇晃,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周身上下华丽无比。
云浅月看着当前的贵夫人,见她怒气冲冲而来,不用想就知道是凤侧妃无疑了。不由心下感叹,果然是高门大院里的贵夫人,这一份派头就是十足十。
“云浅月,动手伤了亲姐,你可知罪?”凤侧妃见云浅月出来,先发制人。
“她是我的亲姐吗?有要打杀了亲妹,还辱骂爷爷的亲姐吗?”云浅月目光淡淡地看着凤侧妃,“她不知礼数,嫡庶不分,不尊敬爷爷,我这个嫡出的妹妹代爷爷教训她,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若是爷爷动手的话,怕是废的不止是她一只手。我不觉得有何可知罪的,凤侧妃该表扬我才是。”云浅月淡淡道。
“混账,一派胡言乱语!你大姐一直温婉端庄,哪里会不尊长辈辱骂你爷爷?你不要胡诌找借口。怕是只有你这个不尊长辈没有教养的丫头才会如此。”凤侧妃勃然大怒,说话间,带着人来到云浅月面前。
“凤侧妃不如带着大姐和我去爷爷面前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我胡言乱语,还是她目无尊长辱骂爷爷。”云浅月面不改色地看着凤侧妃,无惧她的怒意。
“我的女儿什么品德我自然知道,你什么品德这整个天圣上下可都是清楚得很,不用对质就已经清楚明白。你对王爷不亲,对老王爷不敬,还敢顶撞皇上,这些年闯的祸事儿多如高山堆石,如今又火烧望春楼不知悔改,对我这个庶母见了不行礼。这些年我一直看在死去的王妃姐姐面上对你关照有加,不想你却是不知感恩变本加厉地伤我女儿。简直可恶至极。”凤侧妃连珠炮一般对云浅月一顿狂轰滥炸。
“是,您这些年的确对我关照有加。所以,昨日我也是对大姐姐关照有加,才只小小地伤了她的手,没打杀了她,以惩罚她对爷爷不敬。”云浅月冷哼一声。这女人睁眼说瞎话也不知道脸红。那些女人昨日如此嚣张对她,就可以想象这个女人这些年是怎么关照她这个身体主人的,居然还有脸说。
“你居然敢狡辩?伤了人还不知悔改?你给我跪下!”凤侧妃闻言显然怒极。
“我没错,为何要跪?”云浅月眸光微冷,她出生到现在还没跪过别人。
凤侧妃似乎没想到今日云浅月居然胆子这么大,凤目迸出凌厉之色,对身后一挥手怒喝一声:“来人,将这个目无尊长、动手伤了亲姐的混账拿下!”
“是,王妃。”后面的丫鬟婆子小厮瞬间蜂拥而上。
“小姐快走。”彩莲挡在云浅月面前,用力往外推云浅月。
“小姐,您快走。”昨日被云浅月提拔的几人也齐齐涌出挡在了云浅月面前。
“好一帮子忠心护主的奴才,全部都给我拿下!”凤侧妃怒喝,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不只云浅月不再顾忌她伤了云香荷,连浅月阁的奴才都翻身了。
“是。”凤侧妃带来的人齐齐应声,摩拳擦掌。
“你们都闪开!”云浅月轻飘飘用手就将彩莲和护在她面前的几人推开,心中微暖。人心换人心,这个道理她自是懂得。看到冲上前的人虽然手脚利索,但步法杂乱无章,她哼了一声,就这样的人也想抓她?左右接连出了几脚,院中顿时响起一大片惨呼,围上前来的人都齐齐栽倒在地上,抱着脚身子扭曲,再也起不来了。
“云浅月,你好大的胆子,敢伤我的人?”凤侧妃脸色更为阴沉。
“我说了我没错,为何要等着被你抓?”云浅月眸光也有些发冷。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当真被宠得无法无天、南北不知了。我今日就代老王爷、王爷,还有死去的王妃姐姐教训教训你。”凤侧妃眸中厉色一闪,对后面大喊一声:“王府隐卫何在?”
“属下等在。”瞬间数十黑衣人齐齐现身。
云浅月一愣,没想到凤侧妃在这云王府中权力如此之大,居然还有隐卫。她忽然记起昨日那老王爷说她也是有隐卫的,不知道能不能这样叫出来?
“将这个目无尊长、伤害亲姐的混账给我拿下,立即家法处置!”凤侧妃眼中现出一抹狠辣之色。这些年她引以为傲的事情不是成为这云王府手握权力的当家主母,而是从云王爷手中要过来了这些王府隐卫。看云浅月今日如何能逃脱,即便老王爷待会闻声赶来又能将她如何?她会先将云浅月扒下一层皮来。
凤侧妃话落,那些王府隐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听命冲上前来捉拿云浅月。
“小姐……”彩莲身子一下子软了。
“怕什么,给我直起身板来。”云浅月瞪了彩莲一眼,看着涌上去的隐卫决定试一把,轻喝道:“我的隐卫可在?”
凤侧妃一愣,这个死丫头也有隐卫?她怎么没听说?从来被欺负也没见她用过。
“属下在!”院中轻飘飘落下一人,黑衣黑面,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貌,但从身形和话语可判定是一名年轻男子。
原来她还真有隐卫。虽然就一个,但聊胜于无。云浅月点点头,对他道:“告诉他们,你的职责是什么。”
“一切听从小姐吩咐。”那名隐卫道。
“好!”云浅月满意道。就这样用得才顺手,她不看那些愣神的隐卫,懒洋洋地看着凤侧妃一句一句地吩咐,“将这个胡乱施行家法的女人给我扔到湖里去喂鱼。”
那隐卫一愣,站着不动,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怪异地看着云浅月。
“怎么,你刚刚不是说你的职责是听我吩咐吗?难道不是?”云浅月挑眉。
那隐卫立即转身,只见他轻轻一挥袖,看不出如何动作,凤侧妃的身子已经飞出了浅月阁,方向正是云王府唯一一处碧湖。
“云浅月,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啊……”凤侧妃话音未落,惊呼一声,重重的落水声将她声音淹没。
云浅月顿时笑了,对那名隐卫道:“不错,记你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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